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烦恼
隔天早晨她是被一阵门铃声给吵醒的。
眭然独自生活在这座城市，平日里鲜少有人会来家里拜访她。所以休息在家的日子她经常睡到天昏地暗。加之昨晚折腾了很久才睡着，眭然几乎是挣扎着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着呵欠走到门口，她弯腰看向猫眼。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
看到来人，眭然才猛地想起陈晨王卉夫妻俩前几日给自己打电话约好了星期天要来她家，她连忙打开门要将两人迎进门。
陈晨和王卉本来在门口等了许久，见里面没有动静正想离开，身后大门“啪嗒”一声打开了。只见眭然立在门口，穿着一身睡衣，头发蓬乱，睡眼惺忪，不由相视一笑。
看见他们的笑眭然更加难为情，赶忙侧开身子将门大开，陈晨和王卉提着东西走了进去。
门又合上。
王卉将手中提着的牛奶水果交到眭然手中，说着：“春节的时候我和陈晨就打算来看你，莉莉第一次在家里过年，带她走亲戚耽误了时间，假期之后我们工作又忙就给拖到现在了。
眭然也不过多推辞，接过东西放下，将夫妻俩带到客厅休息。她则是去卫生间飞快地洗漱了一番，又到厨房端了两杯水出来。
“莉莉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啊？”眭然把杯子在两人面前放下，笑着说：“好长时间没见到她，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一点儿也不想我。”
莉莉是个孤儿，从小在社会福利院长大，不同于大多数孤儿自闭的性格，她却十分活泼外向。眭然几年前刚去福利院做志愿者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莉莉也特别粘她。
去年，陈晨王卉夫妇想要收养莉莉，小丫头舍不得福利院的伙伴们，泪水涟涟地跟眭然说不要有新爸爸新妈妈。可是莉莉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为了能让她有更好的教育，收养是最好的选择。陈晨王卉两人眭然很了解，也相信他们能给莉莉好的生活，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安慰了莉莉一下午，莉莉虽然年纪小，心里也是懂事的，最后闷闷地点了点头。可是送她去新家那天莉莉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眼眶，抽泣着让眭然常来看她。
看着沙发上二人一脸幸福的表情，眭然能感受到他们是真心爱莉莉这个女儿，心里为莉莉高兴的同时叹了口气，貌似吃味地说道：“唉，果然是有了爸妈就忘了我这个姐姐啊。”
他们三人也是几年的好友了，因此熟知眭然脾气的陈晨和王卉并不把她的话当真，但也笑着解释道：“哪能啊，莉莉知道我们今天要来看你就吵着要来，可是学校里又有活动。她就噘着嘴说不让她来看你她就不吃饭了，我俩好说歹说最后答应给她一个惊喜她才肯吃饭。”
想到莉莉那个刁蛮的样子，眭然顿时捧腹大笑。陈晨王卉看到自己躺倒在沙发上笑得没形象装作头疼的样子，更让她停不下来。
“那你们能给她惊喜吗？”眭然笑出了眼泪，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格外明亮。
“所以我们就要来拜托你啊，其实也是我们一早就商量好的，想让你给莉莉和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们拍些照片，让她能放在家里留作纪念，这样，想他们的时候就可以随时看到了。”
眭然一口应下，“可以啊，没问题。”说完便雷厉风行地给福利院的张阿姨打了电话，跟她讲明了原因。张娟原本就是带莉莉长大的阿姨，哪有不应的道理。两人约定了下个周末让眭然带着孩子们去公园踏青。
看到事情这么轻易就安排妥当，陈晨和王卉高兴极了，当下就想拉着眭然出门请她吃饭。眭然本来是拒绝的，但拗不过他们的再三邀请，只好答应。她忽然想起上次去福利院时给孩子们的允诺，灵机一动，便提议能不能多带两个人一起吃饭。陈晨也是个大方好客的人，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拨号之前眭然还有些犹豫，生怕这个点打过去那两人会没有空。果然，酱敏约了人，倒是油铭如临大赦，干脆地说了好。
地点约在了火锅店。
红油翻滚，热气缭绕，几个人围坐一桌。吃火锅这件事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魔力，让原本不熟悉甚至陌生的人相见恨晚，眭然只是给陈晨和王卉介绍了油铭的名字，话匣子瞬间就打开了。就像眭然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一样，油铭看到他们震惊的样子来了兴致，就着啤酒，涮着羊肉，把老爸告诉他的家族秘史神侃了一通。眭然早就听他说过，大致就是什么被仇人追杀，背井离乡改名换姓，神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
油铭显然继承了父亲说书的本领，一个姓氏的故事唬得那两人一愣一愣的，只顾着听故事，桌子上的菜只动了一点点。眭然瞧着油铭越说越起劲的架势，只好打断他的话头，示意大家赶紧吃菜。故事戛然而止，陈晨意犹未尽地问眭然，油铭是不是就是她所在的那个稀有姓氏协会的一员。
眭然看了油铭一眼又看向陈晨，答道：“是啊，我们协会人的姓氏啊，有好多这种稀奇古怪，不是亲眼看到你打死也不会相信的那种。他们姓氏的故事估计都能出好多本书了。”
