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踏青
春天像个小偷，总是悄悄地来。
一夜之间，当枝头抽出新芽，花苞捂开繁花，人们才恍然大悟。
晨光熹微，眭然起了个大早。材料是前一天晚上就去超市买来准备好的，只是些三明治、寿司、沙拉等需要制作的食物，步骤并不复杂，但接近二十个人的量还是让她在厨房忙碌了整整两个小时。
将所有做好的食物都拿保鲜盒细细装好，眭然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此时天已经大亮，她赶紧打电话给油铭，油铭刚吃过早饭，两人便说好让他把车开到楼下。
挂上电话，眭然又把要带去野餐的东西理了一遍，野餐篮、野餐垫、餐具、帐篷……好多东西也都是这几年为了和福利院的孩子们出去游玩而购买的。她一边将田园碎花的野餐垫放入包中，想起之前同孩子们在一起的欢乐时光，不自觉上扬了嘴角。
油铭来得很快，眭然堪堪收拾好，提着东西匆忙下了楼。
将相机包背在身上，其他扔进后备箱，油铭载着眭然一路开去接莉莉。为了不打扰莉莉和小伙伴们愉快玩耍，陈晨和王卉并不打算跟着去。
看到爸爸妈妈给自己的惊喜，莉莉果然很兴奋，一见到眭然便高兴地大喊“小然姐姐”，然后扑过去挂在她的脖子上。倒让王卉看向眭然的表情略带歉意，眭然不会在意，反抱着莉莉，笑着说：“好久不见，我们莉莉又长漂亮了。”
莉莉又害羞地挣脱眭然的怀抱躲到王卉身边。
几个人都笑了，王卉蹲下身，捏了捏莉莉的脸颊说道：“跟着姐姐好好去玩吧。”说完把莉莉推到眭然身边。
眭然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牵过莉莉的小手出了门，沿途接了酱敏之后便直奔福利院而去。
孩子们早就听陈阿姨说过周末要带他们出去春游，个个翘首以盼着。待看到眭然带着莉莉一起来了更是蜂拥过来，蹦蹦跳跳，乐不可支。
跟陈娟打过招呼，眭然三人便领着孩子们步行去附近的滨湖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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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萌发出勃勃生机，孩子们一路欢歌笑语，就同这大好春光一样，充满着朝气与希望，引得路人纷纷侧首而视。
沿着公园大门进去，公园中央的扬波湖便映入眼帘，湖面宽广，远远看去望不到边际。微风拂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情人在耳边的私语，让人心里痒痒的，温柔而又缱绻。两旁栽种着日本早樱，亭亭玉立，伸展的枝桠宛若少女姣好的双臂，绽放的花朵点缀在枝头，白如雪，粉似霞，迎着春风羸弱地舒展皱起，娇羞欲滴。如此美景，使得众人在树下流连，各种□□短炮纷纷上场，想要留下这梦幻般的画面。
作为摄影师的眭然，自然不会错过任何美好的事物。她拿出相机，对着那片繁花丽景，挑选着合适的角度，按下快门。来赏花的人不少，也不乏精心打扮前来拍照的游人。有穿着礼服的新娘站在樱花树下拍婚纱照，风吹起落樱缤纷，新娘柔美动人，吸引着众多眼球。眭然也调转镜头，许是被拍得太过热烈，新娘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一笑，镜头下的世界便鲜活起来。眭然一向钟爱拍摄人像，韶华易逝，转瞬间的喜怒哀乐则能永存。
拍完了新娘，眭然忙拉过孩子们排排站，又指挥着油铭和酱敏给他们调整好位置。
“孩子们，我喊三二一，你们就喊茄子。”
“三……二……诶，小明你别折花啊，那花不可以吃啊！”
“我们重新来啊，三！二！一！”
“茄子！”
画面定格在孩子们灿烂的笑脸上，也感染了周围的一切。眭然不敢停留，生怕淘气的男孩子们再去折腾可怜的樱花树。便随手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领着他们继续走向前。
扬波湖的对面就是一大片青草地，临湖而坐，看着碧波荡漾再好不过了。停下脚步，三个大人拿出装备，先细心地铺了一层防水的塑料桌布在草地上，再在上面铺上布艺的野餐垫。帐篷则搭在了阴凉的大树底下，热了困了可以去乘凉休息。
做完这些油铭就一屁股躺倒在了地上，一路走过来忙这忙那把他累得够呛。酱敏没好气地踹他的腿让他起开，眭然也笑着附和“踢得好！”，油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开。
孩子们这才在眭然的照顾下围坐在餐垫上，酱敏随即从野餐篮中一样样拿出食物和饮料摆在中间。眭然准备得都是些花花绿绿勾人食欲的冷食，孩子们都饿了，顾不上用餐具，直接用手抓起来就吃。他们平时在福利院一日三餐不过都是普通饭菜，此时吃着这新奇的寿司三明治，酸酸甜甜，个个狼吞虎咽，像是一群馋猫。
“孩子们，还记得姐姐之前跟你们说过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吗？今天啊，来和你们一起玩的就是油铭哥哥和酱敏姐姐！”眭然忽然说道。
油铭和酱敏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眭然便对他们解释了来龙去脉。两人听了异口同声地表示你可真是学到了李居白的真谛，这稀有姓氏的推广还是真从娃娃抓起了。说归说，他们还是配合起了眭然，尤其油铭，唬大人是把好手，唬起小孩来嘴皮子也很溜。孩子们根本听不懂他在胡说些什么，只有坐在油铭旁边的小女孩眨着天真的大眼睛问道。
