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琅玕
是夜,星子密布。
刘得全再次走进了府衙后门,不过半个时辰后,便被人横着抬了出来。
“这老东西,贿赂我不成还想杀我!”张志脸色几分戾气,盯住手臂上一道伤口,“这就别怪我送他下去陪他儿子了!”
“大人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正给他包扎伤口的管家劝道。
“我没事。”张志摆了摆没受伤的那只手,吩咐道,“幸好我有准备,那老东西被布条一勒就断气了,你让人把他送回去,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大人放心,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了。”管家开始给伤口处打结,“那刘万福是不是要......”
“这个暂时不急......”
话还没说完,便有下人敲门声传来。
“大人,赵大人来了。”
室内。
“赵大人深夜至此怎地不提前通知下官一声?”张志将赵引鹤请至上座,客套着。
赵引鹤漫不经心地用茶盖边沿避了避茶叶末,突然猛地把茶盖重重盖上,清脆的“砰”一声,茶水飞溅。
“张大人,你好大的本事!”
张志心头一跳,忙的在赵引鹤面前跪俯下去,面色故作镇定道:“今日之事,下官至始至终秉公办理,不曾冤枉一人。不知下官哪里出错,还请赵大人指教。”
“你当真以为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赵引鹤冷笑,“要不是常大人看在你孝顺,哪容得你走到今天!”
张志深深一拜:“下官深知若无常大人,定然走不到今天的地位。常大人的恩情,下官时时刻刻都记在心中,不敢忘怀啊!还请赵大人指点一番!”
赵引鹤重新端起茶,道了句:“起来吧。”
张志站起,神色拘谨,不敢坐下。
“太子这几日不在宫中。”他忽然换了话题,“你知道,他一直在查十七年前的那个案子。听说,他这几日,就在洛水。”
张志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平时手脚做的不干净,落在他手里,常大人也保不了你。”
他抬眼,满意地看见张志眼睛中的恐惧,微笑道:“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
————
三日后。
柳飞花跪在双亲的新坟前,缓缓磕了三个头。
百姓传言,刘万福被关进大牢的那天晚上,便畏罪自杀。他爹刘得全爱子情深,接受不了丧子之痛,在自家房梁挂了个白绫,上吊了。
城中人人喜笑颜开,一下子少了两个毒瘤,真真是大快人心。
萧然叹了口气,刘万福那货,也得有自杀的勇气啊。世上哪来这么多刚送进牢里就畏罪自杀的事情,多半是有人不想让他活了。
至于他爹刘得全,先不说世人畏死,自杀可疑。以他对儿子的感情,在得知死训后,第一件事必定是将刘万福安葬。可人家白绫一抛,脖子一挂,凳子一踢,直接随他儿子去了黄泉,也不留个人收尸,稍微想想都觉得蹊跷。
而更加奇怪的是,张志在第二日便被上级斥责政绩不佳,被贬至了哪里倒没听说,只知道洛水新知府已经在接任的路上了。
萧然上前,在坟前放了些花。
经过几日时间冲淡,柳飞花已经从阴影中走出不少。眉间虽有哀愁,但看萧然的眼神却是充满感激:“萧姑娘。”
“若是没有萧姑娘仗义相助,使那恶人伏法,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我当时在堂上......就想着拼了自己命也要和那恶人同归于尽。而我现在这条命,就是姑娘给的......”
她越说越难过,眼底晶莹闪烁,又要跪下:“我嘴笨,不会说特别好听的话。姑娘予我之大恩,只望能予我回报的机会......”
萧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心说古人一言不和就下跪这个习惯真得改改了。她抚额,转移话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柳飞花沉默了。
那场大火把她的家烧的干干净净。刘家父子死后,城里百姓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释放,原本内心里的善意似乎也被重新激活,他们甚至每家都捐出一些钱想给柳家重新盖一间房子,却被柳飞花婉拒了。
人都不在了,家,也不成家了。
那么,她现在该做什么呢?
那日......
萧然想了想,道:“那......要不咱俩一块凑个伴儿?”
