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后悔
夜半时分,宁姐儿一行人到得宝南镇,乔装改扮后,在镇外的树林里支了帐篷等待天明。
“公子,用点儿干粮?”李顺等人常年行走在外,出行极是简便,天黑搭帐篷,饿了吃干粮,且多数时候是单独行动,最多时也不过四五人。如今一来便是十人,一则可看出主子对这位公子的重视程度,二则此次任务定不会轻松。
宁姐儿笑着接过干粮,分了一半儿给招弟。招弟看着干粮发愣。这东西,大概她也是多年前吃过,她家二姑娘如何吃得,便道:“公子,不若等一会儿,天亮了奴去城里寻些好的。”
子溪似有同感,正想附合,便听宁姐儿道:“饿了的话还是啃一点儿,进镇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镇里的情况谁都不知,可唯一知道的便是两件事,土匪不少,天仙教无处不在。他们现在正处于山林中,万一碰到个把个早起的鸟儿,他们可就成了被鸟儿吃的虫子。
也就李顺无时无刻不在宁姐儿面前刷存在感,其他九个人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子溪等人啃了干粮,便各自回了帐篷休息。李顺似乎不用睡觉似的,守在宁姐儿和招弟的帐篷前。
“二姑娘,奴瞧着这几个怪吓人的,他们确实可靠?”招弟年纪比宁姐儿大得许多,身量却和宁姐儿差不离,两人扮作男子,便真像足了两兄弟。但招弟没宁姐儿大胆,心里哪里不惧,早怕得手心儿里都是汗。
宁姐儿低声一笑,说道:“安心睡,没有比他们更可靠的。”
几人不过才歇下一会儿,外头便有人低声对李顺道:“大人,五里外有人向这边靠近。”
“看清楚是什么人?”李顺下意识的看了看帐篷。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像匪徒。但行踪可疑。”
李顺努了努嘴,又打了声奇怪的哨声,便又出现两人。四人分开闯进两个帐篷。
李顺两人捂了宁姐儿和招弟的嘴,轻声道:“有人来,撤。”
动作迅速,两个帐篷收起来由一人带走,剩下三人护了宁姐儿四个躲到隐蔽处。
不多时,便听见有人来。
来人还低声说着话。
“大路不走,偏要这个时候走这山路,又不是什么大事,来便来,还怕了他不成?”
另一人道:“你懂什么,咱们一来一回尽量快,没有人发现才好。行了,别啰嗦。”
“或许是探子听错了也是有的,哪就那么快。”
“昨儿到的祁县,听起来好像没想走的意思,谁知道是不是就此拐个弯到了宝南。咱们得快去一趟,把这边儿情况详细与老爷说说,再听听老爷是个什么意思。”
那人道:“就你把他当回事儿,先前来了那么多治水大臣,哪一个不是肚满兜满的被老爷请走了,这回也不例外。”
“这回能一样?镇上正准备祭河神,才收了那么多供品,天仙......你,算了,懒得与你说,赶紧走。”
宁姐儿听着并不意外。无论是圣上还是郡国,哪个不是想把河水给治了,灌溉农田是件大事,直接影响了农作物产量,也会减少灾祸。但没有一个河臣把这九江之水给治了,且是越治水患越是严重,百姓越是怨声载道。
这也是为何代王迟迟没有下手治河,一是没有完全的准备,一是确实需要大量的劳力。百姓宁愿祭河神,却多是不肯治河的,死伤无人管,河是给大家治的,命却是自己的。
宁姐儿不知那人嘴里‘这边儿的情况’是个什么意思,但注定不会是好事就对了。她原就是打听了这边儿祭祀情况,想在祭祀前把事儿给办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快就收到了供品。
此时的供品,可不单纯是鸡鸭猪羊,每户人家都得交祭祀钱,以保得一年的平安。这份儿祭祀钱是按人头算,每人五百钱,两人就是一两银子,得一个三口之家半月的嚼口,不算多,但对于一个长期处于饥寒交迫的家庭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最过份的是还得选一对儿童男童女,在祭祀时扔进河里去侍候河神,被选中童男童女的家庭便是灾难,但为着一年的风调雨顺,众人宁愿选择这种以牺牲少数的利益成全多数人的方法。
“公子,咱们人多,要混进去不容易。”李顺看了这一行人,看起来都很嫩,想要扮成其他身份都很难。李顺等那两人走得远了,便开口与宁姐儿商量如何打算。
“这两人是谁?”宁姐儿似自言自语,并不在意李顺的问题。
李顺道:“听来像是宝南镇的富户。除了胡家,奴才倒想不出另外还有谁。”
胡家老大人原是在朝官员,谢官后回了老家祁县,胡家用了最强盗的方式把宝南最好的田地都归了自家所有,而那些极易受灾的都分给了当地农户。胡家不怕洪水,怕的是没有可以奴役的百姓。
胡老大人年老眼花不大管事,族中家中事宜都是由其大儿子胡德安一手操持。胡德安此人,心狠手辣,只要能敛到财富,无所不用其极。只他有一个还算文雅的二弟,对他所作所为虽颇有言辞,却是无法阻止。
李顺为宁姐儿介绍完胡家,似有阻意:“公子,宝南镇小,我们实不适合现在出现。”
宁姐儿似陷入沉思。这宝南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又有该段位于九江绕山而出之处,岸基坚硬,河床稳定。渠道引水口设置于此,工程可以稳固。渠首又处于九江冲积扇的顶上部,可控制较大的灌溉面积,利于自流引灌。这也是宁姐儿看了实测图后,研究了许久才定下的地段。
宝南往西二十里往东四十里这一段,要修建十二条横栏九江的低溢流堰,皆是堆石堰,材料是用块石垒砌而成。堰高为两米,边坡1:15,底宽为六十米,堰长伍百米,如此算来十二座堰用石近四十万方。引水渠与溢流堰相配合,利于引水;根据灌区用水量的需要,多开或少开水门,对水量进行调节;适时适地适当的排淤,立水门,开渠道,工程量不算小。
这样的工程量,民众最是烦苦,甚为不愿。
“公子?”李顺又一次轻声呼唤宁姐儿。
宁姐儿回神道:“这个胡二公子,如今你可找得到?”
