第19章 药丸
啪啪啪。
萧然仿佛听见了响亮的打脸声。
她看向李非瑄，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特制的红线，眼里带了点佩服。
厉害了我的哥。
看着架势，难道自己这辈子有幸，能见到存在于传说中的技术？
棠花愣了一下，侧首，用目光询问了辰中。
两位太医对视，目光惊疑不定:
“这......难道是......”
辰中见状，微微点了点头。
棠花再次掀帘进去，征得同意后，将那三根红线系在君意澜手腕上。
李非瑄左手慢慢将线抽紧，手臂垂直，掌心对着自己，作半握拳状。三根红线一端紧紧地贴着指缝，另一端穿过帘子，连在君意澜腕上，被棠花固定住。
红线晶亮而富有韧性，半分也不曾抖动，笔直的像三弦琴。
他伸出右手，中间三指缓缓搭在了三根线上。
悬丝，诊脉。
————
太医们面色微变。
悬丝诊脉这种失传已久的技术，太医院尚无人会，从未曾想过民间竟然有人会，当真是......民间出高手吗？
两人探索的目光投来，想要从李非瑄脸上看出些什么，奈何人家目不斜视，至始至终面上都一个温和的表情。
萧然是个手控，她看着对方搭在红线上的手，纹丝不动，指骨修长分明，肤下隐着青色的血脉，忍不住赞叹——
好漂亮的手！
那只好漂亮的手缓缓离开了她的视线。
李非瑄看向她，浅浅的目光里浮上了些笑意：“想试一下吗？”
他微微侧身，左手依旧绷着线，右手垂了下去。
————
萧然是真的有点好奇。
她略微犹豫了下，随后点点头，把手搭了上去。
红线触感温和，和它的主人带给人的感觉一样。她指尖贴住，停了大约十几秒，而后面色变得深沉，似明白了什么般点了点头，缓缓收回了手。
随即她特地瞅了两个太医一眼，目光带了点淡淡挑衅，那两位太医见她面上表情似成竹在胸，不禁心头微跳。二人有心询问，奈何面子上又拉不下来脸。
很好。
呵呵呵。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们开始慌了吧。
————
既而她面带微笑地看向李非瑄——
麻蛋！
我现在好方！
你丫真的诊出来了吗！
刚才搭线老子什么都感受不到啊！线一点都没跳啊！难不成是死掉了吗！
李非瑄收了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缓缓开了口:“长公主心脉阻塞，内息紊乱，喉疾也并非是因在外观赏棠花而受了风寒，而是......”
他顿了顿，道：“心病。”
“心病当需心药医，若只一般地服用清肺润喉之药，乃治标不治本，长公主自然久久未愈。”
“那李大夫可有根治之法？”两人的语气明显变化了，对他的称呼又变成了李大夫。
“找到公主心结所在即可，而这点，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众人沉默。
长公主的传言不是没听过，正是因为听过，所以，无能为力。
那是当今皇帝心头的一根刺啊。
————
帘子里，君意澜唇角勾起一丝讽意。
嗓子像被一只手掐着，又像是被无数小虫子撕咬着，难受得紧。
她将帕子放在唇边咳着，咳出了一口血。
偌大的房间内，一时间竟只剩下了一声又一声令人难熬的咳嗽声。
气氛有些压抑，萧然听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也有些难受。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瓷瓶。
“长公主不妨试一试这个。”
“这是我亲手做的百花丸，由款冬花、百合等物蒸焙后，将上等分为细末，炼蜜为丸，对喉部疼痛有缓解作用，此丸不必冲水，噙化即可。”
李非瑄看向她，忽然出声道：“我能尝一颗吗？”
萧然挑了挑眉，拔了瓶塞，从瓶口倒出一颗给他。
辰中使了个眼色，棠花便从萧然手中接过，递给了太医们。两个太医分别倒出一颗，闻了闻，用牙齿磕下一些细细尝了，点了点头。
“确有缓解喉痛之效，长公主既不可饮用汤药，不妨一试。”
君意澜眼光似从帘内看过来。
李非瑄接过药丸，刚要朝嘴里送的时候，萧然的手心忽然不自觉地平伸至他颔处——
