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揭榜
原本用来束发的粗布条解了下来，一半青丝在后勺挽成髻，一半柔顺地垂下来，在脖颈下方用和衣料同色系的发带绑住。一袭白色衣裙，袖口绣了银色小花，衣料轻软，裙摆微微泛着碎光。
一套衣服，就让艰苦朴素小妹妹，变成了清新单纯小白花。
柳飞花有些窘迫：“我......”
“很合适。”萧然赞道，拉着她走向琉璃台上的镜子前。
镜子不大，只能照见上半身，萧然绕到她身后，因为个子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轻松地将刚才挑好的耳环给她戴上。
耳垂下梅花一晃一荡，整个人又多添了几分灵气。
萧然越看越满意，又把簪子戴在了她头上。
果然是人靠衣装。女子容貌本就清秀，即使是最简单的白色，最朴素的银簪，也能衬得她更加清丽，也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致。
正值美好年华，哪个女子是不爱美的呢？柳飞花对着镜子发怔，手慢慢摸上那根绑住她头发的发带。
很软，很滑，是与她之前的粗布发带完全相反的感觉。
“你看。”萧然从她身后探出头，对着镜子里的她笑道，“多好看。”
镜里的人唇角跟着她一块，渐渐扬起。
“我希望你今后时时刻刻，都能如现在般，自信，美丽。”
出了店门，柳飞花看着自己身着与街上的同龄女子无异，神色依旧有些恍惚。
忽而前方人潮涌动，不少百姓朝着城门方向走去，神色隐隐兴奋。萧然好奇，便和柳飞花跟着前去一探究竟。
前方城门口处，有官兵正朝墙上刷面粉熬成的糨糊。
看热闹的百姓立刻围了一圈。
“快看，快看。”有人兴奋道，“是不是要贴皇榜了？”
————
官差把皇榜贴了上去。
百姓中识字的不多，在底下小声议论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有人念道：“今长公主不豫，寻民间善医者。凡于一丈之外医治好长公主者，赏黄金万两。”
底下一片哗然。
有震惊的：“长公主生病了？连太医都治不好？”
有细心的：“你没听到是在一丈外医治吗？”
有八卦的：“嘘，我听说啊，十几年前，长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差点和皇上闹翻，那男人不知道结果什么样了，但长公主从此就有了不让人近身一丈的习惯。”
有专业的：“行医最讲究望闻问切，不让近身如何切脉？又如何能对症下药？”
有唏嘘的：“这榜谁敢接啊，一个治不好，说不准要杀头的。”
萧然二人到的算是早的，身后很快围满了人。
她忽然回头向身后看去。
自从那日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背后推进公堂，她便留下点后遗症，会时不时地向后看看。
一切正常。
“怎么了？”柳飞花见她忽然回头，关切问道。
“没什么。”
她目光锁定了重赏二字。
这一路走来，花的都是华明的钱，虽然当时满心欢喜地收下，她心里却一直记着等有能力了便还给他。她不喜欢欠别人东西，若是治好了这位长公主，那可是......
黄金！万两！
抱都抱不动的那种！
萧然思路终于回到这位长公主身上。
一丈，三米，也不是太远的距离。
目力好些的，经验丰富些的御医们，即使一丈外，不给近身切脉，若是仔细询问症状，应该能诊断出才是。既能判断出症状，却治不好......她稍微想了想，无非几种原因：
一是因其不让近身的习惯，万一需要施针，太医们无法做到；
二是这位公主不肯喝药；
三是......想着方才听见的八卦，莫不是这位长公主患了相思病？
萧然心跳快了起来。
虽然从小爱好颇杂，但自认为精通的除了轻功外，便是医术了。自小便得李秋生真传，就连行医时的表情与小动作都与李秋生一模一样。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样，第一种情况，太医们站的远，无法施针，但她有内力，隔空也可以。若是这位长公主使性子不肯喝药，萧然自然也有办法给她灌下去。
至于这第三种情况......十几年过去了，不至于现在才犯，暂且不论。
不过万一治不好.....萧然想了想，嘿嘿一笑。
虚什么，治不好就跑呗——想想自己被众多皇家侍卫追赶的场面，还略微有些喜感。
她侧首，声音带着点诱惑对柳飞花道：“还想去看镜湖看荷花吗？”
柳飞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萧然打定主意，冲她一笑：“在这等我。”
说完扒开人群，上前几步，手捏住了皇榜右上角。
忽有另一人自浅蓝色回云纹袖口中探出手，捏住了皇榜左上角。
两人同时扯下。
————
皇榜才张贴不久，后面糨糊未干，还带着点粘性，揭下来连声音也未发出。
四周一霎安静如鸡。
这应该是史上揭皇榜揭得最快的一次。
短暂安静后，人群哗然：
“发生了什么？”
“皇榜刚贴就被人揭啦！”
“我没看错吧，是个姑娘家揭的皇榜啊！”
“你瞎啦！旁边还有个公子也揭了！”
......