柳飞花抹了把眼睛,抬头:“我......没有钱,怕拖累了姑娘。”
“怕什么?”萧然心说老子现在有的就是钱了,面上却笑道,“你不是说想报恩吗?那便陪我一起到各地逛逛罢。”
华明走后,她觉得一个人终究还是有些寂寞,两个人则好些,至少路上还能说说话。
对方面色变得欣喜,连连点头:“承蒙姑娘不弃,我......我可以一路上照料姑娘衣食起居。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姑娘的,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萧然一直拉着她细细的手臂,生怕她又跪下去。听言后平视她,认真道:“既然决定今后的一段日子里一起走,咱们之间便没必要这么拘谨。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彼此平等,并无尊卑。我今后便唤你飞花,你唤我萧然便好。”
她轻轻放开柳飞花的手臂,伸出右手,眼角笑出一弯月:“飞花。”
柳飞花头一回被人灌输平等的理念,她有些发怔,回神后,缓缓地握住萧然的手,声音如初见般温温柔柔:
“萧然。”
简单两个字,于坟前,得以新生。
路上说话的人有了,那接下来该去哪呢?
她脑中忽然浮现一句话:
“镜湖的荷花快开了,一起去看吗?”
————
镜城,南镜之都。
城中有一湖,名曰镜湖。传言其水之清澈,世间罕见。夏日菡萏盛放,冬日冰雪琉璃,都是极美的景色。故这座城,这个国家,都用它命名。
可惜这个镜湖美则美矣,却一点也不亲民。到了镜城,才知道这个镜湖早就被南镜的皇室圈了起来,成为皇家的后花园,不对平民开放。
果然,在古代,有钱远远不够,有权才是牛叉。
萧然有些感叹:早知道不给她这种普通老百姓看荷花,就不来了。巴巴地来一趟,连屁也没捞到,真是封建制度对广大人民百姓的歧视。
柳飞花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安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都城呢,不如我们先在城里四处逛逛?”
萧然点点头。
那日余羡相邀,她婉绝了。
而对方被拒绝也不尴尬,还把扳指留给她了。
拒绝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不熟,二是对方身份不明,总觉得这人太复杂,做事目的性很强,便不敢再和他多接触。
作为南镜的都城,镜城自然是要繁华得多。道路两旁是高高的楼阁,大气华丽,与洛水的灰瓦白墙完全是两种风格。路上女子的衣着明艳鲜丽,裙摆都闪着光。
萧然若有所思。
她四处看了看,见前方有一家名叫金琅玕的店铺,便拉着柳飞花走了过去。
室内空间极大,划分成两块,跳脱了一般店家的格局,一边卖首饰,一边卖衣服。店里有不少姑娘都在仔细挑选着,店员见又来了客人,只来得及问一句“姑娘需要看点什么”,又被其他客人拉着询问了。
萧然方才在街上,见街上的年轻姑娘,多数穿着较好。想着毕竟是都城里的百姓,生活条件较其他地方会稍微好些。
而她自己穿了件水青色的衣裙,料子也算上佳,可是柳飞花身上穿的,仍是最普通的白色棉布。
她深知,无论在何时,人们对衣着简陋者,或多或少都会带些轻视。她便带着柳飞花,准备先给她挑件好点儿的衣服。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衣服很有特色。先不说颜色不俗,绣工精致。凡女子衣服,裙摆处都掺了银线,难怪看街上女子的衣摆都是发光的。
柳飞花眼里闪过惊艳,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料子,自言自语:“这种绣法倒是第一次见。”
考虑到她还在守孝期,穿不得鲜艳的颜色,萧然便挑了款白色绣银色花朵的成衣,在她身上比了一下,问道:“这件如何?”
柳飞花以为是萧然自己穿的,便点头道:“很好看。”
“进去试一试。”
她一愣:“这不是......”
“你穿的。”萧然笑着推着她进了一个试衣服的隔间里,里面有位专门负责给客人试衣的妇人接过了衣服,关上了门。
萧然在她试衣服时,顺着另一侧琉璃制的透明柜子中看去。各种女子佩戴的首饰,簪、钗、环、步摇、镯子、耳环,或成套,或单件,金银玛瑙,翡翠珍珠。
她来回看了两遍,选定了一套银质首饰。一根银簪加一对银耳环。银簪尾部雕刻一朵精巧的梅花,花蕊处还点缀了几颗小小的白珍珠。耳环和簪子成套,尾部也坠了两朵花。
她招来店员:“帮我拿这一套。”
“姑娘真是好眼光。”店员取出,笑着递到萧然面前:“您别看这是我们这首饰中颜色最素的一套,它制作起来,比其他的首饰繁琐的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套价格没有看起来便宜了。
萧然接过,说道:“钱我等下和衣服一起付。”
待柳飞花出来,萧然整个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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