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盘算
端阳节热闹了两日也渐渐淡下来，排场弄得这些大，不知情的百姓却又没见着个什么大人物，倒是把许老爹的事儿传了个遍。许老爹在许家住了两日，把茹姐儿和宁姐儿带在身边儿又是说教，又是管束，可也多是疼爱，只告诉她们，别把自个儿往乡里下人揉了一堆，降了身份。
许奶奶和许仁俱是知道许老爹心结的，便是丽娘也多少知道点儿，只芸娘半点儿不知情。一家子都顺着许老爹，他要求什么便做什么，安生了这两日，许老爹便又告辞了，说是还有许多事儿等着他去做。
许老爹一走，宁姐儿又像脱了疆的野马，没一日不想往外走的。
那日夜里，子溪含含糊糊的说他要赁铺子，要开药铺。宁姐儿知道他要常住，便道这也是个好消遣。过得两日，也不知他又改了想法没有。
才进了石家大门，便听见里头隐隐有人声。石家她来过无数回，哪回进门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都静悄悄的，磨药的磨药，看书的看书，没半点儿声音。
小四儿瞧宁姐儿来了，迎了上来，悄声道：“里头有客人，你承我先到药房里坐会儿。”这么说便是药房里没人了。宁姐儿跟了小四儿往药房走，低声问道：“谁来了？”她也没见着外头停有车马，难不成还是这镇上的人不成？
进了药房，小四儿的声音才敢高了些，给宁姐儿倒了水说道：“听说是锦城来的人，找老太爷能有什么事，定是拿药看病呗。”宁姐儿立时便想到了代王，难不成这代王还没走？可她瞧着许老爹头两日的行事，代王该是走了才对。
宁姐儿想往堂屋那边儿瞧，立在门边望了望便被小四儿拉回了座儿：“别看了，是个半大小子，比我也长不了两岁，说是替主子拿药的。”这回宁姐儿便想不明白了，便是代王的人，要来的也不该是个半大的孩子。
等得片刻，便听得子溪送客的声音。小四儿又有事忙，宁姐儿等外头没了声音，才敢出了药房的门往堂屋里去。才将走到门口，便听石老爷子叹了声，说道：“经此一次，倒还能克制个五六年。”
子溪又道：“他知道爷爷在此，还寻了过来，倒不似那些个人。”石老太爷哂笑一回：“我若再不回，怕不只是寻过来了。”说着喝得一口茶又道：“你外祖家的信你也看了，事出无奈，你哥哥再是走不脱的，你能摘出来也好。”
子溪道：“孙儿也想明白了，住在此间也好，手艺却是不能丢的。若能置个铺子，先是拿药，经得久了我也想坐堂问诊。”
听到此间，宁姐儿觉得不好再听下去，便又回了药房里等着。果然不过片刻，石老爷子出了门，子溪却来了药房。
“小四儿说你来了，可是有事？”子溪才下得决心，此地他又只与许家略为熟悉，与这小姑娘说上两句不管她听懂与否，总还能排遣，好过一个人闷在心里压成了心事。这才待宁姐儿与别人不同些。
宁姐儿开门见山道：“上次你说要置铺子可是说着玩的？若不是，我倒能帮上些忙。”子溪轻笑一声说道：“你一个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我与爷爷说过，铺子的事儿哪有我急的，爷爷走前自然是会办妥的。”
子溪对着宁姐儿少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便把要置铺子一事儿还有家里来信的事儿一气都说了。
原是收到石家大夫人来信说要给人，还没回信便又收到他外祖家来信，问他如何打算。子溪便想着，既要长住，又要开铺，王管家与许婆子管着家宅院子，铺子里便想让家里给个出过堂的老人，再给一个药铺里跑过的小厮，他身边儿的人也紧够了。
开堂坐诊不是说来生意就会来的，凭的是看家的本领，他一个外来的，真想成事总还得有人帮衬。药圃里也得有人打点，十好几人都有余的。如此算下来，总得有自己的生计来源，他哪里会知道这些，光想着如何经营铺子便已是头大。
宁姐儿听他要打理庄子，便说了，地里自然也是需要人的，劳力自然不能少，除了种药，还得有四时蔬菜瓜果，养些鸡鸭家禽，吃食便不成问题，总不能万事都让家里从京城里帮衬。石家的田地拢共不过五十来亩，着个庄头看顾着，再请上些佃户，庄子便就成了。
宁姐儿心里想着一个人，细细思量一回却又觉得不成，只道：“庄子上的人可得是忠厚勤劳些的，王叔若是不熟的，可来问问我爹，他总是知道的。”
