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临行 改
早知道的好处在于可以趋利避害。宁姐儿对早知道的事儿已在脑海里滚了八百回，可要找到解决的法子却是难得。
治水先得治人，治贪只是一方面，更大的阻碍来于百姓。
祁县的宝南镇地处锦城与九岭之间，此处的河流呈葫芦状，也是代王辖内最易出现灾害的地区。河流将宝南镇一分为两边，葫芦河直冲宝南镇，若是九岭的水势稍大，河水经过此段便会形成急流，宝南镇十有八.九被淹。
如此也罢，还有那利从险中求的，便抓住民间对河神的崇拜之情大肆宣扬，讨了祭品小孩子丢入河中祭给河神，道此法能求得平安。常言道“虚话传十遍，比真还灵验”，越是穷若，越有那司机敛财的人，百姓便越是敬畏不已。
此从禹王治水之后，民间早有对河神崇拜的传说。傍水而居的百姓，因着大河能带来财富，也会带来灾难，所以对祭河神更是充满了一种笃定的尊敬和信仰。
在宝南镇的传说中，河神是人首蛇身的龙王，头似背笼苍发罩，身似闪电随河飘，两睛下垂如灭灯，人见了会惊吓至死。又传此河神为瞎眼龙王，听见哪里有鸡犬之声就往哪里拐，原是这河竟是没有直流过三里地，只要近庄的地方就是河靠近之处。这可以验证那些作乱之人所说不假，百姓更是没有理由不信。
于是隔两三年，总人人们相传宝南镇保不住要搬迁了。宝南镇的人口也越来越少，田地荒废的也越来越多。
在祁县治水，不止得防贪官，先得说服百姓，还得将那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否则治水不会有寸功。
临行上船，许家低调相送。于宁姐儿来说，九岭是个温床，滋养了她两辈子的慵懒，也是她最优沃的生活环境的来源，离了这里，一切都将变得不可预料。
要说担心，许家人没有一个不担心的。可这种担心中，除了许仁与芸娘，其中多少还有些不与言说的自豪。若是宁姐儿治水成功，许家无疑更上一台阶，往好了想，圣上必是要赏的，没办法赏一个女娃儿，赏培养她的父母却是该当的。
许老爹的心情很是复杂。
澄哥儿一脸的不解，最后只说了句：“保重。”
宁姐儿笑道：“哥哥如今要更加努力学习，爷爷自会保荐你入王府学习，希望你能通过一年后的察举试。”
澄哥儿勉强一笑：“不敢辜负妹妹相托。”
宁姐儿朝刘思存一福：“姐夫，家中就全靠你了。”
刘思存淡淡的点了点头。王先生与刘思存对宁姐儿寄予了厚望。他们的成败也许关键不在此，但如果宁姐儿真能做出了几分成绩，便只一分，他们也得往了七分去说。代王有幸，便是他们有幸。
挥别众人，宁姐儿随了许仁、芸娘一道上船，看见的人无不以为是许仁带了小女儿出去，以求得高嫁。也有那心思晦暗的人，诡笑着以为说许仁要卖女求荣，把宁姐儿真个送往王府做婢妾。嘴长在别人身上，许仁再是恼也无法。
船行得半日，宁姐儿便做了男装打扮。到得祁县县城后，大家便要弃船走陆路。当日已是较晚，由着许仁所想，能晚一天是一天，便寻了客栈住下。六人三间房，许仁芸娘一间，招弟随着宁姐儿住一间，子溪和小四儿住了宁姐儿对面一间。许仁有气，打发了黎烨等人寻了城东的驿站自行解决。
“大叔，这不合规矩。”这些年来，黎烨身量窜得太快，也不知在军中是如何历练的，往那客房门口一站，便把光线挡没了。他站在门口，不敢抬脚进去，也不敢就此抽身走人。
许仁对着黎烨不能发脾气，却也没给好脸：“放心，她跑不了。许家好几十口人的性命还是要的。”
黎烨这回是苦差，若依着他，也是不会同意让宁姐儿去的，非是这次还由他来接人，想想心中也不怎么痛快。
黎烨待在王府这么多年，什么事儿听不到。起初他们惹上代王是他不对，宁姐儿为着救他才落入险地，走到今日却是越陷越深，怎么都摘不出来了。原先他还想着挣了军功，向代王讨得一分好，回来与宁姐儿提亲，依着两家的关系怎么都是成的，他可不信代王会看上宁姐儿的。
但花琅一句话便泼了他一头的冷水：“这么出色的女子，你都知道宝贝，何况王爷慧眼早已识人。”花琅的意思，大概是代王在等着宁姐儿成人。黎烨不愿朝这处想，若王爷真个儿喜欢宁姐儿，怎么会让她如此辛苦，如此不注重她的名节！
他得努力往上窜，好配得上宁姐儿。王爷当初原就是碰到他俩一起的，不是亲近的，怎么会一起，他就不信若他提了王爷还会不准。
黎烨憋着一股子气，在军中谁人不知他最是积极。不仅得了代王亲见，还与王府学院中最出色的弟子是同乡，两人感情貌似不错，这样的孩子，怎么不讨人喜欢，提拔还在后头。
子溪轻轻抵了抵黎烨的肩，示意他先下楼。
黎烨望着屋里坐着的两人，轻叹一回，与子溪下得楼去。
让小二摆上几份儿小菜，黎烨带来的十几个人还候在楼下用餐，虽然没有作兵士打扮，却个个精神头十足，精明人一看便知是官兵。
