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献忠
有一种人是有坚定的心智,但却看不清事实,以为凭自己一人之力便能翻覆云.雨,或者往小了说自力更生。桂花便是如此。世上的事哪如此简单,宁姐儿必不能让她如此执着,耗费光阴后才知一己之力轻如鸿毛。
月娘母子三人在药铺住下,楫子倒能把桂花爹给哄住,许是他自个儿也有歉意,竟每日都安安生生在家待着。
宁姐儿在学堂里越发的认真,除了少于琳姐儿说话,其他倒没改变。这一日到了休沐,宁姐儿抱了两本当时她的启蒙书来到药铺,把桂花叫到一旁的屋子,关了门,沉了脸,把书往桂花怀里一扔,说道:“往日我总觉得,不管日子好坏,你高兴就成。”
宁姐儿打量一回桂花,比年初时竟瘦了好大一圈,叹道:“可你瞧瞧,你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宁姐儿想得一回,又道:“有件事一直不知从何说,我与师兄都见过你弟,我们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个傻子。你还要靠他吗?”
桂花哪想到宁姐儿竟与她说的是这事,瞪大了双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他这么小,你们……不可能,不可能。”
宁姐儿道:“正因为他小,我们不敢断定。原是想着等他再长长,看仔细了再与你说。可你与你娘太过依赖他了,且不说他如今还这么小,就真个大了,也未可知就是个靠得住的。你们因着他屈服于你爹,被打成这个样子也不声张,到底是有多蠢!”
往日不直接给钱,是怕伤了桂花和她娘的自尊心,可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谈什么自尊心。受人钱财是伤了自尊,被打成这样就不是了?
“我倒是希望你们能立起来,像你说的,支摊也好做工也罢,总不至于在家中受气。可如今你爹已经可以下床,再不用你们侍候,你们却因着怕伤了他还躲在家里被他欺负!你们这是要立起来的样子?”宁姐儿真心把桂花当朋友,否则这些话也说不出来。
桂花哭了,不知道是因着他弟有可能是傻子还是其他,比那日她娘被打还伤心。
“多余的话不用说,我尚且要努力挣前途,你一个良家女,凭什么觉得自己靠了弟弟就能过得好日子。花儿,信我一回,好好学识字,不管接下来有多辛苦,总要识得字。”这年头,能识字的女子太少了,出去做工连工钱都比别人高。
救急救穷都不是长久之计,唯一的办法便是让桂花自己立起来,从内到外的立起来。看着桂花,宁姐儿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都是那样天真的以为靠住一个人,这辈子便无忧了,可事实却总是太过残忍。
“花儿,只要你与你娘想立起来,我有办法帮你们。可你们自个儿还想回去过那样死马当活马医的日子,咱们姐妹情仍在,你拮据了我仍有钱给你,你愿意吗?”
桂花将两本书死死抱在怀里,无声而泣。她何尝不想像宁姐儿一样可以读书识字,她何尝不想摆脱那个家,与她娘自力更生。可是,那是她亲爹!他若不许,外头人哪个会站到她与她娘这边,她娘,对着她爹时还是太软弱了。
宁姐儿上前抱了桂花,在她耳边说道:“信我,你信我,只要你肯上进,咱们都能出息。你若怕你爹,我自有法子让他不能拘了你和你娘。”
半晌,桂花终于点了头,说道:“我弟的事儿,别告诉我娘。”
宁姐儿哪有不同意的,原就只是想刺激下她,便月娘听了怕是得疯掉。
谁知月娘伤一好转,求了宁姐儿还要家去。对桂花,宁姐儿还有办法,对着月娘,宁姐儿却是不好说什么。人家两夫妻的事,她如何好去管。
宁姐儿忍了一回,瞒了月娘对桂花道:“你每日晌午后趁着来药铺取药,我教你识字。”桂花点了头,说道:“放心,我每日必来。”
送了月娘三母子走,宁姐儿倚了药铺门边儿发呆。子溪瞧着她那样子,端了茶水过来:“昨儿收到京城的来信,你可要一起听听?”
石老太爷在太医院威望颇高,虽然是子溪和宁姐儿研制出来的药,他把药用水化开来看了一回,又有子溪给的配方,觉得没有不妥,便给圣上服用了,虽然没有急效,但总算没有更坏。
北边儿有外族隐隐为患,圣上为此事大为上火,急调了十万军队严阵以待,只一直没个合适的将军。倒是有一个人选,是张家提出来的,只是此人原是太子一系,圣上多少有些犹豫。
偶与石老太爷说起,石老太爷因着子溪一直有把代王这边的情况传给他,心里便早已有底,趁了圣上提起,说道:“臣不懂军国大事,但臣只知一条,那便是忠君报国。外敌来侵,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也会愤而击之,况是个手握兵权的国之将领。”
之后没几日,圣上做出了决定,然而,连着两年的天灾,国库实是空虚。圣上不敢把此事大肆宣扬,只招了相关大臣前来商议,却是个个头疼,支支吾吾说不出句整话。石老太爷写信来的意思便是想通过子溪告诉刘思存或者世子,献忠的时候到了。
代王忍了这些年,把封地治得百姓安居乐业,虽有天灾,却不若其他郡县封地那么严重,钱财自是散了不少,但有着以许仁为首的众多商人的支持,又有经年的积累,郡国的国库实是充裕得很。
太子是圣上一手教出来的,而代王是太子一手带大的。真要论起亲疏,代王与太子比对着圣上还更亲些。
只是,为了安军心,圣上必不会大张旗鼓征粮,那代王又该如何向皇上表忠,既表了忠还不能让圣上怀疑他处心积虑?
