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京
唐莘和慕容白离开平谷的那天,外边又是雷雨大作。平谷地处沙漠边缘,要么是疾风骤雨,要么是艳阳高照,倒也没有个平和煦暖的日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或许就是这样的天气,才养出来燕十七这样爽利的妹子。
她前一天已经跟唐莘道了别,说是正在追查一池寺住持的案子,不便来送。唐莘对那桩案子,倒也是介怀,便求燕十七查明真相后,一定要传信给自己。燕十七自然是答应的爽快,她知道慕容白是皇帝,不知道是故作镇定,还是因为没见过阵仗,也不见她怎么打触。按着白玉笙的话说,她是因为过于专注,所以旁的事情,反而扰不到她。
这天清晨,白玉笙撑着伞走到客人住的小院里。她腋窝下夹了两把纸伞,打算先去给慕容白送伞,再去照顾唐莘。可是慕容白的门开着,人却不在房里,白玉笙走到近前,却听见隔壁房间零零星星地传来了几声,“走”,“不走”。
她摇着头笑了笑,这年轻人的事情,她是越来越看不清了,却将伞靠着慕容白的房门放好,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白玉笙只是知道,“这下子虎头可麻烦了。”
“我是要同陛下回长安的。若是陛下不肯跟唐莘一起,唐莘可以自己回去。”
“师父还在图伦,你大可等他一起回隐逸山。”慕容白站在房内的桌前,目光坦然地看着唐莘。
她无奈地笑了笑,一双晶莹的妙目扫过慕容白微微攥着的双拳:“我还是要回长安,我娘。。。”
慕容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是了。。。你是该回去看看唐夫人。”
唐莘的娘,是她的一个心病。唐莘想了想,前世这个时候,该是哥哥唐冰闹着要投笔从戎的时光,她不知道这一生,哥哥是不是又被命运的河流冲回了原来的轨道,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哥哥跟娘一样重蹈覆辙。
她三下五除二将行套收拾了,慕容白已经在门外等了。他虽然喜欢摆谱,但这次回京的排场并不大,平谷郡地处边境,护他回京虽然事关紧要,但也不能让兵士倾巢而出,精锐自然还是被留在了平谷郡。
所以,他居然能够得以清闲,纵然这在这平谷郡府内,大家都知道他是当朝天子,却依然可以保持着身轻松,免了全呼后拥的境况。
刘仲礼果然是个妙人。
唐莘看不见的是,京城赶来的暗卫早已布满了郡府的里外,驿站边因为赶路累死的马匹也以数十计。慕容白是心知肚明,却乐意当做不知道。
唐莘看见慕容白手里的伞,愣了一下,她自己找遍了房间,硬是没找到一把伞来,皇帝果然是承天运。
“你快把头上那褥子放回去吧。”慕容白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唐莘点了点头,把撑在头顶那方五颜六色的绣花褥子放回了床上。
“若换了是朕,宁愿淋雨也不挡个东西在头顶,乱了仪容。”慕容白将伞撑在唐莘头上,一边走一边说。
伞下二人徐徐而行,不过其实唐莘跟慕容白离得更近也是有的,但此时伞外狂风大作,伞下却构筑了另一方天地,头顶簌簌的雨滴声,更让人觉得静谧安逸。
“我一介小民,又不怕人看。”唐莘小声应着。她突然用手捂了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溜溜地瞅着慕容白,“我跟陛下回嘴,不算大不敬吧?”
慕容白轻哼一声:“你还知道?大不敬的事儿你做的还少吗?”
唐莘见他语气愤懑,有点担心地盯着他看,谁知道却见他嘴角斜斜上钩,眼睛也明亮了起来。她就放了心,跟着嗤嗤地笑了出来。
慕容白瞪了她一眼:“就知道傻笑。”话没说完,他自己却也笑了起来。
上一次二人雨中漫步,是哪一年?
