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恋
丽娘自不能生育，茹姐儿又已长成，一副心思都在茹姐儿的亲事和这纺织生意上头，于外头那些生意人是半点儿不差，何况九岭乡说大不大，黎家又是大户，什么风吹草动不知道。
黎家原先因着有个赌鬼老人，原先那近百顷的田地还的还债，荒的荒着。后来那老人走了，黎家老夫人这才拉把着儿子女儿，勤勤恳恳的拉出点儿家业，再给儿子女儿说了亲。原先那些地有人种了，先是还债，再然后才是黎家大娘也不知从哪学来那浸染的手艺，与黎老大一起倒慢慢儿挣出一份儿不小的家业，最近这两年在九岭也成了富户。
许家地广，人口却少，许仁又是个万事谨慎的，从不在外人面前露了富，也只与乡上几个大户交往多一些，还是因着生意所需，这才对花家和黎家上了心。
宁姐儿躲在一角吃着李婆子新炸的锅巴，一边儿又竖起耳朵听丽娘芸娘与花大娘说些甚。大黑叫了两声儿，眼巴巴的望着宁姐儿手中的锅巴，宁姐儿蹬它一脚，扔了两块儿给它，说道：“去，外头去。”
芸娘瞧得宁姐儿乖巧的样子，也不管她，对丽娘说道：“去年那些人还道咱家的布好，若今年换了个，保不准人家看出来，这可是砸了自家的招牌。”说着又笑看了黎大娘道：“你是知道的，咱们就指着山上那几家了，这要是……”
不等芸娘说完，黎大娘笑道：“两个妹妹且别担心，若是不信，我这就让黎烨带些染好的过来，你们看看再说。”
丽娘不想这黎大娘竟是如此自信，心中的大石终究落下一半儿，若花家真个半步不让，黎家也不是不可选，便笑道：“既是如此，便先看看。”
不多时，黎烨便带人拿了染好的布来了许家。把布往桌上一放，瞅着宁姐儿正在角落里吃东西，对她笑上一笑，又站到黎大娘身后去了。
宁姐儿这才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对黎烨使了个眼色，便往院子里去了。黎烨一准儿跟了过来，两孩子便坐在院子里，说起话来。
“你说，花家是怎么回事？你最近可见着琅哥哥了？”宁姐儿知道花家是因着她的关系，可又想不明白自个儿哪里就得罪了花大娘。
黎烨听后嘿嘿笑了笑，不说花家怎么回事，只道：“花琅被拘在屋里呢，说是等过了端阳节就要往锦城那边儿送。”宁姐儿心里一咯噔，没成想花琅会走得这样快。
宁姐儿喜欢花琅，觉得他人长得好，待她也好，若说在这九岭乡，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她一门心思的想留在九岭乡做个老神在在的乡绅夫人，有屋有田还有个疼爱自己的男人，比什么都强。突然听说花琅这么快就要走，心里倒一时没了谱。
黎烨打小就喜欢宁姐儿，也知道宁姐儿的心思，自认与花琅没得比，便从不说破。如今花琅要走，便壮了胆子说道：“他走便走罢，不是还有我在。你也可以嫁给我啊。”说完那黑黑的脸上便觉得滚烫，可还得硬撑着看着宁姐儿圆圆的脸蛋儿。
宁姐儿打量他一回，叹得一声：“黎烨，我不会嫁给你的。”
黎烨一听这话却是急了，问道：“为什么？放眼全乡，哪还有比我再好的。”说完又低下头悻悻说道：“除了花琅。”
宁姐儿虽然不清楚自个儿对花琅究竟是不是非君不嫁，可对黎烨却是从来没含糊过，只当他是好哥哥，再没往别处想的可能。可怎么也不愿意伤了黎烨，便道：“你太黑了。”
黎烨本就不白，又是山上林子里到处跑的性子，哪能白了去，听宁姐儿说出这个原由，没失落反笑道：“等你长大了就会喜欢的，这叫男子气。”
宁姐儿努了努嘴，很是不信的样子。
两人还没论出个道道来，里面却已经谈完了。黎大娘手里拿着布匹，脸上笑道：“两妹妹放心，我一准儿准时交货。”
送了黎大娘出门，丽娘回了屋子，芸娘也把宁姐儿牵回了堂屋。
“大姐，你说这黎家是不是得了什么秘方？我瞧着那布的样子可比花家不差，就不知下水后如何。”
丽娘也是存了半分担心，可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真个儿赌对了，往后可不知要省下多少银子。
“黎大嫂本就是个勤劳又肯钻研的人，保不准儿还真让她找出什么古配方了。等等吧，我先去山上一趟，就说晚两日交货。好在库里剩下一些，便是这批货不成，再去寻了花家也还来得及。”
芸娘点了点头：“咱们原就把工期赶得紧，再说好晚两日，倒真不用担心的。”
“明儿一早我就上山，你先去织纺看着，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丽娘就茹姐儿一个女儿，现下她手上的东西还不全都是给茹姐儿备着的，没有兄弟撑腰，嫁妆若再少了，便被人看轻了去。
家里一时又没了人，第二日一早，许奶奶还把宁姐儿往石家送去。石家开门的是一个小厮，说是主子都去了山上。许奶奶没办法，只好带上宁姐儿往铺子里去。
“乖乖的坐那边，奶奶可得忙一会儿。”又把包子放了一笼在宁姐儿面前，说道：“饿了先吃这个。”
