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观夜
子溪想得半日，也不必与宁姐儿细说，只道家里来信的意思是要他在这里长久的住下去，既是长久住下去，少说也是一年两年的，就得把这儿真个儿当了家来住。
石大夫人还说要送侍候的人过来，丫头不必，婆子总得有，许婆子做个管事的，再来两个年纪小点的给她做下手。又说小四儿是个本地生的，必不用心，还得送两个侍候笔墨的小厮来，药房里待过的，上手才快。
这会儿子溪一想倒也想得通，回去便与石老太爷商量着回信，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宁姐儿与他坐得半晌，听到女子的声音，不必回头就知是黎家幺女来了，转头对子溪道：“你若无事，晚间的赛龙舟倒是可看，就在那边。”说着往码头那边儿指了指，又道：“我与她们玩去了。”
子溪看两个小姑娘走过来，大的一个才八、九岁的样子，小的那个与宁姐儿一般大，便笑道：“我让小四儿过来陪你们玩。”小四儿一日跟着子溪，却并不懂得笔墨，更不懂药，说是侍候子溪，不过是跟了个脚，随手递个帕子之类。
小四儿还算灵活，与宁姐儿已是相当熟悉，这会儿说要来哪有拒的道理，便道：“你告诉他我们去前头了，让他来便是。”
“寻你许久，你竟在这儿。”黎家幺女闺名黎丹，一团孩子气，走路带蹦，说话带着喜气儿。宁姐儿却觉得她聒噪，走在一起想静一会儿也不能。
宁姐儿虽嫌她聒噪，却不觉得她讨厌，便笑道：“正说找你，我瞧着那边儿点了灯，标也插上了，咱们去看看。”说着又看了看丹姐儿身边那个，是黎家邻居的女儿，是个书生之后，只那书生去得早，留下孤儿寡妇的，若非有黎家看顾着，是非早传遍了。
宁姐儿与她虽无深交，却看她文静大方，从不拿眼色瞧人：“珍姐姐也来了，刘大娘这一向可还好？”
珍姐儿与丹姐儿因着两家的关系再是熟悉不过，可她却最是喜欢宁姐儿，从来不鼻孔看人，也没那个任性的时候，待她与丹姐更是一样好，便笑道：“好着呢，染房生意好，娘做工得的工钱也足，还给我新买了花布做衣裳。”
宁姐儿知道丽娘织坊的布几乎全交给了黎家，织坊生意好，黎家自然也跟着忙。宁姐儿不管这些，只当两个是玩伴：“走，去那边儿。”
码头那边儿早已备了个妥当。观礼台早就搭好了，又设了多少的看座，便是卖茶卖瓜子儿的也把摊给支好了。龙舟还在祠堂那边儿，等到了吉时才会运过来下水，舞狮的却早就等在一边儿的凉亭里，家伙什不离手，休得一会儿大家伙又碰头再商量一回，从哪走到哪，再又回到何处，练了百来次，领头的还怕出了错。上头秘密交待了领头的，说是有大人物要来的，不仅得舞好了，还不能冲撞了，这才细索起来。
宁姐儿瞧了瞧，好些山上的大户人家也已下了山，只留了仆人看着座儿，主子们都躲茶楼里去了。几个邻近的茶楼都是人满为患，多是女眷，又都是要的包间，小二忙得不可开交，楼上楼下不知窜了多少回。
宁姐儿确没瞧见张家，知道是因着嫣然的病。心里叹一回，却又放开了，各人自有各人缘，她便是再操心，也不可能巴巴的去说陆无双要害她的，远着她才好。
小四儿跟了来，还把芸娘的话带到了：“你娘叫你早些回去，晚些时候许奶奶会带你们一起来看的。”
宁姐儿点点头，也不是没看过，不过是凑个热闹，看不看的也无所谓。对小四儿道：“你弟弟如何了？”前两日还听说他弟弟生了病，不思饮食，也不知好了没。小四儿道：“好了，二少爷的办法就是好，说是我娘给他吃得太多，撑着了。”宁姐儿扯了嘴角笑，说道：“他治这个倒是有经验的。”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儿沿河道走，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敢再走得远了，还回了观台处。远远便瞧着几十号人抬了龙舟过来。
别人看的都是龙舟如何金光闪闪，宁姐儿却看到了跟在一旁的花琅。她埋了头想错开了走，不想花琅倒还叫了她：“宁姐儿。”宁姐儿抬头看花琅一脸的笑意，与平时并没差别。宁姐儿觉得自个儿矫情了，挂了笑应了一声，却再无其他话可说的。
花琅手里拿着各色颜料盒，不好久做停留，便说道：“晚些时候我在观礼台等你。”宁姐儿笑笑：“我娘指不定会不会让我来的，你别久等。”
两人别过，宁姐儿没了玩耍的心思，问了丹姐儿还要不要玩。丹姐儿虽是女孩子，性格与黎烨却差不离，见天儿的想往外走，这会儿正起劲，怎么会想回。宁姐儿便只带了小四儿，与丹姐儿和珍姐儿告别。
