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站队
宁姐儿是真个儿想要生子的方子，也是想就此打开话题，跟着子溪学医。她身无所长，人长得再漂亮以后也只会被人当做花瓶，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被陆无双玩于股掌。
“你且不知家中无子的难处。”宁姐儿觑着子溪的样子，想着如何开那个口。
子溪抬头看着宁姐儿，不知她小小女孩，哪里生来这些多心思，但她说的却没错。家中无子，还有那些多家产，真要等许老爹升天，许仁不在的时候，怕是会被人吃得连骨头也不剩。可这与他何干？且先不说与他相不相干，他也没法子真个儿就弄出个方子，让人吃了就能生儿子的！
如今与她说招赘的话且还早，子溪便道：“你娘还年轻，怎知就不能生？你有这份心，不若多花些心思在自个儿身上，你虽为女子，然若不会识不会算，便是有兄弟有如何，同样是人粘板上的肉。”
宁姐儿怔了怔，没想到子溪竟是与她说出这样掏心的话，自觉感动，眼里闪了光，心思活泛起来：“我也想学识字来着，可我总是不能集中，做不到心无傍骛。”她怎么就不了解自个儿了，凡事热情不过半柱香，要不然也不会养成上辈子那娇纵样，她有心改，只不知有没有人肯有心教。
子溪见她确实有几分想学，便道：“集中力且是可练的，你若不嫌麻烦，每日过来与我磨药，我教与你。”这点他最是会的，便是家中大哥也比不上。子溪与宁姐儿相识这些日子，觉着宁姐儿哪是只没集中力，耐心也全无，要练集中力可不得先有耐心，磨药是个得有耐性的活儿，且瞧她做得如何。
宁姐儿哪想磨药，可要想让子溪教她更多的，还得听话才行，便乐着应下。
回了家又去了茹姐儿房里，茹姐儿被许老爹约束得半点儿出不得家门，这会儿正在描花样子。见得宁姐儿进来，笑道：“快来看，这海棠如何？”
宁姐儿凑上前去，瞧了瞧那娇艳欲滴的花样子，心里啧啧称奇，有夫子教果然是不同的，茹姐儿去女学不过两年，可这进步却是神速：“这花娇艳着，怕是蝴蝶都要引来了。”
端阳那日，许老爹特意坐了最敞亮的地儿，又让茹姐儿取了面纱坐了他身傍，宁姐儿这会儿才品出味来。他爷爷想的官家可不是小县令，得往上走几个档次。以现在茹姐儿的情势，嫁个大户着实是没半点儿问题，可若真要奔了官家去，人家求的就不单是你心灵手巧了，首先就得是出身，再是管家本事。
茹姐儿轻轻捏了捏宁姐儿的脸，知她说的是实话。她在学里不论哪一科，都力求做到第一，万不给人一点儿看轻的机会，哪怕是她最不擅长的算学，也能挤进前三。先生喜欢她，总会以她为榜样，给足了她面子。自然也有那心胸狭窄的，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她过不去，比起那些人，她总还有两个聊得来的相交。
宁姐儿问了茹姐儿去山上的东西可准备好了，又仔细问了哪些个人会参加，这一聊便到了晌午。芸娘差了翠儿家来给两姑娘送饭，进了门便叫了两姐妹出来。
“姐儿，用饭了。”
“翠儿，这两日铺子的生意可还好？”茹姐儿洗了手坐上桌，看了菜色，与昨日吃的相差无几，只多了一样点心。
翠儿笑道：“生意一般，过了端阳节，人都陆续走了，哪还来的那些多人。不过咱家的生意算是好的，您没瞧见那新开张的，半日等不来两个客人。”
这会儿还好，等真个儿热起来，谁还会出门，都是在屋里湃了井水随便吃些，都懒得动。茹姐儿又问：“奶奶可是要回去了？”
翠儿一边给宁姐儿布菜，一边道：“是呢，再过得半月，老夫人就想回了，热了没什么生意，还不若回去。”茹姐儿点了点头，开始用饭。
回去也好，许老爹一人在家，也不让人放心，况这九岭每到夏日必要涨水，都忙着抢救农田作物，谁还有心思在外吃食。若是有那生意经的，自然也是个好机会，可许家再不用许奶奶如此拼命，不过是做着打发时间，别闹出人命来才对。
恍恍过一日，第二日一早，茹姐儿和宁姐儿便扮好了去山上张家。翠儿拿了两个包袱跟着，她没进过大户人家，也不知人得不得让她进去。芸娘请了轿子来，看着两姑娘上了轿，吩咐道：“我也不知那大户人家待客是个什么章程，茹姐儿是见过世面的，可把妹妹看好了。宁儿可得收敛着些，听姐姐话。”
两人应下，便往山上走。
宁姐儿一路捏着茹姐儿的手，心里多少有点儿忐忑。嘴上说要迎难而上，可真要面对了心里却打鼓。
轿子停在张家别苑正门前的一处空旷地，因主家今日待客，门房上的婆子早就候着了。芸娘雇的轿子不差，可总不是官家的，一眼便瞧得出来。茹姐儿和宁姐儿下得轿来，往门房上一看，却见那几个婆子都嘻笑着，没一个上前来迎客的。
宁姐儿咬了咬唇，门房最是看人衣饰的，搁在大城里，有礼的还能客气的把你打发了，更多的却是正眼也不会瞧一个就把你哄走。她们这是来做客，必是上头交代了的，可这些人还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茹姐儿是掐准了时辰到的，她们身份最是低微，不好太迟，此时来正是时候。走到门处，茹姐儿朝那几个婆子一笑：“烦请通传，许家君茹和安宁拜访嫣然小姐来了。”说着从袖袋里掏出几粒碎银子，不着痕迹的塞进了一个婆子手里。
