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闲话
花琅还是那副笑脸,只当宁姐儿闹会子脾气便过去了,不想却是在端阳节前再没见过宁姐儿。
芸娘收了许仁来信,说是端阳节前定要回家。还有两三日便是端阳,外来的人是越来越多,桂香街那片儿的客栈都快住了个满当。芸娘和翠儿也一天到晚的在铺子里头忙着,许奶奶也是半刻不得闲。
要说这两个小铺倒能赚得不少钱。许奶奶本是闲不住的人,有了这两个铺子,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都投进来了,不单是吃食,自家的茶叶也放在店里,又进了些日常用品,因着许老爹在镇上混了个脸熟,进价比别人还便宜些,拿回来比别人少卖上一文两文,生意便这样红火起来了。
李婆子这会儿回了山上,清明前后陆续采了那么些茶,这会儿早做成了新茶,要包装还得分送出去,田间地里的活儿一日日多了,山上那些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儿。李老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李婆子上山也好分担些。两日里总要下得山一次,给许奶奶拿些山上的新鲜瓜果蔬菜来,够得祖孙三人吃上两日。
这会儿还不到正午,早上那一拨刚走,吃午饭的人又还没来,正是得闲的时候。芸娘同翠儿捡了蔬菜一边儿摘菜,一边儿说着话。许奶奶刚收拾了厨房,坐下喝得两口茶,立夏已过,天儿也热起来,拿了芭蕉扇摇得几下,凉意便起。
宁姐儿好几日来不是窝在铺子里,便是在石家,再不随意出门。黎烨原就是只山上的猴儿,他若不来找你,你想找他便是难。可更难的是,宁姐儿竟也没再起意去找花琅,原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到这儿却没了意思。
“姐姐是不是一会儿就回来的?”宁姐儿坐在铺子的小凳子上,旁边大黑懒洋洋的圈在脚边。
芸娘收拾了桌子,将碗箸放进洗碗盆儿里,说道:“可不是,晚饭前一定到的。”
宁姐儿想了一通,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她嫁给谁,而是不能嫁给谁。有了这一领悟,她便把茹姐儿放到了首位,就怕茹姐儿心善与那陆无双成了知交,以后麻烦可就不少了。
许奶奶铺子的旁边也是一家食杂店,因是半个同行,那卖货的大娘与许奶奶一家并不多语。今日也不知是怎的,觑着没人的时候竟窜到许奶奶铺子里来,找芸娘说话。
“听说花家的女儿与锦城官家的儿子订了亲,你可知?”说着话,嘴里嗑着瓜子,眼角还不断往宁姐儿身上扫。
芸娘平日里少与同这些人说话,此时又看她眼神儿盯着宁姐儿,心里不乐意,面儿仍是淡淡笑着,口中叫了声陈大嫂,说道:“我倒不知的。这是喜事一件。”
陈大娘又看了看芸娘的身段儿。芸娘才二十出头,面容身段儿自然是好的。加之又保养得当,少于操心,连门儿也少出,皮肤白皙,哪像个乡下人。宁姐儿明白人家这是看什么,平日里花琅就同她走得近,有那咬舌根的早把话传开了,说是花家看上了许家二姑娘。可这些话才传出个话头子,宁姐儿便把花家给得罪了,花家便是一开始有这个心思,如今也不可能再有。
宁姐儿起身回了铺子后面的大树下,别人要看她笑话难不成她还杵在那儿被人看不成。便是没那些个事儿,这陈大娘的眼色她也不想看。
芸娘瞧宁姐儿不声不响去了后头,知她晓事儿,心里倒是安慰。又听那陈大娘说道:“原先还觉得你家与她家走得近,该是知道些的。我听说花琅那小子也要去锦城呢,说是走通了代王府里的关系,往后就跟着王府里的先生一起学习呢。”说着还啧啧的叹两声:“这小子本就长得白净,这回可是要去攀高枝儿了。”
这些话也不算全是假的。花家是有些家产,在锦城也确是找了些关系,把女儿订给了那边儿王府里一个守将做媳妇。那守将官不大,他父亲却是跟着代王从京城里过来的,家生家养的自然得器重,托了关系,说是能让花琅去了王府办的学堂学习。
这事儿在花大爷走前就说起了,他出得门一趟,必是去了锦城的,这会儿花家估计是得了确信,把这事儿给定下了。这样的好事儿,要不怎么之前没传出来,非得等到这个时候。
宁姐儿听着这些半点儿没觉得难受。圣上高龄,他的儿子剩下也没两个了,长孙子都近三十了。她是知道锦城那个代王的,他是圣上最小的儿子,比长孙不过年长了三五岁,来封地估计也就才三五年,还是朝廷里边儿催得紧了才放了出来。
太子因着那等事自刎以示清白,拔萝卜带泥的,牵扯出多少豪门贵族,一时间京城不知乱成个什么样子,圣上心力交瘁,干脆也不设太子位了,把几个爱子爱孙也远远的打发了,本想独留了代王在身边,哪晓得朝廷里那些迂腐之人左一句祖制家法,右一句国法家规,硬是逼得圣上同意了代王离京驻守封地。
这些事儿便是前世的宁姐儿也是少有听闻,宫中秘事谁又敢擅语。花家若真能攀上代王,也许还有几年不错的日子,可最后如何且还不知。她庆幸自个儿没真个儿舍了感情在花琅身上,否则又是白瞎一回。
