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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东邪西毒


我的父亲母亲,还有陆忍冬,不给我停下来思考的时间,他们大张旗鼓的准备婚礼婚宴。

        陆忍冬教我如何调养我自己,与我肚子里孩子。

        父亲母亲兴致勃勃忙着照看我,不离我半步,生怕我有半分闪失。

        我掩埋住满腹的负疚感,此刻我格外想念苏以。我想念她点着我的额头给我一个笃定的眼神,告诉我这样做是对的。

        一切似乎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叶恣很长时间不再理我,今天她乍然打电话来,含着哭腔让我不要嫁给陆忍冬。我安慰她,我做的只能是安慰她的情绪。我自己都不知该做什么。哭罢沙着嗓子恳求我来窥檐语。

        “姐,咱们最后一次当面谈谈,我想奋力一搏…我想尽力挽留你,替我,替叶家,替凛哥哥…最后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释怀好吗?”

        我知她一直内疚将我流产的事情,从未忘怀。我答应了。

        “姐,你知道这满山的红芍谁栽的吗?”

        “…”

        “是叶凛。他自个儿一个人细细捯饬的,亲力亲为。就在你回家的那几年,他天天跑到这后山腰来栽种这一花田…”

        “这段日子,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姐,他爱你。”

        “他也许是不会爱人,所以爱得笨拙…可是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得不到你的原谅,得不到你半点回心转意,他那么难过颓败…要说他,只是个不懂爱任性过头的孩子…”

        我终于打断她,“他哪里是不会爱人,他爱夏瑚,爱得毫无罅隙,任谁都插不了足..说到底,他心里永远住着夏瑚,其他人,不过只是过客而已。就像我,遍体鳞伤,他愧疚他慈悲于是我被施得一口粥…可夏瑚,是他全部信仰。”

        “…姐,你明明还爱着叶凛。”

        我站在窥檐语的后山丘上,脚下的艳花如赤云红雾。我心里默默问,他种这满山芍药,可知芍药的寓意?可知为何我为何去栽种?

        “叶恣,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怀孕了。你看,上帝也怜悯我。”

        “怀孕?!谁的?你告诉我,谁的?是陆忍冬的吗?”她震惊得不能自己。

        “当然。不然我为何嫁给他。”我笑。

        她瞬间一脸灰白,良久,叹了口气。抬头笑得诚挚,“恭喜你,温菁。恭喜你有生之年还能孕育自己的孩子。”

        “所以,叶恣,你不必为你曾经的年少气盛,负疚一辈子。”我对她说。“上帝都在原谅你。”

        我似乎可以安安心心嫁给陆忍冬了。似乎再无人打扰我的生活,似乎已被所有人祝福。

        父母将我与陆忍冬的生辰八字算了一算,将婚期定在年底。因陆忍冬再无亲人在世,一切流程交于我父母安排。他只是安静的陪着我,用他的专业水平照顾我和孩子。

        这段日子过得是前所未有的恬静无波,一切依序慢悠悠走着,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我摸着凸起肚子懒懒的想。

        此间,我遇见过一回夏瑚。与暖暖。

        彼时在商城婴幼儿专区,陆忍冬陪着我买宝宝出生所需用品。透过橱窗,对面的玩具城里,我看见他们母子。喏,多么温馨的一刻。叶暖终于找到他名副其实的妈妈。我该松口气了,不是吗?

        出门的时候打了个照面,显然暖暖见到我尤其高兴的样子。他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双腿。眼角几欲包了一把泪,抬头委屈又小心翼翼的小眼神喊我:“…妈妈,妈妈为什么不来看暖暖了?因为妈妈肚子里有了小baby,所以妈妈不再爱暖暖了吗?”

        我看了一看夏瑚,哑口,想解释发现无从下口。

        正尴尬着,暖暖视线转向夏瑚:“夏姨,你帮我跟妈妈说,让她不要不要暖暖好不好?”他好不可怜的语气。

        夏姨?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好吧,那我和你妈妈说几句话,你不要偷听哦。”暖暖乖乖站在原地。

        夏瑚走到我身边,“走走?”