圣上所剩无几的儿子还有众多的孙子重孙子,不出半月都会知晓此事,到时哪个不是挖空了心思的献宝,只是一来有灾二来多挥霍,哪有积蓄,更没想到北边会在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动起来,他们也该受了灾才是。
他们没想到的,代王却想到了,刘思存却想到了。
子溪与宁姐儿和刘思存像是关了小黑屋一般,六眼相对。
“爷,您是说,您早有准备?”子溪不敢相信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竟然对朝廷之事如此了解。
刘思存道:“此事,早与世子说过了,都准备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说着又看向宁姐儿:“你那个小朋友,黎烨,我建议世子安在了那边,这回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宁姐儿一直想问黎烨的消息,但世子那样把人带走她反倒不好问,便一直悬在心里,这回刘思存主动提起,宁姐儿便问道:“他能胜任?”
刘思存一笑:“真看不出来,这九岭倒出了些人才,你算一个,他也算得上。放心,只要他自己不放弃,前程好着呢。”说着又朝子溪道:“这回多谢石老太医提醒,若是再晚些,只怕别的地方动起手来,便显不出咱们了。”
子溪道:“杜家此来,怕是早就知道此事。算来,那时不过是圣上还没下定决心征讨,但必是有消息的。”
刘思存冷笑一声:“你太看得起他们了。要说真有事,也是因着治水。杜大人是此中行家,听闻世子这边得了治水良方,便借着朝廷派他过问水患一事,想来问个清楚。”
宁姐儿对这个前世的公爹倒还有几分了解,知道此人是真心为民的,不过是太过清高,到得后来竟是钻到治水一事上出不来,得罪了张家和陆家,这才被冷了。这会儿应该还算清醒,知道站队。
刘思存又道:“若不是你太小,世子早有把你说出去的意思。这回还只说在此处得了位高人指点,等你年纪再大些,必是要给世子作筏的,你可得有思想准备。”
宁姐儿不惧,她既是写出来了,便知道这会是怎么样一条路,笑道:“姐夫,这筏子能不能作,怎么作,可得看你。你能坑了自家小姨子?我依,我姐还不依呢!”若是之前,宁姐儿自当以为刘思存是那没了心性的,但如今听他侃侃而谈,国之大事哪一件他不知晓,便知道他也是有心的,不管是有心为他人作嫁衣,还是为自己,宁姐儿与他自是比世子更亲近些。
刘思存了然一笑。
宁姐儿又道:“治理水患,没有行家是不能的。杜大人其实不错,如果他能为世子所用,治水一事便会事半功倍。此人,倒可一用。”宁姐儿看不上杜贤泽,但对杜大人的印象还是不错,没得为了一个公子哥儿埋没了一个人才。
刘思存只应不答。别人不清楚他在代王府的身份,他却不能糊涂。他有父仇未报,怎么敢大意。便是那事是圣上糊涂,可若没有那挑唆的鼓动,又怎么会使太子府一脉尽亡。若那杜大人真个儿是张家或者其他相关的人,他再是有才也不会被用。
刘思存暗中拉拢了好些人,可都是些污合之众,煽风点火没问题,名争暗夺却差了火候,这次正是他的机会。没有手握兵权的将军支持,他在京城什么事也做不了。
“药都准备好了?我得回去了。”刘思存才把婚事敲定,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走过场那些礼节只能让别人代劳。
子溪道:“早准备好了,相信这次的药应该更有效果。”
代王等了五六年,刘思存却已经等了十七年,从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他这一身的命运。他可以不要江山,但不能让祖父背一世的污名,不能让太子一脉就这样沉寂。
刘思存回锦城了,带着许老爹的嘱托和子溪的药。
“师妹,咱们这次选对了?”子溪第一次背着家里做出选择,他怕他的选择会让家族受累,但宁姐儿很肯定,而他其实没有选择。
“师兄,他很聪明,知道时机未到,不会动手。”宁姐儿很是肯定,又道:“但那是迟早的事。咱们,算是近水楼台。你可别往京城家里说。”
仇恨从来最让人清醒。世子再是精明,也精明不过一个从襁褓里就颠沛流离的皇孙。
宁姐儿也很是欣慰,他爹竟知道用钱砸人了。在别人有钱时向人扔钱,那是轻视,可在别人万分需要钱的情况下那就是雪中送碳了。她爹大概能捞个官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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