宁姐儿不是真个儿的小孩子，知道大人们都忙，没空照顾她，她更不能添乱，乖乖的坐下吃包子。大黑就在她脚跟前儿转着，宁姐儿扔一个包子给它，它便安心的圈在桌下吃包子。
才坐得一会儿，黎烨便跑了过来：“宁妹，我带你去看舞狮。”许奶奶见是黎烨，知道如今与黎家有着关系，也不恼，只道：“两个小孩子看什么舞狮，小心被拍花子的拍了去。”黎烨接过许奶奶给他的包子，一口就下去一多半儿，笑道：“就在祠堂的坝子里，都是乡里的人。”
宁姐儿吃了两个包子，觉得已经够了，朝黎烨走过来，好奇的问道：“可是为端阳节准备的？我听说他们还扎了两艘大大的船，金灿灿的，可好看了。”
黎烨知道宁姐儿是个好奇的，便道：“不止呢，那船头还扎了高高大大的龙头，你要不要去看看？”
宁姐儿看了看许奶奶，见她没动怒，便道：“奶奶，我一会儿就回来的，好不好？”
许奶奶听说就在祠堂那边儿，知道等闲人进不去，便也放心，道：“记得回来吃午饭，别玩得忘了时辰。”
宁姐儿咧嘴一笑，说了句‘知道了’便与黎烨跑了出去。大黑汪汪汪的跟在后边儿，很是兴奋的样子。
九岭每年到了端阳节便有隆重的仪式，祭河是那些渔家的头等大事，再就是赛龙舟。许老爹这会儿指不定猫在哪个地方，等到了端阳节，他还得出面参加祭河仪式。因着一些官家的家眷也在此间，逢了时节县令也有来凑个热闹的。
宁姐儿自小到大，还没正经看过一回，这回说什么也要去看。
祠堂那边儿确实是热闹，扎龙舟的，扎狮子的，五颜六色的东西堆了满满一坝子。宁姐儿却第一眼就看到了花琅。
花琅画笔不错，给龙舟狮子上个色儿不成问题，乡里头吃过不少花家的好处，这会儿提拔提拔年轻人也再是正常不过。
宁姐儿想见花琅，想问问花家是不是因着她的关系才不给许家染布的。心里百般的想不通，纠着个理儿便想问个明白。
花琅仔细描着画，哪里注意到宁姐儿来了。黎烨自叹一声，原还想两个人单独玩玩，不想这花琅倒还能进了祠堂作起画来。眼下宁姐儿哪还有与他玩的心思，脚步早就往花琅走去了。
“琅哥哥。”宁姐儿脆生生的叫了声。花琅拿了画笔，抬起头来便朝宁姐儿笑了笑：“你来了，那边儿坐会儿，我描完这一处来与你说话。”
宁姐儿知道轻重，万不敢在祠堂这边儿使性子，猫着个脸点了点头。
黎烨就跟在宁姐儿身后，与花琅打过招呼，便又跟了宁姐儿坐到一边儿去。
“要不，去那边儿看看？”黎烨实不想让两人再说上多余的话，他也不知从哪听说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大约就是用在这个时候的。
宁姐儿眼里还看着花琅，哪里听得进其他的。她也不明白心中的气从何而来，只晓得花家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了，平白的拿生意赌气似的。
花琅描完那一处，转过身来正瞧着宁姐儿在看他，便笑着往宁姐儿走来，坐到宁姐儿身边，摸了摸宁姐儿的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宁姐儿心里有气，却不敢发作出来，只闷闷道：“琅哥哥，听说你要走了？”
花琅笑道：“嗯，过了端阳节便走。”
宁姐儿问道：“那这边儿的染房也不要了？”
花琅不意宁姐儿会问这个，闪了闪神，说道：“怎么会不要，还有管家在呢，我娘三不五时的也会回来的。”
宁姐儿从黎烨那儿知道，花家在锦城置了大房子，不比九岭这小地方，可花了不少钱。她知道花家有钱，却没想到竟能一下子在锦城置下房子，听说连铺面都选好了。他家染料做得好，又是现成的几百上千亩的田地种了染料，经年的积累，可不就财大气粗。
“那你可要回来？”宁姐儿想也没想，脱口问出这么一句。花琅也只当做正常，这个小丫头成天的说要嫁给他，这回他要走还没来得及与她说。花琅笑道：“这可说不准，娘让我安心在那边儿读书。”
宁姐儿也不知作何想，只干笑两声：“难怪得花大娘要加价呢。”这可不是要断了两家的来往又是什么。宁姐儿觑着花琅的神色，想着这事儿他应该是不知的。
不想花琅却没有接话，低了低头，嘴角还是扬着的，脸上却不是笑容。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他娘还问过他什么意见，他担心花大娘因着他的回答对宁姐儿有更深的成见，便狠了心说生意归生意。花大娘也是瞧他这样，心里才踏实了。
花琅没法说这些，心里待宁姐儿如亲妹妹一般的好，却万事无能为力。过得半晌才说：“往后可不能常在这边了，你自个儿多注意。”
宁姐儿苦笑两声，不想花琅倒是个长进的，果然他看上的男子都是这般的聪慧，知道什么该取什么该放。
“那，我祝琅哥哥前程似锦。”嘴上笑着，心里却没什么波动。原来，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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