那婆子原还只是斜眼瞧着姐俩，这会儿得了银子，与另外两个相视一笑，也没多热情，只道：“姑娘来得早，我们小姐正在里边儿等呢。”做了请的动作，引了茹姐儿三人到了一座石屏处，唤了一个丫头出来吩咐道：“是小姐的客人。”
那丫头瞧着不过八、九岁，与当日来许家那丫头穿着却不相同，怕是不能进屋侍候的，引了人往里走。过了两个回廊，又经过一处单面空廊，再过一处水榭，便到了花厅。
花厅里边儿早已摆好桌椅，又陈设各类瓜果。那丫头道：“两位姑娘稍等，我家小姐不时便到。”茹姐儿点了头，知道定是有人去告知了，拉了宁姐儿坐到最末的坐次。
等得片刻，嫣然和陆无双在众多仆妇丫头的簇拥下来了。进得花厅，还跟着嫣然和陆无双的便只两个贴身丫头，其余的都留在了花厅门外，人虽多，却无杂音。宁姐儿知晓大家的规矩，便连她也规矩多了，与茹姐儿起身来向嫣然和陆无双行了礼。
“妹妹来得早，我该去迎你的。”嫣然拉了宁姐儿的手，寒喧道。
宁姐儿乖巧道：“不敢劳姐姐相迎。”说着招了翠儿过来，把事先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我与家姐的小小心意，还请姐姐笑纳。”
嫣然接过来，是个檀木盒子，封口是金制的扣盖，盒子里红色的绸里躺着红色打底的金丝线荷包，荷包下方坠了两个金坠子，荷包上绣的是一丛兰花，栩栩如生。说话间，茹姐儿也把备给陆无双那份儿给了她，也是用盒子装着，里头是一方绣帕。绸子是丽娘坊里出的上品，金线包边儿，又是茹姐儿亲自绣的红梅。
当初宁姐儿瞧着时便叹了，这样的绣品，便是到了宫中也算不得差。嫣然和无双拿在手里自然是喜欢。虽然是常见的物件，可上头露出的功底不容小看。
“茹妹妹真是好手艺，可不比太尉府上的差呢。”陆无双笑道。嫣然附和一笑，也道：“且是呢。”
茹姐儿笑着颔首：“无双姐姐说笑了。”宁姐儿却不高兴了。太尉府上的东西多是出自各自的大丫头，哪个世家里没几个手艺精湛的，不说别的，至少嫣然通身的穿戴哪一样不是两个大丫头的手艺，陆无双这一说，若嫣然身边儿这两大丫头气度再小些，哪有不得罪的。这些个大丫头，放出来比得小官家的女子还热俏些，心气儿自是高。
等丫头们把礼物收下去，四人再说得会子话，人便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这当中有些人便是宁姐儿没见过也是听说过的。
县令家的小姐只慢了茹姐儿一刻钟，以嫡女为首，作派与茹姐儿也相差不离，甚至在嫣然眼里，还不若茹姐儿姐妹来得大气。
尚书仆射家的孙女儿陈可箐年十三，治粟都尉家的孙女儿李文心年十二，这两家在京城虽尚可，宁姐儿却知张家所交，必是以后的栋梁，李文心她没有印象，实是记得这陈可箐，那可是进了后宫的。再有就是代王封地的门下议曹史家十岁的左圆圆和门下督贼曹家九岁的秦婉。
此时为三公九卿制，便是到了下一朝，也只改了个别名字而已，丝毫没动根本。宁姐儿心底一笑，张家的立场此时便已经昭告天下了吗？恐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圣上再是年迈，怕也还没到识人不清的地步。
茹姐儿带了宁姐儿给各位姐妹行了礼，这才回到了座儿上。自是有那嗤之以鼻的，茹姐儿只当没看见，拉了宁姐儿端庄坐下，就怕宁姐儿上了脾气，还捏了捏她的手。宁姐儿回了她一个笑以示安心。这却出了茹姐儿意料之外。
“前儿我病着，原是想端阳节与姐妹们聚一回，没成想这一拖便是十来日。”嫣然毕竟是世家出身，又是这一辈儿的嫡女，虽止八岁，这样的场合见过的实不在少数，她奶奶和她娘的目的她自然是清楚，平白怎么会请了这些人来。只没弄懂怎么还请了许家姐妹，明明是瞧不上的。
说得一句下面自是配合着捧上几句。宁姐儿觑着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巴结拍马来的，太尉大人可是三公之一，论行政权与丞相不相上下，论军权却是不知高出好几倍。圣上好武，武官在朝尤其威武，便是到了下一朝并着再下一朝也是一样。住在山上的也不止这些人，偏偏只来了这几个，其他的却说是请了来不了，搁谁也不会信。
圣上年老，又没立太子，底下的人哪个不慌，张家明里暗里显然上了代王的船，可代王这艘船真的想靠在京城的岸？代王那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成婚近二十年，还只有一个与他身子骨一般弱的十二岁嫡子。
若不知道的，只当张家要挟天子以令，可宁姐儿却知那张太尉是个忠臣，就是太忠了，才会着了别人的道，到底还是没挣过那些野心勃勃的。
别人把茹姐儿宁姐儿两个当傻子一样看，只当又多了一个巴结依附的，在宁姐儿冷眼看来，这一切尚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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