“是啊。”陈晨似乎有了些感触，“以前竟从来不知道这些，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据记载呢，我国的姓氏萌生于人类早期的原始部落，源自母系社会的图腾崇拜，距今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了。再经过不断的传承繁衍，可想而知其中的内涵丰富。而且姓氏也是辨别血缘关系的重要标识，你不是喜欢陈道明嘛，说不定你们俩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说完眭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莉莉的大名你们给取了吗？”
陈晨还在哈哈笑着，王卉柔声说：“陈晨他爸看到莉莉喜欢得不得了，亲自给莉莉取了名字，叫做，陈瑾璃。”
“怀瑾握瑜兮，穷不得所示。”眭然低声念出这句楚辞中的名句，“瑾意为美玉，璃又音同莉莉的小名，老爷子有心了。”
曾经眭然还担心过陈晨他们的家人会不会不能完全接纳莉莉，现下看来莉莉还是幸运的。
一顿饭罢油铭已将陈晨王卉视为朋友，所以当眭然提出让他下个周末去帮忙的时候他爽快地答应了。眭然倒觉得他今日有点反常，追问了他一句。
谁知道油铭居然说他现在恨不得天天都出来，不要待在家里。然后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说道：“还不是我爸妈天天在家里催婚，说我们老油家就指着我这根独苗了。老是想安排我去相亲，我现在看见他们头就大！”
“哈哈哈哈。”眭然用同情的眼光看向他。
油铭顺势讨好似的问眭然：“今天中午我可是借着你的名头出来的，你下午捎我一程，我可不想这么早回去。”
眭然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佯装认真地说：“这可不行，万一叔叔阿姨误会了，强行把你我拉郎配怎么办？”
“没事，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妈挑儿媳妇喜欢那种屁股大能生儿子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眭然转头看向自己的臀部，随后又飞快反应过来给了他一拳。
“你说什么？！”
油铭爆笑，捂着肚子说：“我这是夸你瘦呢哈哈哈，谁让你刚才笑我的。”
眭然一脸黑线。
架不住眭然铁青的脸色，油铭先求了饶：“我错了，大姐，要不下午我请你去喝茶？”
“哼。”眭然嗤之以鼻，“你哪次去101号茶馆喝茶是给过钱的？！”
“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与油铭有着同样遭遇的，还有宁恪。
宁恪已近而立之年却还是孑然一人，家里人免不了要为他操心。尤其是宁恪的爷爷，隔三差五地便要介绍些朋友给他认识。宁恪敬重爷爷，也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所以一向也都顺着他的意思，吃上一顿饭算是交差，最后不了了之。实际上对于应付这些“朋友”他确实是不胜其烦。
就在昨天晚上宁恪又接到爷爷的“邀请”，要他今天和自己一起吃饭，说话间的语气不容拒绝。宁恪记挂着事，心不在焉地听他讲着，随口敷衍了下。
到了今天中午他给宁爷爷打了个电话借口有事，竟真的放了鸽子。
结果，宁爷爷和穆冉，对着一桌子的菜，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午饭。
真正感觉到事情严重了，是在他接到父亲的电话以后。宁恪自小懂事，遇事情又知分寸，父亲极少管过他的事。
不得已宁恪这才回了趟家，祖孙三代难得吃上一顿饭，如果不是在宁爷爷铁青的脸色下的话，这顿饭应该还是温馨的。
宁爷爷自然是生气的，早在宁恪进门的时候他就大发雷霆：“好啊，宁恪！我和穆冉在餐厅等了你整整一个钟头，结果你打个电话说不来就不来了。我教你的礼貌你就是这样学的？！”
父亲也在一旁拉着脸看他，宁恪无法，只得虚心听着爷爷的说教。
见到宁恪低着头沉默，宁爷爷气消了也就给了他台阶下，让宁恪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行事。
只是没想到，晚饭时分，宁爷爷又旧事重提。
“宁恪，你平时有课要上也就罢了，下个周末应该没事了吧？穆冉今天特意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来赴约，结果你还没来。你就陪着她出去逛逛吧，也算是给她赔罪了。”
宁恪没有做声。
宁爷爷陡然变色，又发作起来：“宁恪，你连你母亲的愿望也要不管不顾了吗？”
“母亲”这两个字仿佛触及了宁恪心中不可触碰的禁忌，宁恪反而抬起头正视着桌对面的宁爷爷，原本清明的眸色也染上一丝阴霾，说出口的话却是异常冷静。
他反问道：“妈妈真的希望我这样吗？”
宁爷爷看他这副样子，心中一软，语气也缓和下来，“我们也不是非要你遵从你妈妈的约定，况且我也不确定穆冉就是那个人。你也大了，是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穆冉性子好，还帮过我的忙，相貌也没得挑，百里挑一。你就当多交个朋友，说不定有缘分呢？”
这番话已经是非常商量的口气了，宁恪的爸爸也在一旁拼命地给他使眼色，宁恪无法，只好答应下来。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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