李顺愣得一下方道:“他总是在祁县,随便找一家诗画古董店一问便知。”这胡二公子是个好诗书的,写得一手好字儿,在祁县这个不算盛产文人的地方,颇有几分影响。
“咱们现在往宝南镇西二十里的地方去,往东走六七十里,然后再折回祁县。”宁姐儿还是想去实地看看,再则如今折回祁县,许仁怕是还没走。
“如此可得走上一两日,最快也得后日才能回祁县。而且,咱们太招人眼了。”
“天一亮你去借几身儿干净的衣服来,你那几个兄弟就不用我招呼了,我与师兄做兄弟装扮,小四儿和招弟做小厮,你便当管家吧。咱们是路过宝南回桑泽乡探亲的。”桑泽在宝南以东七十里,宝南为必经之地。
天明时分,李顺拿回几身儿衣服,递给宁姐儿:“公子,将就着穿一回。”宁姐儿接过衣服,一看之下,衣服都非簇新,也不像是穷困之家所有,不管他从哪得来,至少还算干净。
子溪早想阻止,可听了胡家一事,也觉得该是去探探,只他从没独自出过远门,昨夜一不过在马上颠簸了一二百里,此时已然觉得两垮疼痛,若非磨出水泡也是红肿,更何况宁姐儿一个姑娘。现下不好问,只好把包袱里带的药拿了出来,递了一瓶到宁姐儿手中,小声道:“待会儿换衣服时擦擦,免得落下疤。”宁姐儿还没明白过来,他倒是先红了脸。
宁姐儿接了药打开一闻,心里便有了数:“还是师兄细心,如今看来,咱们要学的东西可不多了一样?”
子溪赶紧摆了手:“我不想学,你也用不着学。”那地方落下疤痕可不太好看。
换上衣裳,几人倒似模似样,尤其那李顺,天明时看来,他穿上这身儿管家服,垂眉之下倒全然感觉不到习武之气。
“公子,马车在外头大路上等着。”
宁姐儿和子溪坐进马车内,小四儿和招弟坐了后面的车辕上,李顺在前头赶车。
“李管家,你似对祁县很是熟悉?”
李顺道:“奴才自受命以来,便被告知了祁县相关之事,又在祁县等了近半月,大体之事都了解了。只有些细节还不甚清楚。”
车内没有声音,李顺又把他对祁县的了解说了个透。原来宁姐儿就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当她听到,祁县县令是胡家一手提拔,县内的天仙教行事多与胡家有关,若非胡家纵容,也闹不得这么大,且那以童男童女祭祀河神的事儿竟是胡家搞出来的,她便真是不冷静了。
原先还只有些匪徒为患,后来天仙教起,竟扰得民心异动,胡家出面干涉,终是平息。却没想到,这胡家与天仙教原就是蛇鼠一窝,互为利益。这胡家,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怪不得起初他要选择祁县为渠首时,代王一拍脑袋就高兴的答应了,这相当于给他把祁县这盘乱棋也搅得更乱,他才好伺机动手。
宁姐儿好想回九岭那个安稳窝,她真想就那样躲在后头做些纸上谈兵的事情就好,每天就那样写写算算的不好?非得直吵吵着掉进代王设下的坑,她真的好后悔。
子溪焉焉的看着宁姐儿:“现在后悔?晚了。”真个儿晚了,如今不止代王知道有许安宁,圣上也知道代王辖内出了个要治水的许安宁。话讲得大了去了,宁姐儿已无路可退。
宁姐儿摆摆手道:“我自己种下的苦果,跪着也要把它给吃下去。只是连累了师兄。”
子溪勉强笑道:“陪你疯一回的代价可真大,这条命也许就没了。”
李顺在外头呵呵一笑:“公子们的命交给我们便是,只看公子能不能治了这水。”真能治水,花些力气银子也没什么,只怕又来些好虚名之辈,又或者引来了那些见钱眼开之人,那便真是对不起苍生。
宁姐儿听出李顺语中的无奈,说道:“放心,王爷拨下来的银子我会一文不剩的用在治水上,只要能齐了民心,我对治水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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