陈大娘说了一通的话没换来个整句的应答,也觉得无趣,扭头往自个铺子去,走着还朝地上呸了一声:“打肿脸充胖子,当自个儿多高的出身似的。”她这话虽有些酸,却也不假。
许老爹虽只是个乡里墙夫,却是个见过世面的,别人家且不论,把自个家里却管得严实。原来像茹姐儿这般年纪的女子在乡里也用不着戴围帽,更别说像芸娘这等已经出嫁生子的妇人。可许老爹不许,说是大城里的女子哪个不带面巾的,不能没了规矩,让丽娘芸娘出门也得戴上。
许仁也不与他争辩,丽娘芸娘更不会说什么,许老爹在旁时两人做得还好,真要见不着人了还不就随了自己的意。对待茹姐儿更是严厉一些,再不许她抛头露面,又托了多少的关系进了女学,还不就是想抬一抬身价。这些瞧在乡亲的眼里可不就落了别人的眼。
宁姐儿在后头且没听到陈大娘说的,芸娘却是个耳尖的。听是听到了,看得许奶奶一眼,瞧她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芸娘也当没听到,擦了桌子凳子坐到一边儿喝水去。
前些日子黎家得了许家这笔生意,做得那叫细致,便是大户里的主子也是挑不出毛病来的。丽娘还专程留下一匹,浸了水再看,也没掉色儿的。丽娘这才高兴的点了点头。
这事儿早传到花家去了,花家便越发的远着许家和黎家。黎家却因着这一回,与许家走得更近了。黎大娘这会儿手里提了食盒正朝许奶奶铺子里来。
“去了家里,就翠儿在,我便来这儿了。”黎家想与许家走近些,一半儿是丽娘芸娘两个是好相处的,一半儿是丽娘手中的织坊可算是独霸了九岭的,少了许家的生意,那便是少了大财主。黎家趁着花家与许家起了嫌隙,花家又攀了高枝儿,这才完全得手了。
芸娘瞧她来了,也起身迎了来:“这天儿热的,这会子来做什么?”芸娘是个实心人,人对她好了,她也不会亏了别人。上次宁姐儿夜闯县令府的事儿,黎家大嫂是半句责怪的话也没有,有了这事儿,她在芸娘这儿话也是好说的。
黎大娘进得铺子来,与许奶奶打过招呼,自顾自的拉了芸娘坐下:“我这会儿得闲,知道这会儿你们也不忙。早上起来做了肉饼,给宁姐儿带了两个来。咱们啊,也偷偷闲,玩个小牌。”说完便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副小牌来。
许奶奶是好这口的,听这么一说放下手中的抹帕,乐呵呵的坐过来:“也好,好久没摸这东西了,倒想玩会儿。”
三人玩起牌来,宁姐儿无事可做,躺到休息间的小床上眯了眼。
再醒来时,已是接近酉时,揉了揉眼,下床趿了鞋,大黑便圈儿在她鞋边上,被宁姐儿一脚踢醒,跟着宁姐儿屁股后面就出来了。
“得,今儿还是许奶奶手气好,我还不如芸娘。”黎大娘点着所剩无几的铜子儿,脸上却是笑呵呵的。
许奶奶赢了些,脸上自然好看,说道:“这回输的下回再赢回去,这上头论不出个多大的输赢。”芸娘陪着笑,不着意的揉了揉腰,心道哪还有下回,就这一回都让她直不起腰来,手臂也酸涨得很。
黎大娘笑得一声:“那敢情好,等不忙了咱们还凑了牌搭子玩。”说着话看宁姐儿睡眼惺忪的出来,又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几颗糖来:“宁姐儿真乖,也不吵闹。哪像我家那个小丫头,整日里叽叽喳喳的,没个消停的时候。”
黎大娘家不独有个长女,还有个幺女,比宁姐儿只小些月份。宁姐儿嫌她吵闹,玩不到一块儿去。
芸娘陪了笑,正要送黎大娘出去,刚站到门边儿,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口中惊道:“宁儿,你爹回来了。”
来人正是许仁。他刚从码头上过来,身上除了一个小包裹,还有之前走时带上的褡裢,倒是一身轻松。跟他一起回的还有黎家大爷,只不见花家的人。
宁姐儿听得爹回来了,迎了出去,一看果真是,小跑着上去冲到许仁怀里:“爹,你可回来了。”
许仁在她脸上香上一口,嘿嘿直笑:“想爹了?”宁姐儿猛点了几下头,逗得旁边的黎大爷也笑起来:“这孩子看着就喜欢,懂事。”
黎大娘也看见人回来了,迎上去接过黎大爷身上较小那个包裹,笑笑也不言语。
各人回各家,许仁便先在铺子上坐得一会儿。也不须说什么话,芸娘打了水来洗了脸,搓了手,再吃了许奶奶端上来的粥和小菜,精神头便不一样了。
“我得去趟石家,递个消息去。”许仁放下箸,说得一句。
芸娘回过味来,问道:“那家如今怎样了?”
许仁知她担心,瞧了四下里也无人:“虚惊一场,不过是被降了职,说是圣上单独见了石老爷,我走那会儿还说不准风向。不过我瞧着是无事的。”
芸娘点点头,这家若是无事,许家以后倒还可以做些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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