回了家，丽娘和翠儿早把饭食备好，芸娘和许奶奶却不曾回来，也不曾见许老爹和许仁。宁姐儿便问道：“爷爷和爹爹不回家吃饭？”
翠儿正摆碗箸，回头道：“才将来了人，说是族里留饭的，这会儿正忙着，哪得时间回来。”丽娘端了最后一碟儿菜进来：“去叫姐姐吃饭了。”
茹姐儿在房里做些针线，四季的香包，屋里的窗纱，贴身的衣物……便是宁姐儿身上的东西，除了芸娘做的就数她做得最多。宁姐儿这个年纪按说也该动手了，她也不是不会，可她懒惰，拿起针线就犯困。进得茹姐儿屋，宁姐儿便看绣箩里堆满了线：“姐，吃饭了。”
茹姐儿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笑道：“来了。”宁姐儿看她虽是坐在窗边，可终究做得太久是伤眼睛的，便又道：“姐也太勤了些，做得这许多可不伤眼睛，也不急着用，做会儿便歇一下，这样长坐下来，眼睛怎么受得了。”
茹姐儿似轻叹了一声，再看宁姐儿时还笑，说道：“也不多，就是澄哥儿还差着些，娘眼睛本就不好，还不如我来做。”
宁姐儿一听澄哥儿便知端阳节前丽娘回去定是又吵了一回。丽娘回来半句话没说，可这两日的脸色却不好，她不说，芸娘和许奶奶哪有不知的，芸娘自不会说什么，可许奶奶多少还是膈应，就怕丽娘一个心软补贴得多了。
宁姐儿笑了笑，拿起绣箩里的一件半绣成的夏衣，赞了茹姐儿的手艺道：“澄哥儿必是喜欢的，舅母哪会这么精细的活。”
茹姐儿对着丽娘不敢说，对着宁姐儿倒还能说上两句：“她哪是不会，不过是不尽心。外婆眼不好，做出来的东西针线总不密，澄哥儿穿不了两回就破线了。”宁姐儿抿嘴一笑：“那也不能这样没日没夜的做，你的眼睛就不要了？”
茹姐儿放下针线，牵了宁姐儿的手往厅堂里去：“夏日已然近了，可我瞧着澄哥儿一件像样的夏衫也没有，这两日做出来，等回学里的时候正好带过去。”宁姐儿知她是想替丽娘分担，也不再多说，又道：“晚上赛龙舟，姐可要去？”
茹姐儿一笑，点了点宁姐儿的鼻子：“爷爷再不许我出去的，你去看了回来告诉我便成。”宁姐儿扁扁嘴，这样热闹的场景茹姐儿怕是只五六年前见过一回，如今再不相同的。
丽娘看两姐妹说笑着出来，心里明知茹姐儿在做什么，知道她孝顺，可要开口让她别做又说不出口，只道：“你也别见天儿的关在屋里，晚些的时候与你妹妹一道去河边看看热闹，你奶奶也一同去。”
茹姐儿朝宁姐儿笑了笑，回丽娘道：“好。”既是丽娘开了口，便是许老爹同意了的。
用完饭再收拾一回，也不必戴帏帽，只穿得素些，便拉了宁姐儿的手去许奶奶铺子上。许奶奶和芸娘也吃过了，见茹姐儿带了宁姐儿一块儿，后头还跟了翠儿，许奶奶便笑：“小心你爷爷不依，还是把面巾戴上的好。”
茹姐儿笑道：“准备了的，一会儿就戴上。”芸娘也笑：“晚上人多，跟着奶奶别走丢了。”茹姐儿知道宁姐儿上回被拐的事，没有不上心的，说道：“二娘放心，我们只在观台处看看，绝计不会走远的。”
许奶奶扯了围裙，叮嘱芸娘道：“今晚上人必不多的，你守一会儿就回吧，别太晚了。”这时候也最容易有拐子，趁了人少，又是两个女人，硬绑了也是有的。
芸娘知晓，说道：“娘放心，对门儿的人也不会走的，街上还有这许多不关门的，真若有事我就大叫走水，必有人来看的。”
许奶奶这才放心带了茹姐儿两个去码头。
三人去得码头时，到处都是人头，脚挨着脚，许奶奶老远就瞧见了观台上的许老爹，与茹姐儿和宁姐儿两个一个拉着一个的手，把宁姐儿扶在两人中间，往观台上挤去。
宁姐儿人小，挤在人群中连个头也看不到，只能随着人流走。她紧紧拉了许奶奶和茹姐儿的手，走得虽辛苦，对看赛龙舟的热情却没减。好容易到得观台上，寻到了许老爹的位置，坐到许老爹旁边。
许老爹看得茹姐儿一眼，含笑道：“天色暗，面巾也可不戴的。”茹姐儿取下面巾，冲许老爹一笑：“爷爷。”宁姐儿挨了许老爹坐下，手挽了许老爹手臂上，问道：“爹呢？”
许老爹笑笑，看了看不远处，也不知在看什么：“他去渡口了。”宁姐儿一想，说好的大人物也不知会是谁，可看许老爹和族长们都坐在看台上没动，便是县令派来的人也已上了坐，又会有怎样的大人物来，宁姐儿越发不敢想了。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87/87836/471140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