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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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周煊给过她一张卡，黑色磨砂面，很薄的一张装在信封里递过来，上面只有编号。那时她和秦昊刚分手没多久，他们两人的关系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平衡，她像烫手山芋般推还给他：“我不要。”
事实上她缺钱缺的很，早些年房子赔下的那笔款子慢慢变少，毕竟是只出不进，加上通货膨胀，她精打细算每一笔，终于到了高三暑假满了十八岁可以去打工。麦当劳里除了大学生，就是那些俗称的厂妹，跟她排一起的小张看到她登记的家庭住址，阴阳怪气道：“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跟我们来抢饭碗啊？”没事便可着劲挤兑两句，她从小到大都不是吃亏的主，把小张关在卫生间的隔间，洒红墨水，放恐怖音乐，把小张差点没吓出精神病，哭着喊着要辞职，还发了短信给她的第二联系人——也就是周煊。
周煊很意外，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晃晃手机：“你被打了？“
她非常得意：“怎么可能，要打也是我打别人。”
他点头，表情很满意。
……所以没节操不是天生的，属于买一赠一。
大概就是从这里发觉她手头紧，他一向是很细心的人。
“给你就拿着。”他不想就这些琐碎的事情纠缠，把卡扔在桌子上。
她倔强地说：“我不要你的东西。”
“那别人的就能要？我的就不能要？”他面色铁青地把银行流水摔给她，她捡起来，脸色陡然变了，低着头不说话。
那是之前秦昊打给她的几笔款子，她从没提过这件事，是他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记下了她的私人资料。
“我没……”
他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面带嘲讽，叫她的全名：“何知星，你这么聪明，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装是吧，我陪你。”
他大步向外走，“咣当”把门甩上，那种闷热感像钻进每个毛孔里开始叫嚣，他将油门狠狠踩下去，好像这样就能纾解掉心中那些无法可讲无处可说快要爆炸开来的东西。有警察站在远处不停地招手，然而只是一晃，便成了模糊的人影，渐渐远了。
像所有都被远远甩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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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周宅时，周叔正站在天井处修剪花木，见他眯着眼睛慈祥地笑：“二少回来了。”
他“哎”了一声，上前搀扶着周叔：“都说了，您老了就不要做这些事情，不然要那些打理庭院的工人做什么。”
“人老啦，闲不住。”周叔摇头，侧脸看他片刻，有些伤感，“要是大爷在，看到如今这么出息不知有多高兴呢……”
周煊喉头忽然一哽，说不出话。
周叔看着他的表情，顿觉失言：“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周煊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一路行至厅堂，他怔了一下，礼貌地上前打招呼：“小姑姑。”
周非在修指甲，脚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和购物袋，旁边站了一位奢侈品卖场的经理，西装革履，仪表极干净讨喜，正俯下身子，形容谦恭地跟周非介绍当季新品。人人皆知周家唯一的小小姐挥金如土，每季各家卖场都会有专人上门送册子和样品服务这类超级>
“哦，小煊回来了。”她漫不经心地招呼，“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姑姑送给你。”
“不用了。”周煊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您慢慢看，我先上去休息。”
“对了，你跟许家那丫头怎么样了？或者……叶家那小女孩，听说也挺迷你的，这么多名门贵女追着喊着，没想到我周非的侄子，这么小小年纪也风流冠京华了，娶任何一个这一生大概都无虞。”她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精致的脸上眼线微微上挑，笑意妩媚冰冷，“说不定姑姑将来还要在你手底下讨生活呢，到时还要请你高抬贵手了。”
周煊垂下眼睑略一躬身：“姑姑言重了。”
上楼时他从拐角瞟了一眼，周非身子几乎快要倾到那个年轻男人身上，一双大大的杏眼风流多情。这个家从根上已经烂透了，他模糊地想着，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睡前手机忘记设闹钟，却很早就醒了，等到楼下热闹声响起后才起身下楼。因为爷爷寿诞临近，老宅慢慢热闹起来。旁支族人时有带着节礼来，有小男孩拽他的衣角，瞳仁黑亮清澈，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俯下身子：“什么事？”
“哥哥，我想要那个糖果。”小男孩踮脚伸出手，袖子短了一大截，袖口有些褪色，连边也磨得翻起，眼巴巴地看着果盘里的包裹漂亮的巧克力，他抓了一大把塞过去：“够不够？”
“妈妈妈妈，你看我有这么多了。”
他身后衣着朴素神情躲闪的中年妇女似曾相识，恍然想起几年前上家谱的时候，闹得最凶的人有她一个，二叔三叔推出来的跳梁小丑之一。她打掉小男孩手上的东西，呵斥：“什么哥哥，要叫煊少爷。”
他忽然觉得兴趣索然。
直到傍晚人声渐渐稀落，周灼满身酒气从外面回来，一手搭着他的肩，两人并排站在二楼栏杆边，触手光滑微凉，上好的黄花梨木，隔段都要打一遍蜡。
“哥。”他脸微微侧过来，嘴角挑起个说不出意味的笑，“明明是我们嫡支的事，这些人倒蹦跶得欢实，一个个巴着老头早去族长之位旁落，想趁乱分杯羹呢，这嘴脸，啧啧……”
周煊轻斥：“这是老宅，小心着点，你还真什么话都敢说。”
周灼一脸满不在乎：“不是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嘛。”
周煊沉默片刻，问他：“你那两个弟弟，这次也要回来吧。”
周灼眼里满是嘲讽，被垂下的眼眸掩去：“那边闹得凶，你想，那姓白的贱人从年轻就跟着老头子，又生了一对儿子，能不趁着折腾着认祖归宗么。”
周煊拍拍他肩膀：“我只是你哥，不认识外面什么阿猫阿狗。”
“哥，想不想看一场好戏？”周灼忽然问，他本来想阻止，最后想想只道：“手脚干净些。”
周老爷子的寿宴极尽风光，西京政商名流上座大半，却落得草草收尾。周家二爷的一对双胞胎儿子送的贺礼是找大师刻的印章，上好的田黄石，打开盒子却断成了两截。周煊尤记得爷爷的震怒，双胞胎的抽泣声，姓白那女人震天的哭声，二叔向周灼挥下去的巴掌，尽管他没有一点证据。
明争暗斗像刻在周家的基因里，永无休止。
他觉得厌倦，不知道什么时候临市那个更像家，他是真的在心里想过等到她十八岁的。只是他这人命不错，运，却总差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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