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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阔别三年


三年。

        远离叶凛远离G市回到家的三年。

        我的母亲三年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时候,是父亲病重的第一次。那时候爸爸查出来肝硬化。

        我在陆忍冬这三年来的解说里,才明白肝硬化早期诊断是非常困难的,而D城又小,最好的医院的医疗设备和医生的医疗水平也不及大医院,自然没人发现。早期如果诊断出来是很好控制的,陆忍冬说,诊断出我爸爸肝硬化的时候,已经是失代偿期,这个时期病情已经相当棘手,只能说适当阻止病情进展。

        所以父亲很久才被查出来肝硬化的时候,妈妈仿佛天塌了下来,忍了又忍,终于给我打了电话。

        我回家后,父亲在我们的劝说下不情不愿去住了院,积极接受治疗,病情得到很好的压制。

        “你爸爸是上消化道出血,这是肝硬化最常见的并发症,你不要怕,菁菁。”昨天在急诊室门口一直陪着我的陆忍冬是这样安慰我的。他却没说,肝硬化却往往因引起并发症而死亡。

        陆忍冬,他,大概是这三年我唯一保持联系的G市的人了。

        在我回家次日早晨他风尘仆仆出现在我家门前,围巾头发在冷风中轻扬,他摘下露水湿满他的细边眼镜对着我温润的笑的时候,我感动得无以加复。

        他像一阵清爽温暖的春风,像一轮夜空高挂的朗月,像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水,就如此蜷伏在你的身边,不言不语,无声无息。

        他不要你懂,而你一转身,他就懂了。我装作什么都不懂,他不揭穿。

        父亲有惊无险的度过一劫,陆忍冬介绍来的权威外科医生掀下消毒口罩的时候,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父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好转到我们我们院去,我可以随时监护,要不是我来得及时,这固执的老头儿还有几次命给他折腾,太不像话了!”

        我哑口无言,妈妈在一旁垂泪。

        最终父亲在我和妈妈担忧的劝慰下生着气转院到军附属医院。也意味着我再次回到这里。

        穷途窘迫,我被动难赧的接受他好心的安排,莫可奈何。包括一大笔天价医疗费,妈妈卖了房子,我拿出这些年的积蓄,全部还给了陆忍冬。良心好过,可悲的自尊,能还一点是一点。

        陆忍冬看我递给他包裹得紧紧地钱,皱着眉瞪了我很久,突然就又笑了,安然接下。

        “要是我接下你们能好过,我介绍给你一个工作,嗯…你可别拒绝?既然你想还给我钱,你们在D城的工作辞了,家也卖了,要还钱,总得赚钱是吧权当生活给你的一个机会,你可得抓住了啊。”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我就是你的机会,如果你愿意。

        我沉默很久,双手在空气里挣扎了会,颓然接受。

        有些恨当初自己活得太漫不经心。工作是漫不经心,执拗一段无望的爱情,若我上进,不沉沦不该属于我的感情,在G市能独当一面,能为父母遮风挡雨,也不必,承受他人这样的恩情了。

        我在父亲病房照顾他,有人轮椅摩擦的声音伴着脚步声推门而入。

        有人进错病房了?居然是她。

        我往门口看,苏以推着轮椅上的邱辛司,缓缓进来。

        我是很久没见过她了吗?那个生气勃勃敢爱敢恨的苏以的眼神,竟然羞赧疲苦又小心翼翼。

        感情真是一种混账的东西,把那些奋不顾身的女孩儿糟蹋成这样面目全非的模样。

        她安静的指了指轮椅上面无表情从进门就沉默着的邱辛司,有些压抑的窃喜,更多艰涩:“菁菁,喏,成我的了。我男人。”其实我知道她想尽量用一种愉悦轻松又得意忘形的语气像我嘚瑟,很遗憾,没成功。

        但我并不想点破,他们自己两个人,隔着一层膜不肯去戳破,外人再怎么着急也无用。他们的心结,还需他们自己去解。

        我故作轻松,糗她的语气:“那恭喜了。”要以往,我早就摁住她嘚瑟大笑的嘴巴使劲嘲笑她小人得志不要脸了。如今的她,不就是一直以来的我,她的感情,我不予多评,唯有小心翼翼。

        邱辛司只是淡淡的看了我和病床上休息的父亲一眼,颔首示意,权当打招呼。然后就生硬的对着空气:“我要散步。”

        苏以连连哎了一声,推着邱辛司,回头对我笑,“那菁菁,下次再聊啊。”

        我打开落地窗的窗帘一角看在医院公园小道上缓缓前行的那一双人,哎,不知道这是她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春天呢,还是她磨难的开始?

