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个交易
早晨。
我闷头吃完早餐，坐叶凛的车一起去公司。
刚进公司，一个个的都扎堆在门口恭候，个个脸上恭敬又客气的表情看着我，只差没写“瞧瞧瞧，这原来是老大的女人啊”几个大字。
工作的时候，以往他们都会毫不客气的使唤我，如今…我本来就是个打杂的，这都不让我干…我百无聊赖，气叶凛和靳次，拉着好奇欲旺盛的小李，泪眼巴巴的互诉衷肠。
“你们别这样，再这样我这工作就丢了。我家里还有病重的父亲呢…叶总监不付钱？什么钱，我们都离婚好多年了，他嫌我丑嫌我穷嫌我有个拖他后腿的老爹…还不准我见可爱的孩子，呜呜呜…什么要付赡养费？什么赡养费，都不知道给他败家了还是怎么了我反正没见着…我一弱女子我能怎么抵抗，如今也只有叶家小姐叶恣肯理一理我，让我见一见孩子，哎…”
“说到叶恣，哎，你说，咱们靳总，他和叶恣小姐什么关系哦？叶恣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哦？”
“你不是猜到了吗…咱们靳总啊，被叶家小姐包养了…靳总不缺钱？是啊不缺，但是社会压力大，总有一些怪癖的人哦，比如恋童癖，恋母情结…咱们叶总啊，看起来雷厉风行，其实内心是个小女人，少女心哦，他需要一个强悍女人的滋润与抚慰的。你看咱们靳总，说话是不是老是婆婆妈妈神神叨叨的…”
我说的酣畅淋漓可怜凄苦，小李听得心悦诚服同情怜悯。她深以为然，然后跑去和同事们分享了。
这算不算解决了工作上的困扰？我洋洋得意。
我正暗自窃喜，一通电话打来，将我打入地狱。我如遭雷殛。母亲在电话里泫然欲泣，父亲病发，正在抢救。
我慌了手脚，语无伦次拉着小李请他向靳次请假，就冲出公司招的士去军院。
手术室手术中的提示灯刺眼的亮着，母亲无力的瘫坐在座椅上，强忍担忧。她颤抖着双唇，“菁菁，大夫说你爸情况不容乐观，怎么办…他要是…他要是…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上前紧紧拥住她，“妈，别担心。爸爸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也安慰自己。
我抱着母亲，不知道坐了多久。只知道时间过得很慢，慢的觉得我们两的呼吸都要停止的
样子。白天到黑夜，阴冷的医院，手术室的灯还是刺眼的亮着。
我捂了捂呆愣的母亲的冰冷透的双手和脸颊，轻声交待不要瞎想不要乱跑，便起身准备去医院对面24小时的麦当劳买两杯热饮回来。
然而在医院底楼大厅遇到始料未及的人，叶凛手里提着东西，走进我。
“手术怎么样？”
“没，”我涩着喉咙，警惕着，“你来干嘛？”
“你…父亲，情况如何？”
“很糟糕，”我直言，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夜里医院冷，趁热喝，暖暖胃，你捂手暖脸也好。”他将东西塞我怀里，然后走开了。
莫名其妙，我低头，怀里赫然躺着的是两杯温热的热咖啡。
手术什么时候完的？深更半夜，大夫掀开消毒口罩走出来的时候，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这倔老头儿，居然挺过去了。”
母亲霎时泪流满面，拉着大夫，“谢谢您，谢谢您大夫，你是我们温家的大恩人！”
大夫深深看了我们一眼，“别谢我太早，如今情况很不稳定，你们最好——”
“你不是说我爸爸挺过去了吗？”我不敢相信他下面要说出口的话。
“你们不要乱想，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咱们去办公室，这里不好说话，平静点听我说，好不好？”大夫安抚我们的情绪。
我们依言而行。
办公室里大夫拿起保温杯在饮水机打水，“我要说的是，对你父亲病情有好处，说不定以后可能痊愈。”
“您说。”我们急不可耐。
“换肝，听说过吗？但是棘手之处，要找到合适的□□。”他闷了一大口水。
“我听说过，我们是可以捐肝的，对不对，捐半个肝，只要情况吻和。”我多么希望我是适合父亲的□□。
“你们不要太乐观，捐肝者的身体健康状况要好，捐了以后自身的生理机制能不能慢慢恢复正常…”
“我捐!我捐！大夫你带我去检查！”妈妈焦急的求喊。
“妈！你不行！我正年轻，我身体好的很，恢复也快，我的肝也比你生的好吧。”我知道我说得有点滑稽，但是我不想我母亲受累。
“不用求我，求我没用。我们医者不是救世主。你们想捐可以，按程序走，适合的话，你们考虑好，签好同意书，不适合，只能等适合的□□到来了。”他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与母亲忐忑的去验血，我们两个的血型却无一人与父亲匹配。母亲摊坐在地上，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我满心酸楚，老天何苦这么残忍，天意弄人吗？
护士怜悯的安慰我们，“你们不适合，不代表没有其他人不适合，中国那么大，你们不要太悲观.况且，你父亲刚做完手术，现在并不急着…”
母亲哭得昏厥，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我无措的想打电话，却…第一时间想到陆忍冬。
我惊骇的浑身一抖，我居然如此依赖他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问他，他是个大夫，完整的他可以救更多的人。我不能用他的身体半分。
我压下惊骇，我打给谁呢？最终我拨了苏以电话，让她接昏厥的母亲睡觉。我看了看她为了邱辛司憔悴又故作坚强的面容，还是难以启齿。
