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救赎（下）
张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忽然抬起头来，他看向身边的第二名。
自从张明的存在被历史抹去，如今站在这里的第二名，是由原来的第三名替补进来的。
这个全年级第二名，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女生，个子矮矮的。
他不认识这个人。
想来的其他高三班里的同学吧。
张强心中悲从中来，要是张明还在的话，今天的奖学金合该有他的一份。
等到时候张明回来了，就把自己的补给他吧。他想。
“奇怪。”张南星静下来没多久，那小嘴又开始叭叭：“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哪里不对劲了？张强无奈，接话道：是今天你不该来领奖，还是你这个奖其实是别人的？”
张南星愣住，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我刚刚就觉得不太对劲，我怎么记得我是年级第五名来着，怎么一下就变成第四名了？”
张强也是一怔：“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张南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反应更大，脱口而出：“说什么？”
张明的存在被非自然抹去，以此带来被影响的蝴蝶效应。
比如张明的名次问题。
张明本来是全年级第二，但因为他被所有人遗忘了，他的名次也就自动顺延给了下一位。
第三名成了第二名，第四名成了第三名，以此类推。
第五名就成了第四名。
但问题是，正如所有人不记得张明一样，张南星也不该记得自己是第五名。
张强还想说点什么，问问他认不认得他哥哥，突然台上就听到领导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颁奖吧。”
紧接着，广播里响起了上台领奖的音乐，也彻底杜绝了张强的欲言又止。
张强抓住张南星的衣袖，只来及交代一句：“典礼结束前等我。”
张南星没答好不好，只是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抓紧时间。”
台上老师握着话筒又道。
于是，一众人有序地排队上台，依次等着领导颁奖。
颁奖过后，是年级第一的演讲环节。
张强和大多数学生一样，都不喜欢无聊冗长的演讲稿，但他也没法子，上面的人就喜欢这种形式主义。
在他回来母校之前，老班还隐晦地提醒他：演讲稿可以尽量长一点，多讲讲你为了学习都做了哪些努力。
张强站在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团，随着纸团的不断展开，每展开一次纸团，底下都会有一声小小的惊呼。
“啊——”
大抵是惊讶还要再等好久，这个颁奖典礼才能结束了。
张强心里叹息一声，手指灵动，快速展开了好几叠的纸团。
这时底下的声音变得更加哀怨了：“啊——啊——”
其中有一个调皮的男学生趁其不意，赶紧道：“这个演讲稿也太长了吧。”
“是啊是啊。”
瞬间得到不少同学的拥护，而各班老师当即瞪眼过来，小声训斥自己班的学生，威胁道：“一群皮猴子，我还还管不了你们了？”
同学们身体一抖，立即噤声。
还有老师道：“行了啊，人家年级第一亲自给你们做演讲，都是抬举你们了。年级第一的学习诀窍，这在哪里都是求不来的，花钱买人家还不一定给呢。你们待会都给我认真听听，回去我还要提问你们。”
张强垂眸。
他调整好话筒，迅速念着演讲稿：“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们，以及可爱的同学们，你们好，很荣幸能成为优秀学生代表中一名，我叫张强。能获得这个荣誉，还要感谢……”
“我有很多学习的技巧能跟大家分享，首先……”
“其次学习最重要的专注力……”张强一板一眼地念着稿子的内容，心里却心不在焉地想着另一个人。
张南星方才说的话，令他十分在意。
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他以外，记得张明的人吗？
这个张南星是否记得他们班上有一个叫“张明”的人吗？
张强不得而知。
说来也奇怪，张明还在的时候，他不屑一顾，嫌人家烦；如今张明终于不在了，他才后知后觉感到后悔，此后独自吃的每一顿饭都会想起哥哥。
他想，这原来就是做兄弟的感觉么？
那其他家庭里的兄弟姐妹，也会如他和张明一般吗？
正想着，他卡壳了下。
他抿了抿唇，看着手中的稿子陷入了短暂了沉思。
他不想这个世界忘记了张明。
底下的同学们面面相觑：年级第一怎么了？怎么不接着念了？
张明抬头。
就在刚才，他突然在心里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眼里迸发了神采奕奕的光芒，在全校师生的震惊与惊呼下，把还要再继续讲十分钟左右的演讲稿收了起来，然后重新开口道：“我能考上青湖公园，还要再感谢一个人。”
底下不太显眼的位置中，张南星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脸色晦暗不明。
张强没注意同学们的情况，自顾自道：
“我先感谢我的哥哥。”
“他叫张明，明亮的明，他是我人生当中唯一的救赎。”
“我从来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他会是我高中三年追逐的目标。大抵是我们是双胞胎的缘故，我为他从小就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感到羡慕、嫉恨，甚至是敌意。我觉得我需要付出百倍、千倍，以至于是千千万万倍的努力，才能赶上他一点点。”
“所以我从小就开始努力，那时我们家庭很困苦，我干完自己那份活后，就在靠在我家的门框边看书，有时我也在无人的小亭子里，大声背着书本上的英语课文……十年如一日般的刻苦，我敢说，在学习这件小事上，我从未有过一丝的懈怠。”
“我怕比不上哥哥，也真的被比下去了。正是这种想法，它逼着我不断去进步、学习。说句有点不太道德的，当我发现自己自己比哥哥优秀很多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暗喜。”
底下的同学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张强温和地看着他们，笑了笑：“可能你们都忘记，但是我还记得，我哥哥他叫张明，也是和我们那一届的高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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