        陆忍冬自觉跑去暖暖身旁。

        “以前你一股狠劲,不,应该说是傻劲,拼命三郎的傻劲…拼着命就想把叶凛拿下…如今,居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她像只是在云淡风轻的讲个戏谑话。

        “你什么意思?”我淡淡问。

        “我的意思,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呵,我胆子大的时候,叶凛没有追到,还把孩子丢了…你看我的肚子,我如今不敢拿着这条生命,跟我子虚乌有的爱情拼命。”我低头摸了摸肚子。

        “温菁,你是觉得你无论如何都争不过我吧?因为无论怎样,叶凛也不会放下我。”她大刺刺说。

        “…”

        “以前我很讨厌你,因为你明明一个恬淡无争的人,却非要和我抢叶凛。以前我嫉妒你,因为你暗恋他未向他表白,你未做过一分一毫,他却对你尤为特别。以前我烦你,因为叶凛走哪儿都喜欢带上你,你总是无意之间插足我和叶凛的二人世界,而你却毫无所知…三个人的世界太挤了,我几乎透不过气。我想放弃的时候你便趁虚而入了,于是我恨你。而我太骄傲,于是我选择出国拼搏我的事业,我告诉自己,我不像你,把爱情当做自己人生的全部。我等着笑话你的摔得很惨的那天,我等着你不自量力退出的那一天。那一天等到了,却,似乎哪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叶凛心里没有我。”我淡淡说。

        “你在乎这些?我不在乎了…更何况,我们有暖暖。”她笑得温婉动人。

        “呵,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讽笑地盯着她婉丽的笑容。

        “若你还有骚动的机会,你敢抓住吗?”

        “夏瑚,你确定不是在我面前来炫耀一番的?”

        她依旧笑,“姑且算是,所以你准备忍吗?”

        “好了,我走了。得早些送暖暖回叶宅。”

        夏瑚对我说的一番话有些奇怪。她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展现父慈子孝的戏码,我也没有时间去参透她的几分话中玄机。

        结婚前夕,我在去试婚纱的路上被一辆威风凛凛的警车截住。下来一个憨厚的警官,挠着头客气的表示叶局请我去公安局坐坐。

        我在心里暗自庆幸陆忍冬有一手术排不出时间,父亲身体不宜来回奔波在家休息,只是母亲随行。

        妈妈一脸惴惴不安,我安抚了一下,将车停车,绕了的士将母亲载回去。

        “妈,别胡思乱想,我现在只是个大肚子的孕妇,人人都礼让我,况她一个市警局局长,再说她也不是个是非不分心胸狭隘之人,叶局不可能在局里对我怎么样吧?”

        “来我办公室谈谈?”她似乎很忙,她走出来时脸带疲惫,一身黑色警服却依旧穿得一丝不苟,她看到我,目光如炬。而后径直走向我,沿途还将手中的文件摔在一个年轻警察的桌上。

        一个女人,也可以目光如鹰隼般毒辣,让人坐立难安。她盯着我,一如审讯室里阴冷的白炽灯。

        我不禁正襟危坐。

        “求你救他。”即便说这样的话,她依旧是不卑不亢,只余无奈悲恸萦纡她的眉目之间。

        她把一叠文件推到我面前,“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我拿起他翻开,肝移植切结手术同意书一行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同意栏是叶凛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骇住,手不知攥紧这份同意书,叶局已冷静启口。