她担忧的看了我很久，“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把你们送回去，等会再来医院帮你们守着温伯父。”
我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很好，我陪着爸爸。而且我…一点也睡不着。”
她不在劝我，与我把母亲搀走。在停车场里，坐在车上拍了拍我，“熬不住就打电话我，知道吗？”
我呆呆点头。
我漫无目的地寻着来的路往回走，隐隐约约听见争吵声。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叶凛和那位大夫。
叶凛很生气，有一股执拗。而医生也生着气，是一种强硬。
“…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以为叶老他会同意吗？…我不会同意你冒这个险，我不会跟我的饭碗过不去！你也不要这么不懂事这样为难伯伯！”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也无心情去了解。装作没看见他们，我直刺刺走了出去。
过了一个星期，却杳无音信。
我看着母亲越来越急躁无助的情绪，内心也备受煎熬，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家…叶家，我脑海突然可怕的闪现如此想法…
是不是只有向他们求助了，家大业大的叶家，树大根深的叶家，找个肝，是不是会很容易？
我忍了又忍，还是拨了叶恣的电话求助。
她立马开车来医院接我，“我替你联系老爷子，你别这么折磨自己，是不是没吃饭，跟我去店里吃饭去。”她强拉住我。
叶恣接我去窥檐语，门口却大刺刺坐着叶凛。
“叶恣，我和温菁有话说。”叶恣也有惊讶，还是依言走了。
“无话可说。”
“我可以救你父亲。你现在有话说吗”他淡淡说。
我咬着牙，跟他一起走进包间。
“你有什么办法？”
“总之我有办法一定可以救你父亲。”
“世上没有亏本的买卖，你这么好心——”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呵？买卖。是，咱们做一笔交易，我替你解救你的父亲。”他顿住，“我要你两天一夜。”
“什么？”我怔讶。
“从现在起，两天一夜，你只能跟在我身边，属于我，随我支配。”他面不改色。
我脑海只有一个念头，真是荒唐。但是荒唐又如何，他说他能解救我的父亲。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卖身？呵，无所谓，又不是没做过，男欢女爱，一夜风情。
“现在，吃饭。”服务生把料理端进来。
我们各自低头吃饭，房间阒静无言，只有窗外的阳光慵懒，鸟啼婉转。
“你最想去哪里？”他问我。
“悉听尊便。”他是所有者，我是交易品，我无发言权。
我感觉头顶他抬起头的视线注视着我。他不在说话。
我搁下碗筷，“我吃饱了。”
“恩，那好。随我去机场。”他起身。
“去哪儿？”我不禁问。
“不是悉听我便吗？”他回头看我。
“…”他可真会堵我的话，“我没有护照没有签证。”
“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笃定回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我竟然就这样凭空出现签好的签证，踏上了了飞机。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香港。
华灯初上，夜色下的香港繁荣热闹依旧。他带我去旺角。
他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嫁给他的时候，一心想着让他带自己来。那时候喜欢热闹，唯独怕落单，所以喜欢电影情节里热闹得不得了的旺角。刚离婚的时候独身一人，来到人山人海的旺角，看四处与电影大相径庭的现代购物店铺，失望得不得了。
是谁说过怀旧的人如拾荒者，总是汲汲营营活在贫瘠的过去里，不肯展望未来。
我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失神，我对这里记忆是孑然又委屈的。
耳边忽近忽远传来有人的呼喊，我抬头，就看见叶凛那张微微皱眉的脸。
“喊你多少遍了，你在想什么呢你？这儿人这么多，让你跟好我，走丢了怎么办？”他声音里有怒意。他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我不明所以，一脸莫名其妙看他。
他躲闪开眼神，有点狼狈的咬牙低喊，“手给我！”
我懵着把手递过去，他一把拽过去，大步挤过人群头也不回的走。
我挣了挣积了薄汗的手，他的手却攥得更紧。我就这样蛮横的被他拖着走，身边人来人往，四周人生沸腾。但我似乎，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和他仓促的脚步声。
一切明明很快，但在人流洪荒里，我们一步便似白驹过隙。
“购物吧。”他说。
“无聊。”乏味的回答。
“去吃东西？”
“没胃口。”我无精打采。
他猛地回头，像看怪物一样，夹着一些探究、疑惑、懊恼，“你们女人，不都是喜欢这些的吗？”
我啼笑皆非，那也要看什么时候什么心情。这个人，实在不懂女人心思。
我只是敷衍的摇摇头。
他皱着眉，思索着什么。“那好，我带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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