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福祸
周家独孙周澄性子和他爹一样温吞,可比他爹聪明,只苦于无人教管。一纸休书,澄哥儿娘再与周家无关,芸娘功成身退,告别周家两老,宁姐儿却被扣了下来。
“咱家带了姑娘见主子,您放一百个心,怎么着也不会委屈了姑娘。”太监对着芸娘一个娇滴滴的娘子,也说不出厉狠的话,还是宁姐儿眨巴眨巴着眼,悄悄道:“娘,你先家去,告诉爷爷和黎家,黎烨弹弓伤人,我们与世子爷一起,性命暂时无忧。”说着又悄悄塞了字条给芸娘。
若是可以,她昨晚上就说了,可一说出来,芸娘哪还有心情管周家的事儿,到时只会越裹越乱,索性没有性命之忧,让芸娘回去报个信儿便是。
芸娘一路催促着赶车人,本就不算结实的身子被颠的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撑了最后一口气赶回九岭,却没先回家,一路想下来,还是先告诉了石家。让二少爷先告诉石老爷子,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打听打听消息。
完了这才回到家中,刚见丽娘便哭着伏在丽娘腿上:“大姐,怎么办?世子把宁儿扣下了!”
只这一句,丽娘和茹姐儿便吓得慌了神。站在身边侍候的翠儿更是吓得手中的药碗也没拿住,砰的一声儿掉在地上。
“翠儿,赶紧去衙里叫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丽娘当机立断,此等事哪是她们妇道人家能插手的,又问芸娘道:“发生了何事?怎么竟惹到那等贵人了?”
芸娘只管摆头,一问三不知,只道:“宁儿今儿一早才说,是去的时候黎烨弹弓伤了人,两人都被扣下了,暂时无性命之忧。”
此时外头又来了人,志文领了进来,竟是黎家大嫂。
“芸娘,我家烨儿可是与你们一起回来了?”
芸娘一听是黎大嫂,抹了泪站起身来,说道:“黎大嫂,我正想与你家说去,黎烨弹弓伤了世子爷的人,这会儿他和宁儿都在世子爷手上。”
黎大娘一听,差点儿就晕了过去。自家的儿子自家最是清楚,他是有些逞强,可再不会犯了官家,且他一个小子,怎么可能伤得了世子身边的人,伤了人不说,还把宁儿也拖累了,若真有个好歹,以后两家还如何相处?
这时候,许老爹、许仁也急急的回来,刚进门便寻了芸娘问道:“怎么回事?”
芸娘哪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把刚才说的又重复一回,说道:“我虽没瞧着世子爷,可我看他身边的太监对宁姐儿倒也客气,应该没事。”
许老爹正想问话,石老太爷也进来了:“伤着了谁?谁伤的?”
芸娘道:“大抵是伤着了侍卫或者太监,是黎烨用弹弓伤的。”石老太爷心中一下松了,轻轻呼出一口气,身后跟着的子溪也是放松不少。许老爹把上首的位置让出来,子溪扶了石老太爷坐下,说道:“宁儿没事。”
黎大娘身子早已软了,被招弟扶着坐下,半晌才道:“是我那儿子连累了姐儿。也不知他现下如何?打板子也好,要了性命也罢,总得有个音儿,如今…..”
“哦,对了,宁儿写了信,我也不识字……许仁从芸娘手中接过信,他虽不是目不识丁,可这等事,他转手还是给了石老太爷。
石老太爷看完信,对许老爹道:“原是世子微服出游,黎烨误伤赶车的太监,二人现下都在世子手上。既行动自如,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许老爹急问道:“那他们现下何处?”石老爹捏了信,心下知道不可透露出世子行踪,宁姐儿半字儿没提去向,信中便是世子二字也作了隐晦处理。
黎大娘问道:“我那儿如今……可还有性命?”
石老太爷正色道:“此事说大便大,‘刺杀’也不为过,说小也可小。看宁姐儿信里所写,当无大碍。只是,在此我不得不提醒诸位,此事不可宣扬,咱们且等着,总会来消息的。若有人把此事外扬,只怕有杀身之祸的就不是那两孩子了。”既让宁姐儿写了信报平安,总会有消息来的。可如果透露了世子行踪,让世子处于危境,他们都逃不了干系。
几人忙点了头。许老爹对许仁道:“这两日你就不要出门了,家里这些人知道的都不许出门。”许老爹又对黎大嫂道:“你回去也不必张扬,只对黎大郎说了即可,有什么事来我家商量。”
黎大娘知道此事是黎烨造成,心里已是万分不安,她想不到世子平安等事,却想到宁姐儿虽小,可毕竟是个女孩子,若这消息传了出去她这辈子怕是……嫁不好。为着这个,她也不敢乱说了出去。
芸娘听着意思,与宁姐儿倒没多大关系,心里松了一口气,可转眼一想她这事儿若传出,只怕会伤了女子名声,便又对黎大娘千叮万嘱:“黎大嫂,这事儿可千万小心,不能传了出去,我家宁儿……怕是……”
没有说出来的话,在场的人都知道。心里怪黎烨,却不好说出来,许老爹道:“你先家去吧,你家孩子也该约束着了。”许老爹不止一家之长,还是九岭新官,黎大娘听这话就像上了堂被审一般,心里压着的石头越来越大。
黎大娘回去不过半个时辰,又与黎大郎出现在了许家。
许家十好几口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世子来的消息,到得傍晚,石老太爷正想回石家,却听有人敲上了许家的门。
“夫人,烨哥儿回来了。”
黎大娘满面倦容,一听烨哥儿回来了,立起了身,再顾不得其他,忙往家去。
许老爹忙对黎大郎道:“什么也别问,人若是好的,赶紧带过来。”
不肖片刻,黎大娘和黎大郎便把黎烨带过来了。
大家都把黎烨盯住,人是受了伤,眼睛鼻子都是青肿的,可再没有别的伤,人是好好的。
石老爹问:“宁姐儿呢?”