一个防止他服用时，药丸从口中掉落的的姿势。
————
两人都愣了愣。
萧然反应过来，尴尬地收回了手。
自己从小和李秋生学医术，学得极为认真，认真到连一个小动作，都和他一模一样。她小时候吃药时，李秋生都是一手拿着药丸朝她嘴里送，一手置于她下巴处托着，怕她一个漏嘴巴药丸就掉了下来。
而方才她虽没亲手喂李非瑄，手却下意识地学着李秋生，虚托在了他下巴处。
李非瑄笑了笑，真诚道：“多谢。”
萧然默。谢啥？谢药丸？还是谢她托下巴？
棠花准备将检查过的药丸给君意澜服用时，君意澜忽然开了口：“把帘子拉开，请这位萧大夫进来。”
众人讶异。
要知道除了近身侍女棠花，和从小把自己侄子当儿子养的太子殿下，就连皇帝也不能近这他这位姐姐一丈内。
现在长公主竟然点名让萧然进去，众人自然惊疑。
萧然眨眨眼：自己......似乎得了长公主的青睐？
棠花微愣后，从里面拉开了帘子。
萧然弯弯腰，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看着已经坐靠在床榻上的人，再次躬身。
没了那层遮挡的帘子，只见这位长公主未饰钗环的发髻松散开来，面色虽然带了点病态虚弱的苍白，却丝毫不掩其年轻时的风姿容颜。
“长公主有何吩咐？”
君意澜示意棠花将药丸递给萧然，开口道：
“喂我。”
喂......我......
喂她？
萧然心头一奇，这位长公主说话语气，怎么让人觉得有些......
萌萌哒？
她接过小瓶子，右手取出一颗，夹在指尖向她口中送去，左手再次下意识地虚托在对方的颔处。
君意澜似颤了颤，倾身张嘴，含住了药丸。
萧然等了一会，捉摸着药丸差不多该化了，便问道：“长公主觉得如何了......”
话没说完，君意澜蓦地喷出一口血。
————
猝不及防，一口暗红色的血喷在了萧然衣襟前。
殷色的血瞬间被水青色的衣料吸收，颜色对比煞是惊心。
棠花一霎反应过来，跪扑至床头：“公主！”
帘子未关，一丈之外的众人见到这幕，纷纷惊慌起身。
辰中变色剧变，上前几步欲要进那一丈之内：“大胆！来人——”
“慢——”
君意澜原本黯淡的黑眸忽然如锋利的刀子一样看向辰中，对方脚步生生定在了帘外。
棠花正在给她擦唇角血迹，君意澜收回目光，语气冷了几分：“我没事，辰大人莫要失了分寸。”
“是。”辰中立刻向后退了几步。
君意澜看向眼前女子，见对方正盯着自己衣襟前的血迹看。
女子眸光微敛：“血色发黑，乃是体内长久堆积的淤血。您咳出淤血后，我看气色较方才好了些，不知现在觉得如何了？”
君意澜嘴唇无意识地开合：“你......”她顿了顿，改了口，“你很好，我觉着现在舒服多了，方才没吓着你罢。”
眼前女子微笑着，弯了弯腰。
————
萧然手心微湿，后背的冷汗这一才彻底冒出来。
方才忽逢□□，一霎种种念头呼啸而过——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药丸出了问题。
右手抚上左手腕上的佛珠，调整着情绪，暗道幸好自己面上会装，天大的事即使内心受不住，面上也不会露出来。
她眼风乱飘，见着了对面矮柜上摆的一株红珊瑚。
朱红光华，浑然天成一朵鲜艳的海棠花。
脑中似有什么对话一闪而过。
只听得君意澜对棠花吩咐道：“先带萧大夫换件干净的衣裳，然后再回来，我想与她......好好谈谈。”
萧然收回心思，告了声退。
行至辰中面前，她停了停脚步。
对方探究的目光投来，萧然面上掀起一丝淡漠的笑意，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人，给她的印象着实不太友好，三番两次刁难不说，刚才那一嗓子还给她吓出了虚汗。
目光扫过李非瑄，见他正在整理那一根根红线，出声道：“你......”
李非瑄抬头，似没有遭遇方才那通变故，面色平静道：“你我既一同进来，便是要一同出去的。”
他眼睛里依旧是温和的笑意：“我在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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