        “你知道,叶家到叶凛这一辈,只有他一个儿子,老爷子看似严苛,其实对他疼得无法无天。叶凛小时候在哪里磕点小伤他都能小题大做,何况割了快半块肝。当他要捐给你父亲的时候,老爷子就吩咐过让张大夫严令禁止阻止他。可他执意要捐,是,捐肝对人其实没有很大的影响,大夫拗不过瞒着老爷子给他安排了手术。老爷子知道了气得跳脚,还是无可奈何,安排了手脚麻利的护工好好照顾调养他的身体——可坏就坏在,邱辛司的恶意滋事。邱辛司之事前也无口厚非,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亦不会多嘴。看明知道我们家叶凛刚切了半块肝还殴打他…他现今并发症一直感染出血,他根本自暴自弃不配合治疗调养,我是一个母亲,所以,请你去看看他。如今只有你劝得动他。”

        脑海里如遭雷殛,劈开重重迷雾。那个视频里,叶凛的身体…腹部被邱辛司的拐杖恶意的狠狠的敲击,随之而来电话里张大夫莫名其妙的那句话。捐肝后的并发症我清楚得很,他收到如此撞击,不知道有没有事。

        我的手指发抖,我一把捉住叶局的手,“他、他要死了。”

        “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说来可笑,军院已然成为我会G市以来往来最繁密的地方。几个大夫护士已然与我熟稔,挥手与我打招呼。

        我双手冒着冷感,拧开门把,他穿着蓝白宽松的病服,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又是陆犯焉识。

        他回头,合上书,眼神平静地凝着我,我微凸的肚子,几欲要将我钉在白色的病房里,我竟动弹不得。

        仿佛过来几个世纪,他淡淡地把眼睛挪开,依稀平常的语气“我就知道叶大局长会把你请来。”

        我喉头有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清了清喉头:“你——”

        “不用来追悼我,我死不了。那件事如你所说,是一桩交易。各取所需,各有所求,我们彼此公平。”他讲罢突然倾身,我连忙走进扶住她,“要做什么,我帮你…你躺好吧。”

        “哦,好。右边床柜第二个抽屉。”他不留痕迹的拂开我,躺下,指指床柜。

        我抽开抽屉,立马赫然躺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狭长黑色礼物盒。

        “结婚礼物,小小项链,不成敬意。”我浑身猛地一震,须臾,将它收下。

        “所以,你还有事吗?如果没有,谢谢你的探望,我很好,请回吧。”他眸光寡淡得几乎虚无,下逐客令。

        “我不走,我照顾你吧?”我冲动大声道。

        “你想步入我的后尘?”他冷不丁地道,冷笑。

        我默然良久,攥着礼物,离开。

        对啊,我这是在做什么?我在以什么身份去照顾他?温菁,你们已是路人。即将与你步入婚姻殿堂的是陆忍冬,他是你的丈夫。

        绕过医院的人工湖,依稀听到叶暖的声音。我转头寻声而去,叶暖亲热地伏在夏瑚的膝上,小脸上有依稀泪痕。屎了,他还有夏瑚,他爱的人,暖暖的亲生母亲。

        他捐肝给我的父亲,是一个他不罢休的交易而已。

        回家后我摸了摸肚子里的宝宝,想了想,掏出手机。

        “叶凛,我想起东邪西毒里的一句话,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叶凛,我何其有幸,我拥有过你。我穷其这一生,大概也不会忘记你。届时你有夏瑚暖暖作陪,我已再嫁生子,来年我们两家若相遇,我希望我们彼此还能笑着对彼此说一句你好。便是我忘不了最初我们三人在大学的昔日情谊,如何?”

        对,我很贪心,我不想和他穷途末路。我想我们转身之后依旧是老友。

        握紧手机酝酿再三,手间的冷汗干了又干,闭着眼,咬牙,终于按了发送。

        他没有回复我,心里有怅然,但更多是释怀。

        我不知我何时抱着手机睡着了,再醒来时,陆忍冬轻轻从我手里抽走手机,佯怒:“说了不准玩手机,没收了。”

        我敛眉,他探手触碰我的肚子,我还是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小家伙。”他笑着对我肚子温柔絮叨。

        “手术换别人吧,我不想你——”我怕我上次对他造成阴影。

        “好。”他的笑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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