黎烨看了看周围的人如临大敌,不知所以,说道:“不是回了周家的?”
芸娘一听,头上便开始冒星星。
石老太爷问道:“你与宁姐儿没在一起?”
黎烨便把当时的情况说得一通,完了还笑道:“世子今儿让我先家来等着,他回去时要带我去的。”
子溪眉头一紧,黎烨这个首犯都没事儿,干嘛把个小女孩儿留下?还是先送回了周家办了事儿才又带走的,这世子到底做什么来着?
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俱都闭口不说话。
黎烨看了子溪,笑道:“二少爷,其中有个少爷还来过你家的,宁姐儿见过。”
子溪稍一回忆,便知刘思存也在。心下多少放了心,刘思存看起来不正经,可再不会乱伤人性命,他见过宁姐儿,应该会出面保全。
只能说子溪还是了解刘思存一些,若没有刘思存当中调和,那怪脾气的世子便是不打宁姐儿板子,喝斥总不会少的,可不得吓着了人小女孩。
还是那个客栈,可是黎烨已不知去向,宁姐儿对世子爷不敢怠慢,垂了头请了安,还不等她问黎烨,世子爷便道:“走,爷带你游玩。”
宁姐儿扭头看了看外面烈日当头,这样的日头,别说游玩,就是走半个时辰人都得虚脱。看着两个爷已经出了门,宁姐儿认命的跟上。
出门又见那辆寻常却不普通的马车。太监侯在车前,两个侍卫作仆人打扮跟在车尾。
“姑娘,上车吧。”
宁姐儿被那太监轻轻一托,掀帘上车,便看世子阖着眼坐在首位,刘思存坐右下首笑盈盈的看着她,努了嘴让他坐左边儿软席上。宁姐儿不敢往左边坐,捡了离车门最近的矮凳规规矩矩坐下。
“今儿咱们沿江往九岭走,这一带你熟?”世子爷沉声问道。
世子作商人打扮,为的便是掩人耳目,宁姐儿垂了头回道:“隐约有些印象。”
“说说情况。”
宁姐儿愣住,世子爷,您太高看了。可主子要说,奴才不得不说,宁姐儿拼命在脑海中回忆九江的状态以及附近的环境,努力组织好语言,深吸一口气,慢慢儿说道:“易于耕种的纤细黄土和时而润泽大地、时而泛滥成灾的九江是影响着代王藩地甚至全国农业的重要因素,同时,九江承担着周边四郡三十七个县的千万余亩农田灌溉、几百万百姓供水的任务。”
世子爷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对,正因如此,水患必须治理。”
宁姐儿又道:“九江发源地一带,两岸山高谷深,水源丰沛,水流湍急,到了九岭,水势虽急却有缓和,经过九岭的绕山路,过了锦城经过漓县的玉垒山之后一分为二。南河、府溪水量大且浑浊,从上游挟带来的大量泥沙也容易淤积在漓县,抬高河床,玉垒山阻碍江水东流,水流无处排泻,这才造成旱涝之灾。”
世子和刘思存都听得入神,这些情况他们且是看了多少前辈之作才了解,一个小姑娘又是如何知道?压下心中的疑惑不问,只道:“如此浊水,既不易疏导,也不利于灌田,实是百姓之大患。”
刘思存问道:“以你所见,同源异口,磴流十二便能解决?”
宁姐儿不过是东听一句,西补一段,哪有具体的想法,只知这个法子却是奏效的,便道:“不过只是一个构想,能不能奏效还得经过大人们的研究。”
世子爷问道:“既是构想,说来听听。”
宁姐儿恼恨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回道:“爷,奴认为,根据九江情况,要解决三个问题。”
“哪三个?”两位爷异口同声问道。
宁姐儿道:“上流分流,开凿玉垒,中流排沙。”下流就不是代王的事儿了。
世子爷足足看了宁姐儿一柱香,直盯得宁姐儿全身发毛。
“爷,奴…奴就是信口糊说的,您别当真。”她说的是实情,可这两位又没治水经难,连九江整条江是如何形状且不知,哪还能接受她说的其他,开山那是小事儿吗?
宁姐儿前世且没看到治水成功,这一世难不成有希望?河道现状是愈治愈坏;每遇河道缺口,又要花费大量的银子,哪一个河臣是清清白白的?宁姐儿便是想助力,可实效又有几何?
世子道:“都不是容易的。”分流不易,开山便更不易,耗费的钱财海了去,成效却是未知。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宁姐儿不便说。掌水官署不过是三省六部中某一部门的下属,不仅不是国家机构的全部,而且不属国家权力中枢,其事为“诸事之末”,其人亦“列卿之最末者”。想让这样的臣子为民谋福,专心于治水,那得是多不爱金钱名利且能吃苦耐劳?!
一行人看看停停,拖拖拉拉往九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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