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人鱼（下）
她睁开圆溜溜的双眼，如同一只欢快的鱼儿，在水缸里灵活地转了好几个圈，然后猛地一转身体，对着玻璃外面的程树吐了一个泡泡，看着似乎很是高兴。
程树看她状态不错，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落下了一大半。
“谢谢你。”他真诚道。
我摇头：“小事一桩。”
我看向水缸里那条人鱼，问道：“程树，你背的这个是什么东西？”
这只人鱼很是狡猾，她暗地里对我呲牙咧嘴，但当程树也转过来看她时，她就摆出一副乖巧甜美的模样，冲着她的心上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我猜，想程树想必是被这个两面孔的小恶魔给骗了。
果不其然，程树看不出任何一丝异样，也对小人鱼羞涩地笑了笑，然后道：“我知道，她是一条人鱼。”
随即他眼里愧疚，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她不会在这里。”
我好奇道：“那她该在哪里？”
他想也不想：“当然是在那片蔚蓝的海域里，她会跟她的家人朋友一起，在那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很可爱，是不是？”
程树转头看我，想寻求我的认同。
我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看地板，良久才道：“你真的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吗？”
“嗯？”
程树听出了我话中有话。
小人鱼透过那块厚厚的玻璃，观察着外面这两个人。
她也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
不过她的重点还是在程树身上，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树看，至于另一个奇怪的女人，她一直抱有敌意和防备的心理。
只听那个女人道：“程树，你真的知道吗？”
人鱼无端生出一股深深的戾气，特别想让那个女人闭嘴，于是她一挥大鱼尾，就带动了一大波的水流。
可惜还没等水流砸出缸外，将水洒泼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前，就见那个人类女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所有的小伎俩一样，让她如芒刺背、无所遁形。
对上那双冷情冷性的眼睛，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果然。
这种想法不是没有来由的。
下一秒，她就感到头顶上形成了一层塑封的盖子，紧接着，那些水流又全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程树听到动静，也看了过去：“小人鱼？小人鱼！”
小人鱼无暇顾及他，赶忙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使劲去推上面的玻璃盖。
吸气，用力推。
连续重复了好几下的举动。
她恐慌极了。
最后，她终于发现，这头顶的盖子没法通过蛮力推开。
“别这样对她。”程树心疼道。
他准备上前帮忙，却被我用一把团扇拦住了去路：“你不可以过去。”
人鱼透过玻璃，仇恨地盯着我。
程树那里过不来，她只好依靠自己了。
随后，她凭着自己的赤手空拳，一下比一下用力砸向水缸，也把旁观的程树看得一愣一愣的。
人类的力量不比强大的人鱼，即便是一只瘦弱的雌性人鱼，她的力气也比好几个正常人类男性的要大。
她面目狰狞，不留余力地挥拳，犹如一条凶狠的巨骨舌鱼。
玻璃发出“砰”地发出好几声重响，这样的动静不由地令人侧目。
程树扪心自问，他没有这样的力量。
他迟疑地看向我：“她这是……”这是个什么怪物？
“不对！”他很快反应过来，焦急道：“你快把她放出来啊，你没看到她都那么痛苦了吗！”
“你确定吗？”我淡淡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关起来，这要是又将她放出来，危险的可不止你我了。”
正如这人所说，他刚才见识到了人鱼真正的力量，那么她之前的娇弱都是展现在他面前的假象。
未知才会引起恐慌。
她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伪装？是不是所图甚大，万一她对自己起了杀念了呢？
这后果真是不敢相信！
但是。
“但是！”程树看着人鱼的挣扎，心里也十分为难。他目露哀求，急促道：“我也知道拥有这样的人鱼很危险，但是她心底善良，之前还救了我……对，之前我溺水了，她还把我救上岸，由此可见，她和一些罪大恶极的人鱼不一样！”
“是吗。”
我不为所动地瞧着。
“是的是的！”程树立马接话道。
我缓缓开口，道：“程树，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口中所谓的‘英雄救美’，只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凶杀案。”
程树怔在原地。
那边人鱼挣扎得更厉害了。
那个可恶的人类果然知道她的来历！
我笑了笑。
程树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去看人鱼，而是看向我，皱眉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作为515的实验员，听从你们教授的吩咐，某天去海上逮你们的实验材料。”
我耐心地描述着那天的场景。
那天风高气爽，大海上一片平静。
程树出现在一艘游艇上，他俯身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正打算逮几只常见的海洋生物回去研究。
他吐槽了一句：“教授还说有什么人鱼，我看是他脑子秀逗了。”
其他的研究员在他们的游艇上，手脚麻利地穿好了潜水服，一听到程树的吐槽，也笑道：“你还敢说教授的坏话，你小子可要小心一点，回去我就跟老人家说你！”
“那你可去说吧。”程树一脸无所谓，“我正迫不及待呢。”
他随意地抚了一下海面，海水从他的手指缝隙中流走。
忽然，他动作一顿。
海的那一面，似乎有一只漂亮的人鱼。
恰好和他对上了眼睛。
四目相对之间，他从那条雌性人鱼倒映的眼里，清晰地看到了他自己。
“啊！”
他惊得连连后退，喊道：“等一下，你们先把别走！”
他的小伙伴们也是一顿，随即指挥司机开了过来，玩笑道：“咋啦？看到水鬼了？”
“不、不是，不是水鬼！”程树被吓得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好像看到……看到一只……”
“一只什么？”同伴没听清楚。
“一只人鱼！”程树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
天空响起一声莫名其妙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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