萧然无心理会众多议论。她方才揭得极快，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时，皇榜已经被揭了下来。
她手执着皇榜一端，目光飞快地顺着自己的手，扫向执着皇榜的另一端，沿着浅蓝回云纹衣袖向上，撞进男子温和的眼睛里。
皎若玉树临风前。
她不知怎的就想起这句诗。
青山远眉，勾勒地极深的双眼皮下，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浮着笑意，鼻梁挺直，唇色微淡。
萧然内心暗赞好皮相，同时又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对方，一时想不起来，暗道自己脸盲症又犯了。
而此刻底下的讨论声，已经变成大姑娘小姑娘的抽气声:
“天底下竟然有如斯俊美的人物。”
“我在镜城多年，真真是首次见着容貌这样出色的公子。”
“这位公子既揭了皇榜，想来医术一定是极高的，若是治好了长公主，日后前途定然无量。”
萧然腹诽:我也揭了啊，怎么不夸我医术高啊......真真是看脸的世界。
两人手里的皇榜各执一端，谁也不松手，就这么举着，站在人群中心处。
男子浅色唇角勾起，对着萧然道:“姑娘看着有些眼熟，不知曾经是否见过？”
还真巧了，互看眼熟，又互相叫不上名字。
萧然回想着，蓝衫的蓝衫的......
内心一动，面色平淡道:“可能吧。”
底下有一女子声音大了些：“我也想被你眼熟啊——”剩下的话被她旁边的一个丫头赶忙止住了。
萧然内心好笑地向声源处看去，一蒙面纱满头花花绿绿小辫子的女子正眼神发亮地盯着这看。
而那男子听见这话后，竟微微侧头，眼光温和地看向那名女子，轻轻颔首示意。
就这么一点头，女子瞬间呆滞。半晌，她扯扯旁边丫头的手，喃喃道：“他刚才是不是看我了，还冲我点头了？”
“公......小姐。”丫头一脸担忧，“您可得千万忍住，别冲动啊。”
————
贴榜的官差们也是头一回见着这种情况。
为首的官差道：“你二人既已揭了皇榜，便要尽全力医治长公主，若有差池，那可是大罪！”
“自然知道。”
“自然知道。”
异口同声，萧然挑了挑眉，而对方笑意更深了些。
那官差也不多说，先行领了二人做个登记。
写到名字时，萧然提笔稍稍落后一步，看见男子在写下姓名一栏写下三个字：
李非瑄。
证实自己猜测后，她眉头微皱：那日随手救的人，接二连三地遇见，是不是太巧了些。
李非瑄停下笔，看向萧然。
萧然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便是雷锋叔叔的接班人，她顿了顿，提笔写下“萧然”两个字。
“原来是萧姑娘。”对方轻声道，“而并非雷姑娘。”
她面色平静，内心无奈。
究竟是自个儿那天戴的黑色蒙面巾伪装效果太差，还是这一个两个人的眼睛太毒辣？
她笑笑：“阁下对救命恩人态度这么冷漠？”
“不敢。”他真诚道，“姑娘恩情在下一直铭记在心，不曾忘怀。只是未曾想过，姑娘不仅武艺高强，在医术上也颇有造诣。”
“阁下不也是吗？”萧然望进他眼睛里，“况且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在江湖混的，谁还能没几个别名？”
她觉得，李非瑄和余羡的眼睛就是两个极端。
余羡的眼睛太深，看不透东西，李非瑄的眼睛则太浅，而没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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