子溪哪里会想到这些，便道：“我只懂得药行里的事，田间地里的活儿还只是初春时下过几次地，煞是辛苦。谁会愿意来种些不出经济的药材。”
宁姐儿不知道石家在山上是否搭了屋子，便道：“地里什么出不了，种得出便有人肖想。你种那些个药材自然有人知道用处，若没个守的人，还不给你拔光了。请了庄头，买来的也好，自家送来的也罢，总得置了屋子让他们在山上守着，一家人最是便宜，洒扫做饭劳力苦活都有了。”
再多的理儿宁姐儿也说不出来，她没真个儿下过地，知道的也是从许仁那儿看来听来的。不过听在子溪耳里便已经是大有用处，他所想又全超出了宁姐儿所说。
两人细细喁喁说着，竟零零碎碎说了个大概。子溪正愁着没人与他商量，原想说给宁姐儿听也不过是想散散心中苦闷，不想还真个能说出个囫囵来。
聊着上了兴头，宁姐儿却又转了话锋：“我瞧着个孩子从里边儿出来，看他穿着可不是小户人家的，可是家里有人病了还来找石爷爷？”子溪冷不防她会说这个，忙看了眼门外，比刚才又低了声：“你小孩子不知道才好，可别拿出去乱说。”
宁姐儿还要问，子溪却道：“别问了，总是不该你知道的我才不说与你听。”宁姐儿扁了扁嘴，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便又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庄头上的事儿给说了个详细。
从石家出来，大黑跟在宁姐儿身后呜呜的叫，宁姐儿肚子也适时的叫了两声,揉了揉肚子，又拿脚轻轻碰了碰大黑的肚子，笑道：“你也饿了？走，去奶奶那儿。”
这会儿正当的日头已过，还没到饭点儿，宁姐儿到得许奶奶铺子里便叫开了：“奶奶，我要吃面皮饼。”许奶奶理着杂货，芸娘也不知在后院儿里做些什么，听见宁姐儿的声音也没出来。
许奶奶擦了手，脸上笑着嗔道：“这会子怎想起吃这个了，可不得等些时候，我做了凉皮，不若吃这个。”宁姐儿点了头，还道：“要多些面筋，皮儿不好吃，面筋好吃。”
许奶奶说着便给宁姐儿做，还丢了个冷包子给大黑，唤道：“给你这些吃食，可不得好好把你这个小主人守着，一天儿不见人。”宁姐儿笑了，蹲下身去揉了揉大黑的头，大黑又大了一圈儿。
许奶奶瞧宁姐儿喜欢的样子，又道：“才将陈屠户家摊子上的猪肉卖完了，剩了半副猪肺，一会儿煮了给大黑吃。”宁姐儿却道：“不用煮的，给它生的，吃了野性些，到时便真个没人敢欺负我了。”
说到屠户，宁姐儿还记着叶桂，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总想着去看看。便趁着许奶奶给她做吃食，跳到后院去找芸娘。
院子不大，当年许奶奶和许老爹买下这块地儿就是想着居家生意两不误，前边儿两个堂口，后院一口井，中间有颗大树，旁边还有两个现成的小房间，规整一下放了床，做了卧室。
芸娘正在井边打水洗衣。宁姐儿一看心里便有些不乐意，可芸娘总是做别人媳妇的，总不好就叫了翠儿过来洗。宁姐儿心里不乐意，脸上还挂了笑：“娘，哪里来这许多浆洗之物。”
芸娘抬头见是宁姐儿，笑了笑，揉了揉腰道：“转眼进了夏日，床上一应之物可不得拿出来浆洗翻晒。”宁姐儿看了那边儿晾衣绳上，早挂满了棉絮被单，心疼芸娘，却又帮不上大忙，只好蹲了身儿去帮着芸娘理理洗净的衣物。
“娘，我想去桂花家。”要说交心，她如今只当桂花是个可交的，也不拿她完全当小孩子看，家里多了个弟弟，终究是好事，可如今也不知她是个什么心情。
芸娘把洗净的衣物晾到绳上，说道：“要去的，明儿正好要去山上看看你爹，到时就去。”
宁姐儿只当许仁经得端阳节一事，不把茶园当回事了，不想他倒拿得起放得下，心里怕是知道那是谁，却半点儿没有上杆子去巴结，还一门心思放在茶园里。
宁姐儿看着高兴，觉得也是他爹，若换了别人，早想那蹬天的捷径去了。
叶桂家就住在离许家庄子不远的村里，每回去山上两人若是遇上了总要好玩一会儿。看着叶桂便是高兴的，可再想着叶桂的家境，宁姐儿的眉头便拧得舒展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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