“哥哥，你家是不是卖酱油的啊？”
三个人笑得半死。
午后的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意洋洋，春风轻柔地抚过脸颊，舒服得让人直想睡觉。有几个孩子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眭然轻轻给她们盖上毯子后，又举起了相机，熟睡中的孩子就像天使一样，颤抖的睫毛如蝶翼般，安详而神圣。
上午公园的人还不觉得多，下午来踏青的游人明显就增多了，却也不至拥挤。孩子们醒来后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眭然想在一旁专心拍照，便让油铭陪着他们一起玩。
油铭是个称职的“老母鸡”，没过多久，“老鹰”累了，他身后跟着的长长的“小鸡们”也累了。其他小朋友都坐在地上喝水休息，只有莉莉不知疲倦地跑到眭然身边，指着不远处说道：“小然姐姐，你带我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眭然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似乎立着两块展布，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爱心状便签，很是惹眼。还在犹豫之时，莉莉睁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摇着她的手，眭然立马就同意了，嘱咐油铭和酱敏看护剩下的孩子们，便牵着莉莉向那走去。
走近一看，展板上写着“三行情书”四个大字，原来是自己母校的社团在这里举办的樱花祭活动。有女孩将刚刚写好的纸条贴在展板上，莉莉好奇地问眭然：“小然姐姐，那个姐姐写的什么？为什么要贴起来啊？我也想写。”
“那个啊，是姐姐写给哥哥的，要等莉莉长大以后有了喜欢的人才可以写哦。”眭然蹲下来耐心地解释道。
“不嘛，我有喜欢的人，我也要写。”
眭然失笑，“好好好，我们莉莉要写给谁啊，而且这个只能写三句话哦。”
莉莉听进了她的话，竟真的认认真真掰起了指头，每掰下一根手指便说一句。
“爸爸妈妈，和我，永远在一起。”
毫无预期地看进那一双纯洁干净的眼睛，眭然有些羞愧，自己想得过于狭隘了，但更多的是内心满满的感动。
她张开双臂，将莉莉抱入怀中，极其温柔地说道：“姐姐答应你，莉莉一定会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的。”
坚定，如同誓言一般。
说完眭然带着莉莉走到展板旁搭的台子上，取过笔和便签纸，先写下了莉莉的愿望交到她的小手中，想了想又撕下一张纸写了些什么。
一大一小把爱心紧紧地贴在了展板上。
“好了，莉莉，油铭哥哥在喊我们了，我们过去吧。”眭然看着油铭挥舞的手，拉着莉莉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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眭然走后，有人走到她刚才站着的地方，状似不经意地盯着展板某一处。
同行的女伴不解地站在他旁边。
“宁老师，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宁恪微笑着说，“我们到湖边长椅上坐坐吧。”
来人正是宁恪和穆冉，有了宁爷爷那一番话，宁恪没有拒绝，顺从地在宁爷爷的提议下和穆冉前来公园游玩。
棕色的大波浪卷发，干练的职业装，穆冉是个很会打扮也很漂亮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与人交谈也不矫揉做作，不得不承认，宁爷爷对她的赞美不是浪得虚名。
即使内心是排斥的，宁恪还是礼貌而友好地陪着穆冉逛完了整片公园，当她提出要去“三行情书”那里看看时，默默地跟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眭然。
她矮着身子背对自己，抱着一个小姑娘，似乎在轻声安慰她。声音听不大清楚，感觉却很真实，宁恪觉得自己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她温暖的眼神。
所以，当眭然走后，宁恪想也没想就站去了她刚才的位置。
眭然却是丝毫不知的，孩子们休息够了又放起了风筝，沙燕图案的纸鸢是她亲自给孩子们做的，油铭把风筝在空中放飞之后便把线轮交到孩子手里，一群小孩绕着草地奔跑着，风筝翱翔在高空上，纸身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眭然也跟着跑，双手端起相机，弯着身子拍着她想要的画面。
她今天很高兴，连眼角眉梢都带着浓浓的笑意。身上是件亮橘色的卫衣，阳光打在眭然身上，像是蒙上一层光晕。
坐在长椅上的宁恪双眼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直到眭然四处取景时感受到那道目光，随即缩短焦距，减小光圈，才在镜头中看到那是宁恪漆黑透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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