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陆女夏花
不知道为什么,我合着陆忍冬被驱逐出境而且落魄蹲在街角的时候,莫名的想笑。
陆忍冬…也有这么暴走这么窘这么幼稚的时候。
他的车被小混混扎破了轮胎,他发酒疯似的,蹲在酒吧门口不肯走,像与酒吧老板赌气似的。我陪他蹲在门口,看进进入入怪异着眼神看我们俩的狂欢的客人。他专注地盯着酒吧霓虹灯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戳了戳,“喂,你饿不饿?”
他仰着头,不理我。
我再戳,“喂,你这样,不如进去打一架?”
他不理我。
我再接再厉,“你不觉得那个老板很欺人太甚哦?你忍得下来哦?”
“你这女人,挑拨离间很有一套啊?枉我刚刚欣赏你欣赏酒的品味。”接我话的却是那个不知道何时出来的老板。
我瞪他,“你错了,上帝赋予女人小心眼的特权。”
他笑,剑眉轻佻,嘴角弯曲成一个诱惑的弧度。这个危险的男人,诱惑女人的伎俩炉火纯青。
他毫不留情的踢了踢近旁的男人,“要不,咱们打一架?”
陆忍冬只是指着霓虹灯牌,一字一顿,“摘了。”
“不摘。”
眼前一晃,一声闷哼响起。陆忍冬怒气冲冲就要去拆牌子,我抱歉朝楷鼻血的老板看一眼,就死死上前抱着暴走的陆忍冬,“别冲动别冲动,你的这双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不是用来打架闹事的!”
他自嘲的呵笑了声,一拳打在酒吧的墙壁上。酒吧为昭显个性镶了啤酒瓶玻璃碎渣子,一瞬他的右手血流如注。
“天啦!“我惊呼,上前死死捧住他流血的手,再不准他作乱。“你车上有紧急药箱的是吧?走,去车上。”
他甩开我的手不合作,颓败的蹲下去,不管不顾流血的手,痛苦低语:“这双手,这双手!它要是能救死扶伤,我怎么会眼睁睁见着夏花就这样走了?”
我斥责他,“作为医生,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手!”我气愤难当,他那双拿手术刀修长洁净的手,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手,怎么可以这么任其糟蹋。
我去拿医药箱出来便碰见他们走来,不知道他与老板交谈了什么,他已经冷静下来。
老板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来我车上处理伤口吧。”
其实对于处理伤口,我早已驾轻就熟,毕竟叶凛大学时候年轻气盛,荷尔蒙旺盛无处发泄,有时候莫名其妙见他就一身淤青挂彩回来。
我替他收拾妥帖,他抿唇不语,老板也静静开车,只余车辆行驶路上的摩擦声。
我万万没想到,车子行驶逐渐陡峭,开入一家陵墓地。
他们沉亘无言,两个男人都绷着紧紧的脸,有些庄凝。
陆忍冬率先下车,天已经黑了,他驾轻就熟的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墓前。我们紧紧跟其后。
我仔细向前瞅了瞅,才看到墓前苍劲方遒力透纸背的字,爱孙陆夏花之墓,陆清人立。旁有效仿名人志士的墓志铭,这大概不是这个女孩儿生前所遗留的志向。这像一句平生评价,不胜唏嘘。刻字那人应该是陆爷爷吧,他的心痛,他的感慨。
那是印度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郑振铎英译过来过于凄美的二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我在往前凑了凑,青黑墓碑上的照片,女孩儿顾盼神飞的笑靥,眸里流光溢彩。照片上的年纪青涩,约莫十七八岁,双粗麻花辫俏皮的搭在肩上。
这么,这么美好的年纪,就这样香消玉殒,这的确让人不胜唏嘘啊…
我在一旁感慨万千,就听见扑通一声,那酒吧老板颓败的跪趴了下去。
我目瞪口呆,陆忍冬把我拉倒僻静的一旁。“我们走。”
我渐行渐远模模糊糊听见的是老板那一句“berss.”的喃喃自语。
“我从不知道你有一个妹妹。”我感慨。也无人提及,大概他人伤心事,何去故揭伤疤?
“如果她还在,她应该和你一般大了。”他陷入大片的回忆,神情恍惚,“那时候她在花姨的肚子里时候,分娩恰正直盛夏,我就想,她一定是朵可爱烂漫的小花。”
“我去与爷爷说,爷爷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他拿出他的诗册递给我,忍冬,你看,泰戈尔这句诗,是否很适合你的妹妹。咱们给她取名叫夏花如何?你花姨也正姓花…我记得我立马接话说,而且妹妹正好盛夏出生,还有…还有什么呢,花姨在旁边温软的笑,他摸我的头,小冬,你是冬天,妹妹夏天,名字取对称些,以后走出去大家就都知道你们是兄妹了,你是坚强的冬花,可要好好保护你的小妹妹哦。”
花姨?他的妹妹,不是他的母亲所生的吗?
