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觉悟
在叶家没见着黎烨，与叶桂说上半晌的话，宁姐儿受的刺激却不小。桂花娘是个小户女，嫁给叶家还是叶大娘不知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可正儿八经讨回来了，还不是因着生不出儿子遭了冷遇。
许家因着许仁宽厚，许奶奶又少与在跟前，芸娘这才少受些搓磨。可桂花她娘呢，以前是没得着儿子，如今生了儿子待遇却也没好到哪去。宁姐儿瞧了桂花娘的吃食，哪里像个做月子的人吃的，更别提还双手浸了冷水去洗衣。
她想不起前世太多的事儿，可她却知道，前世能那样胡作非为，靠的可不就是茹姐儿做了皇后。待她要说亲时，哪个还会管她是不是庶出，正经皇后的妹子，帝后还情深，谁讨回家都是一宗好事。只她自己猪油蒙了心，单单选了那样一个人。
若不是她无知，若不是她恃宠而骄，若不是她识人不清，许家会走到那样的下场？许家没有底子，靠的不过是圣上的喜欢，她倒好，什么事儿都和圣上轴着来，给亲姐添赌，陷许家于危难。
想想这些，再瞧瞧眼前桂花眉飞色舞的描绘叶家的将来，她真觉得自己是个棒槌。
宁姐儿又瞧了瞧桂花，好歹她是有盼头了，有了亲弟，她又如此上进，那叶老婆子迟早是要归天的，她娘三个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可她呢？许老爹在茹姐儿五六岁时就请了先生开蒙，她也五岁多了，却从不听许老爹提起。庶出，还是个女儿，她能挣到什么？
三岁前还只懵懂，万事都没理清，如今虽不至事事门儿清，好歹也记起了那些个糟心事儿，难不成她还要白白重生一回？原她还想着堵了她姐进宫的路，可这难道就是最好的了？
不说两姐妹能寻个什么样的人家，家里没个兄弟照应，许老爹再一撒手，有她姐妹两个哭的时候。如果一切都是注定，这一生就是她翻盘的时候，她难道就要这样龟缩在九岭，做个内宅妇人，打着柴米油盐的小算盘过完一生？
她捏了桂花的手，手上的老茧刺着她的手心，可桂花脸上的笑容却比阳光更灿烂：“桂花，要是你奶还像以前那样对你娘，你又待如何？”
桂花敛了笑容，回看宁姐儿：“不拘她要做什么，她总不可能害死了我娘，只要我娘还活着，就能等到弟弟长成，到时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娘俩。”
宁姐儿对着个婴孩实生不出这样的自信，又看她家徒四壁，要长成，谈何容易？七病八灾的，若是连个看病的钱都出不起，哪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宁姐儿盘算着许家的亲族，竟没一个是可心的。澄哥儿是个扶不起的，可如今他却还小，离了她娘怎么就会和前世一样？也就这么一个哥儿，还是亲家的，勉强算是可依靠的。
出了叶家，又看了亲爹，宁姐儿回了家竟是把自个儿锁屋里再不理任何人。芸娘没摸准脉，站在门口喊了几声儿，也不见宁姐儿回话。茹姐儿出得房门，瞧芸娘一副苦瓜脸，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她了？”
芸娘叹气道：“去了叶家就成了这个样子，上山见了你爹也是恹恹不乐，再没见过她这样。”茹姐儿也是疑惑，朝芸娘使了个眼色，芸娘摇摇头：“那我忙去，你看着她。”
茹姐儿点了头，往屋里道：“宁儿，是姐姐。”宁姐儿就是心里赌得慌，前世自个儿浑也就算了，都这一世了，她还只想着自己，半点儿没把许家人放心里，芸娘的出路，茹姐儿的前程，许家的未来，统统不在她心里，她得有多浑才会只想着把自己嫁个如意郎君即可？
门栓轻轻动了一下，茹姐儿试着开了门，却见宁姐儿满脸是泪的坐在床沿上。茹姐儿吓了一跳，抱了宁姐儿在怀里，也不说话，就那样轻轻顺着她的背。宁姐儿虽小，可从没这样子，纵是茹姐儿还有个委屈哭鼻子的时候，宁姐儿却是整日里乐呵呵那种，茹姐儿实不明白是什么让宁姐儿这么伤心。
宁姐儿顺势抱了茹姐儿的腰，哭得不成样子，末了只说了一句：“姐，我一定会护好你的。”
这哪跟哪？茹姐儿没弄明白，看宁姐儿的样子又不好问，只道：“好，咱家宁姐儿长大了，知道护着姐姐了。”宁姐儿知道茹姐儿不明白，可她明白就行，抹了眼泪，还带着鼻腔：“姐，你可得听我的，真的，我再不会害你的。”
越说越离谱了，茹姐儿抹了抹宁姐儿的花脸，只好笑着岔开话题：“嫣然小姐的病也好了，张家派人送了花笺来，请了几家的姐儿后日去她家玩，咱们算是最没身份的一拨儿，牢她记得，万不可丢了面子。”