        我在苏以的殷切的邀请下临时住在了她家,她除了工作就大多呆着医院陪着邱辛司,我们很少在家里有很深的交谈。

        我很想和她谈谈。这三年,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起得一大早,我对着镜子把头发简单盘起来,化了淡妆,琢磨不透,只有叹气。

        两点水广告设计公司…真是个…奇特的名字,拿着明信片,我不禁腹诽。广告公司…恩,我真是想太多,他所在的又不是这个公司。

        我拍了拍脸,心里暗暗打气道,加油啊,温菁,打起精神!空降部队,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个公司,跟名字一样,还真是特立独行,七弯八转穿过狭仄的居民区,穿过奇形怪状的不明物体随街安放的老艺术街,抵达一个废弃的仓库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腹诽了…

        小样儿,开公司就开公司,还走loft风格呢,几百年不踏高跟鞋的我一路走来,简直是遭罪。

        甩了甩头,决定大干一番,我意气风发的踏入被刷得红红绿绿的仓库大门。

        柜台没有前台小姐,只有一个在柜台里长凳上蒙着头呼呼大睡的男人。我静默了半晌,在纠结着要不要冒失冲进工作岗位的可行性。

        这时候背后飘过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他一把拽起长凳上的男人,一个巴掌拍在他胸上,恶狠狠的骂:“王八羔子!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给你拉活,长袖善舞!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你个孙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出来应酬就算了,连工作也不给我好好做,老子好歹也是终极boss,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个战五渣!”啪啪啪把他翻过来对着屁股又是三下。

        我在心里惊叹,这是怎样的一堆奇葩啊…我突然怀疑我面临腥风血雨的职场生活会不会和谐成总经理带着职员一起其乐融融的跳广场舞…

        我咬了咬手指头,终于忍不住,“呃,那个…”

        我的声音被无视在睡觉的男人抱着打骂的男人滚下柜台下的噼里啪啦声响里。

        一个女孩从外头提着咖啡三明治进来,颤颤巍巍看了很久,憋了声哭腔,:“老大…”

        我看了看她,确定这个奇葩一定是公司职员,“请问,你是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

        “恩…”,她匆匆地看了看我一眼,关心是手里交不出去的咖啡和三明治,“老大,叶总监的饭…”

        “你烦不烦,没看见我在忙着吗?!”老大在柜台怒吼,随即传来一声闷哼。

        “呵?忙着教训我?”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那里传过来。

        是…是他?多么熟悉的…声音,我浑身猛然一震,我下反应就要扭头就走。

        “小李,把我办公室里小宋做的设计稿拿来。”他弹了弹身上的灰站起来。

        那位小姐立马点头哈腰的进去,瞬即把咖啡递到我手里跑掉了,并着小心翼翼的提醒,“多保重,叶总起床气很重的…”

        我下反应把咖啡三明治扔到地上外头跑。

        “站住!”老大豪气干云的大喊,我顿住脚步,他踱到我面前,“你就是陆忍冬推荐那个新来打杂的?”

        我抽了抽嘴角,打杂…就是前面那个小姐做的活儿这不是重点…那个人在这里,是当总裁我也不干了。

        抬步要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我两天没吃饭了,刚刚小李新买的被你打翻了,你要怎么赔我?”

        我掀了掀嘴唇,看天花板。温菁你个猪,自以为洒脱的放下,想不到一见到他就立马吓得无处遁形。

        他突然把脸近近的贴着我,双手扳正我仰着的头,浑浊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我快饿死了,你说吧,怎么负责?”

        我嗫嚅了很久,“我…我赔你钱。”

        他的脸远离我,淡淡的盯着我,手还是扳着我的脸,过了好一会才说,“陪我吃饭,当务之急。”

        然后不由分说拽着我出了门,拉上了一辆骚包的哈雷开走了。

        我的思绪不停的在轰隆隆的摩托的引擎声里飘荡。

        在人声鼎沸的G大后街里,叶凛颀长的身体卡坐在低矮的板凳上,与嘈杂狭窄的店面尤其格格不入,他毫无所觉的点了扬州炒饭大快朵颐,看起来是饿得很厉害了。

        我忍不住叮咛:“你吃慢点,胃哪里受得了?”

        我就这样心平气和和他相遇了。

        他抬头看我,淡淡点了一下头,含着一口饭嘀咕:“我想喝陈记的豆花,你帮我去买好不好?”

        像以往读书时信手拈来的一样,他掏出钱包不管不顾掷在布满油渍的桌子上,头也不抬的吃东西。

        …

        “温菁,去给我买一碗陈记的豆花回来。”

        我拿脚踹他,拒绝他理所当然的指使,还把我当使唤丫头当上瘾了?“自己去!”

        “我是造哪门子的孽?!是谁日夜不眠帮某个白痴修改专业论文,是谁勤勤恳恳帮某个笨蛋补习高数,你、你你有没有良心?你要有夏瑚一半的智商,我也不必要沦落到美好的二人世界变成在图书馆三个人复习…”他气得只骂我没良心。

        每次都是夏瑚在旁边幸灾乐祸笑得前翻后仰,我认命的去给惹不起的大爷跑腿。

        …

        我静静看着那个钱包,思绪沉淀在喉头。须臾推下他的钱包,揣着自己的大洋去端了一碗豆花回来。

        “算我赔给你的饭钱。”

        他舀了一勺豆花,低着头看浮在碗面的葱花,“变了,再也尝不出以前的味儿了。”

        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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