“花姨于我,不是母亲,更胜母亲。她是个宽厚温柔的女人,她待我如生子,尽管只有短短不到八个月,她让我感到母爱与温暖…我对于亲母的印象很淡薄,模模糊糊,总只是记忆中她不苟言笑叫我乖乖背中草药名的剪影。父亲…父亲也是,他们,我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全世界各地的飞来飞去,开研讨会,做医学研究,潜心实验,一走就是二三年,十年来双双回家也不过三四次…他们是人人歌颂的医学先驱者贡献青春与人生的大医学家大理论家,在我眼里,他们却不过是不懂感情的科研机械。我自小就想,他们为什么要结合,难道是为了更好默契的合作与研究?然后敷衍的完成人生不得不完成的作业,结婚生子,于是不甚关心的有了我。”他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却…很心疼,他竟然,有这样一个枯寂的童年。他是个渴望被爱的男人啊…
我上前,又踯躅不定。我对他有敬有欢喜有感恩,却没有他想要的爱,我这样残忍。我在想,他如果,如果可以找一个更美好更懂得疼惜的女人来爱…
“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出来,你愿不愿意花时间慢慢听我讲?”他不自知露出受伤迷惘的眼神。
我点头如捣蒜。
那边墓碑旁隐隐约约传来男人压抑的哭泣,喁喁自语。
陆忍冬指了指哭声的方向,“那个男人,叫,中文名路易斯。是夏花喜欢的爱人。夏花为他而死,与她肚子的孩子…”
我震惊得不能自己,心脏不受控制的搐动。我皱着眉,这个老板,这个混蛋男人!
我听旁人说过,陆忍冬读书时,读得也是G大生物医学,后不知怎么,在教授的深切惋惜下,放弃出国去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继续深造的机会,堪堪留在军院,且让大家跌破眼镜毅然进入妇产科。无人不惋惜如此天才少年不去研究做了临床,还是个妇科大夫。如今我隐隐明白,他的由衷。
他接着娓娓道来:“夏花难产的时候,我守在外头,恨自己是个学医的,却进不了手术室。他们说我是医界天才少年,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宝宝死在手术台上,我那时候好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学医学研究而不学临床,那样我一定可以把她们救下来,对…救下来,还有花姨,让她和夏花都安安全全的活在世上…我那时很害怕,生夏花的那个盛夏,花姨拼劲全力保住宝宝,自己却大出血走了…花姨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满足,她可以如愿和父亲相聚,夏花,我一直宠着疼着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妹妹,在最无助的时候,那个男人却不知道在哪里…”
后放下伤痛逐渐释怀的陆忍冬,断断续续与我叙说了他父亲与花姨的一段悖逆常伦的往事,以及他妹妹与那个中英混血的酒吧男人的□□。两个性格相似极了的母女,可怜女人,兀自坚强。
所以,陆忍冬看我,待我…因为,夏花的际遇与我十分相似么?完成没能将亲爱的妹妹守护好的夙愿吗我看不透,但我倒但愿如此。陆忍冬值得更好的女人去爱,我矫情但是由衷的希望。
前几日是陆夏花的忌日,陆忍冬每年都会前去探望,风雨无阻。每到这段时间他都会沉浸自己的自责愧疚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浓露寒,陆忍冬从他的往事里抬头。
他抬步向路易斯走去,我尾随其后。
“你老说我老忘记的生日,总跟我生气。现在我记住了,以后,我每年给你生日礼物好不好?
恩,今年是什么,它叫半夏。你看,长得真丑,还要我费尽力气去中药店去淘。只卖一味药,中医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差点将我撵出去。”他将一味中药轻放在墓前,“你看,你总是这样刁难我,太坏了。”
“坏?这个词,从你嘴里出来,有点儿讽刺。”陆忍冬在他背后嘲讽。
路易斯兀自说话。
陆忍冬也踢了他一脚,“起来,送我们回家。”
这两个人,不能好好交流吗…
他抬头看陆忍冬,请求:“我想再陪陪她,可以吗?”
“我可不准她能这么快原谅你。她在那里,你也不能狡猾的用你那下三滥伎俩诱拐她。”
路易斯苦笑,“我是真心爱她。”
陆忍冬只是笑,“这么多年,我只听说你游戏花丛风流快活。她走的时候,你在哪儿?她走后,你可来送葬?她走的之后每一天,你可有一丝悔恨内疚?口蜜腹剑虚伪的浪荡子。”
他沉默。“陆忍冬,我也会痛,我也会逃避。如果我处理完美,得到你们所有人的谅解同情,那才是我对她爱的体现?”那有几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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