若在以前，宁姐儿万是不会去的，避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沾染她家。可如今却不同，她想着既是躲不过，何不迎上去，她总还有些优势。
已进了夏日，张家等来山上避暑的好歹得过了八月才会家去，如今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要避开哪那么容易，那陆无双也不是老虎，还怕了她不成。
“姐，我听说大户人家讲究，你带我去，可好？”
“可不是我带你，是嫣然小姐特特请了你的。不单是你，县令家三个女儿也在例，还有山上那几家大户家的小姐，得有十来人。”茹姐儿不知道陆无双那样儿的大家小姐，何以对自己如此好，她是单纯，但不蠢。
许老爹私下跟她提过，代王要单独把九岭设县，县令是谋不来的，可也不会少了他一席之地。她是许家的嫡女，往后的婚事自不需她担心，只要与陆家张家走得近些。
她接近别人尚且有所求，别人接近她一个弱女子又是为何？但这还真是茹姐儿想多了。陆无双出身高贵，哪会把这些低户之女放在眼中，如今不认识也算认识了，她不过是做做样子，让人看到她平易近人的一面，树立个大家闺秀的标准模样。
许老爹想要更上一层楼，如今是天赐的机会，再攀上了张家陆家，便是目前没个帮助，往后也该铺就一条康庄之路了。许老爹懊恼，没有孙子，以后许家要传后，可不得把茹姐儿嫁好。
宁姐儿未必不知许老爹的想法，这个社会，没有男丁，可不得遭轻视。许仁宽厚不假，可他又是为何行事如此低调，为何又一心想着把生意做到京城？能高嫁自然是好，便是不能，等他有了实力，招赘一个未必不成。
都说商户身份低微，可谁又离得了商户，况他还不是个真正的商籍。你道他为何对石家如此上心，一二再的借便利，还不是指着石家能给他指条路走。
且不论这些，宁姐儿一个晚上，把该想的都想了个明白，女子哪个不思嫁，可她现在哪就到了思嫁的时候？正经让许家底子厚起来才是真的，不独是家底，还有人丁。
芸娘没个时间问她何事，看她又活生生的蹦跶在眼前，便把她哭鼻子的事儿甩开了，且还有个婆婆得她伺候。
茹姐儿准备着明儿要上山的东西，还得多带些能送得出去的小东西，她家再是身份不高，钱财却不怎么缺。宁姐儿看她忙，翠儿也不得空，芸娘又去了店里，便冲茹姐儿屋里喊了声：“姐，我去石家。”
石家是太医，得子的方子肯定是有的。要加人丁还得是芸娘肚子里出来的最好。打着这样的主意，奔到石家，却见石家大门开着，里头人来人往。
“宁姐儿，你来了，可没时间招呼你，去药房吧，二少爷在那儿。”王管家招呼着人，半刻不得闲。
宁姐儿不好问什么，笑着应了声好，往药房去了。
“二少爷，外头都什么人？”
“代王送的。”子溪半点儿没有瞒着，眼里也无半分满意，他要人的信才上路，估计还没到京城，可因着石老爷子端阳节那日提得一句，代王竟是小厮婆子都给备齐了，两户家生子，脱了王府的籍来了石家，其中一家还略懂点儿医理。
他不想要，但盛情难却，亏得他还专找了两个没女儿的，再怎么说也是圣上最宠爱的小儿子，又得了石老爷子的医治，哪里能拒。
这一大家子，子溪可是愁坏了，他店还没开起来，吃饭的人倒是围了两大桌子，总不能一直靠着家里接济。
宁姐儿一瞅他那苦闷样儿便知道了原由，也不问为什么代王为何送人来，笑道：“便是要自立也总还得些时间，何苦现在就愁上了？”
子溪叹得一声：“还是自家人用着顺手。”宁姐儿笑道：“契都在你手上了，你想怎么打发还不是你自个儿的事。庄子上正缺了人，等你把庄子修好了，打发了不顺眼的去庄子上便是。”
子溪一个世家子弟，后宅并着前院儿的事他都没管过一分，哪会想到这些，听宁姐儿一言倒也觉得可使，得赶紧着把庄子建起来，才好迁了人过去。
糟心事儿一过，这才想起问宁姐儿来意，宁姐儿笑得不怀好意，道：“你家有没有生子的配方？”
这话一出差点儿把子溪噎着，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来问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要生子配方，这会不会太诡异了点儿。伸手给了宁姐儿一个爆栗，说道：“这也是你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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