子溪一边儿吃着，一边儿小声道：“你们先去驿站，宁儿自个儿有打算，你们别跟着了。你们跟着实在太打眼了，回去告诉王爷，宁儿要自己先去宝南镇。等到了日子，王爷依着计划行事便可。”
黎烨一愣，差点儿就吼起来：“二少爷，你怎么由着她胡闹。宝南镇那地方，她自己去能行吗？不说匪徒，那边儿天仙教盛行，她长得如此…..特别，被抓去就惨了！”
宁姐儿承袭了许仁倾长的体格，面相却多肖芸娘淡扫娥眉高鼻梁，皮肤白皙手指如葱。子溪一听黎烨所说，便多少知道那天仙教是做什么勾.当的，便道：“你先去驿站，我问明白了再来寻你。若宁儿什么都不知，倒不好如此前去。”
黎烨点了头，胡乱吃得两口便先出了客栈门，接着十来个人也陆续走了。走前还刻意叮嘱道：“你可别太纵着她了，那边儿没想的那么容易。”
子溪虽出得京城这么些年，也的确听说过有些地方邪教盛行，各种目的都有，越是穷僻的地方，这些教目越是吃香，多是因着百姓信奉神灵，而现实日子又过得实在不如意。只不过，这天仙教又是个什么教。
叫了小二把吃食送进屋给楼上几人，子溪趁着许仁用餐时，进了宁姐儿房里。
“招弟，去门口，我有几句话要问师妹。”
宁姐儿瞧着子溪一笑：“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子溪正色道：“你可知此去宝南镇的凶险？”
宁姐儿闪着大眼瞧着子溪。
子溪道：“那里不止有官绅勾结，还盛行天仙教，你当真不知？”
宁姐儿这才继续吃着菜，等吃完了放下筷箸才道：“我知道啊！”
子溪立时就焉下来了，谁说他和宁姐儿形影不离的，也不知这丫头从哪知道的这么多，偏他离得这么近，却是半点儿没感染到。
宁姐儿笑道：“师兄快吃，晚间咱们怕是要逃跑的，没力气可不行。”
子溪终是忍不住，颤着手指了宁姐儿道：“你…..你是要气死你爹不成，好好做个样子再走不行？”
宁姐儿拿了帕子，把嘴一抹丢一边儿道：“以我爹的性子，我得磨蹭半月才到得了锦城，再磨蹭半月才出得了许家的门。行了，治水之事太急，得抢在端阳节前把第一条渠给通了。这是最短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渠，马虎不得。”
宁姐儿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做得还真好看，也不知刘思存费了多少心思才做出这么一枚，她一身男子打扮，倒正配得上。
城门落锁前半个时辰，宁姐儿和招弟两个换上男装，小心的猫到了后院，等着子溪二人下来。
“姑…..公子，真的不同老爷说一声儿？”
宁姐儿把食指放在嘴边作了噤声。不一会儿便听子溪和小四儿两个下来。一行四人开了后院的门栓，往后街上走去。才走不到百步，一转角便见到四个人候在那儿。
宁姐儿戴着扳指的手往那人面前一伸，那人便跪了下来。宁姐儿收回手，悄声道：“其他人呢？”
“奴才李顺给公子请安。其他人都在城外等着。”四人都是寻常打扮，极力掩饰一身的杀气。习武之人与常人自是不同，便是穿了百姓的衣服，看着也还要壮上几分。李顺几个是刘思存手下的精英，派来跟着宁姐儿，足见他对治水的重视。
治水若成，代王在圣上那儿几乎就算是定下了，可若治水不成，有那么个爱耍宝又有几分才气的刘思楷整日在圣上跟前儿晃着，胜算就不那么大。从圣上手中抢东西，哪有从代王手中抢东西来得容易。自然是要帮着代王先坐上皇位。
祁县城门不若京师等重地，把守并不严，几人分成两三拨，不多时便都出了城。
城外一隐蔽处，六人十马正等着。李顺一个哨声儿，双方便都出来了。
宁姐儿和子溪四个人都不会骑马，李顺似想到此节，便道：“爷吩咐奴才要全权负责公子的安全，委屈公子与奴才同乘一骑。”
宁姐儿没有半分犹豫，却不想子溪上前一拦，回头瞪了宁姐儿一眼，说道：“坐马车不会更好？”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还是这么个大帅哥，你得有半点儿女子的自觉吧？！
宁姐儿回道：“此去宝南镇好说也得七八十里的路程，赶早不赶晚，你若嫌马颠，我留人与你坐马车慢慢儿来。”别人不知，招弟和小四儿该是知道宁姐儿是正经没出过大门的姑娘，如今这话倒是把子溪臊得一脸红。他想的就不是颠不颠的问题好吗！
李顺打头，拉了宁姐儿上马，其他几人也都陆续上得马来，一路往宝南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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