从他们这院子到接客的正堂的距离不长不短,长的足够让唐莘手心微汗,短的却不足她再同慕容白多说些话。
唐莘透过雨帘一眼望尽,刘仲礼在正堂门口恭候着。雨滴落在堂前经年日久的踩出的凹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这雨滴又敲在积水上,水花溅起,毫无悬念地污了刘仲礼的衣裾。
他见慕容白过来,匆匆迎了上去,一双黑色暗纹锦靴正巧趟进那水洼里,发出一哗得一声响。跪在雨中行了大礼后,刘仲礼低着头说:“下雨天,留客天,陛下是否要再等等。”
慕容白看了看那浓云密布的天幕,略微想了想,摇了摇头:“多谢刘爱卿,朝中事务繁忙,朕还是需要早日回朝。况且,朕岂是为了一点风雨就改变行程的人?”
慕容白说完,眸子中忽然黯淡了起来,却转瞬即逝。
过去的事情何须纠结,陛下就是这样的汉子!
唐莘本来觉得归程会很快,可是谁成想,居然要走走停停。慕容白以皇帝身份回朝,各郡县免不得有人来迎,几乎花了去时两倍的时间,才到了龑水之畔。
“难怪陛下会微服出行,这一路上果然繁琐。”唐莘穿了一身男装,站在江面上一艘华丽的画舫上。画舫四周每隔一步,便有侍卫守护,精神抖擞,眼观四方。
所谓的唐翰林之女早就入了宫,唐莘不便显露行迹。等入长安后,为防人口舌,她自然是不能堂而皇之地回她唐府住着。慕容白提议换做男装,扮作他小太监。这主意被唐莘瞪了回去,于是她便成了慕容白的贴身守卫。
“朕微服出行,是为了体察民情,倒不是怕繁琐。之前去师父那里,也只是不便为人所知。”慕容白手里拿着毛笔,面对着窗子,正欲落笔。
他朝窗外看了看,却不见秀丽江山,左看右看都是侍卫的背影,就把手指毛笔一掷,扫兴地坐到凳子上。
“画这江景,满眼倒都是壮汉的脖颈。朕还不如回宫,画那些宫人的脖颈也还要曼妙些。”
慕容白见唐莘没有答话,还以为自己刚刚说微服私访的话让她扫了兴,语气一软:“莘儿说的也对。不过,喜欢微服出行的,那是先皇。”
唐莘眼睛一亮,觉得这里必有故事可听。
“先皇说,只有微服出行,才能体察民情。若不是这样,地方官员遮遮挡挡,你看到的只是满目繁华,形势一片大好,哪里知道百姓疾苦。”
唐莘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正要拍手称是。慕容白却突然十分轻蔑地哼了一声。
“朕当年也是心服口服,觉得先皇所言极是。后来才知道,他年年下江南,只是去私会瘦金湖畔的名妓!”他一拍桌子,唐莘不由地噤了声。
她再大逆不道,这议论死人也是要三思,议论故去的先皇,更是万万不敢。所谓大逆不道,也只是敢对着慕容白罢了。
慕容白却说起了劲儿,这些话,大概是不吐不快,然而无人可吐露。
“你说,昔日明君,有几个可用得着微服出游。用人为忠,用人为信,做为君主,自然要清圣听,若是朕自己任用的人,都看不明,信不过,朕到底是如何昏庸。亡羊补牢,却不如防患于未然。”
他越说越激烈,大袖一挥,墨汁撒满宣纸,泼出一片山川江湖。
唐莘站在一旁,上前也不是,袖手旁观也不是,心里总觉得慕容白另有所指,脑子里就出现了两个字“流云”。
此刻的流云,正在江对岸那处观景亭上,默默地注视着这座华丽的画舫。当日他复命去见那人,那人却依然不肯交出飞花。
这简直是贪得无厌,太不守信用。流云怒发冲冠,便寻了他去,若是救不出飞花也罢,大不了鱼死网破,要死一起死。
“你还没有完成任务,怎么就敢来见我?”
那人冷笑一声,把一封密函扔到流云面前。流云未能寻到他的踪迹,那人却先找上了流云。
流云不明就里地打开密函,认真地读着上边每一个字,喜悦却淡淡地溢上了心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放他一马,不过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勾当,就不要端到我面前来。我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蒙了面,身量中等,声音文弱中气甚浅,但是看他那一掷,却似乎有武功在身。到底是小王爷,还是仆射大人,或者是开客栈那个闲散王爷?
流云使劲地看着他,想和记忆里哪个身形重合起来,搜遍了脑海,却怎么也寻不到。
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了慕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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