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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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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知星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昨天醉酒前的情形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浮现,她蹭地从床上坐起,猛然发现旁边多了个人。她整个人僵住,血液在一瞬间凝聚到头顶,好像过了几光年那么漫长,被子里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知星,几点了?”

        江山按开床头灯,掀掉被子,一股脑爬起来,盯着她一副八卦脸:“昨天那帅哥谁啊,旧情人?一副被骗人骗钱外加吃干抹净的样子,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零零星星的话,周煊赤红的双眼,愤怒而哀伤的表情,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直蹿上来,她觉得心底发寒,当初受的挑唆,她觉得对不起秦昊,气愤之下无计可施。她不是感情上容易冲动的人,却在恰好的时候获悉周煊有个重要的投标项目,几乎十拿九稳,她在一气之下泄露给他当时的强劲竞争对手。他以些微差距惨败,自此整个人失踪。

        她以前做过很多气他的事,把他气得跳脚无计可施,她觉得自己报仇了,快意之后又有隐隐有过疑惑,好像一切太顺利了些。

        好像冥冥中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

        她发起抖来,过了好半天才轻声说:“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江山被她此刻的表情吓住,没再敢多问,蹑手蹑脚地一件件套上毛衣,片刻后到底没忍住,又说:“你不知道昨晚那个杨总的表情,难看得要死,又硬是挤出笑,比哭还难看。后来那姓陆故作惊讶地说,知星在你们公司啊,以后得仰仗两位多照顾了。他话说得客气,杨临和他都一副手脚不知道哪里放的样子说,哪里哪里。真是、真是……”

        江山真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词来,何知星勉强笑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山慢吞吞地说:“昨晚你那个……姘头,黑着脸进来,扔了把钥匙在桌子上,说‘你去陪她,她喝醉了’,我就被赶鸭子上架过来了。”她看了眼闹钟,忽然大叫:“啊啊啊,要迟到了。”

        厚重的窗帘将房间遮得一丝光线也,料子说不出的名贵,哑光质感的深栗色,软软垂下来。何知星刷地一下拉开,阳光直直射进来。她捂住眼睛,都说日光之下无新事,那人呢。

        一路恍恍惚惚,待赶到报社,最终还是迟到了。

        杨临虽然是主编,平日里却从不拿架子,涉及到原则利益,半点情面也不会讲,喝酒那晚便是如此了。职场里,人人都是两幅面孔。

        可俗话说,端人碗服人管,她还是得和江山规规矩矩地敲了主编办公室的门。

        “进来。”

        谁知道杨临却并没有大发雷霆,反倒笑眯眯示意她们坐:“这次广告的拿下,小何是大功臣啊。”江山戳戳她,挤眉弄眼,一副“我说的吧”的表情。

        何知星只是最官方地回答:“您过奖了。”

        “过不过奖我心里最清楚。”他还是一副和蔼的表情,“以后有好资源可别忘了多给咱报社介绍啊。”

        何知星点头称是,二人出门后江山叹道:“真是多谢你昨晚横空出世那个姘头了,不然见不到主编的翻脸如翻书啊。”她抱住何知星胳膊,沉声道,“小何,有什么好资源,也别忘了姐姐我啊。”

        何知星一记眼刀扫过去,江山马上改口,哀怨道:“好吧……忘了也不要紧。”

        待坐到自己的隔间里,何知星打开电脑,看到堆积如山的待处理文件只觉得头皮一炸,那边传来江山的惨叫声:“啊,我能不能装死……”

        恰逢这几天省宣传部要视察,报社已经过了把女人当男人使的初级阶段,直接跳跃到把女人当畜生使的中级阶段,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熬过兵荒马乱的一周何知星埋头把手上的活赶完,等着出片下印厂,抬头发现窗边一堆人围在那里,她从窗户缝隙望了一眼,一辆白色的阿斯顿静静停在不远处,很是招眼。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校对的程鑫激动得脸色通红,赌咒发誓:“停那儿好几天了。我今天早上路过看见车主了,绝对高富帅!那俊俏的小模样,那忧郁小眼神,的看得我心都碎了!”

        旁边有人调侃:“你没直接生扑上去?”

        程鑫“嘿嘿”地笑:“我倒是想扑,被帅哥冷冰冰的眼神吓退三百里外。”

        又有人下结论道:“大概是楼上广告公司那些模特的多金男友来提前给个爱的惊喜吧,有钱任性。”

        何知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把手头的稿件整完,才发现已经是中午了。她慢吞吞地收拾了东西下楼,外面空地早已种了大片绿植,蓊蓊郁郁,光斑只是稀疏地落在身上,穿梭其中光影变换像时间流转。

        其实人的一生那么漫长,真正快乐的时间也只是像那些跳跃的小圆点,倏忽见就没有了。

        她忽然站住,说:“你想跟到什么时候。”

        白色小跑就真的停住,车窗缓缓落下,周煊已恢复了素日的良好风度:“看心情。”

        她掉头就走,高跟鞋与柏油地面撞击的“哒哒”声,她小跑起来,专往人流密集的地方扎,临转角时终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静静停在原地。

        她忍不住得意起来,还哼起歌,没走两步,却发现隐隐有相似的旋律在响。她忽然意识过来,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里面传来的却是熟悉的嗓音。

        “在原地别乱跑,等我过来,这边人有点多。或者你过来……”他说了个位置,声音淡淡,却语带威胁,“我知道你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走,但我有一千零一种方法找到你,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

        最终还是坐到一张桌子上。

        新式的川菜馆,味道平平,胜在环境好。其实像这类总比不过粤菜西餐听起来有格调,往浅了说就是上不得台面——这是许进龄说过她的话,那样柔柔弱弱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听来,像轻轻拿把刀一点点往心窝子里戳。动作轻柔,刀刀见血。

        书里说血与火的青春,其实没错,火是热烈,血是暗下去的火,那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最早算起来她与周煊的年少岁月,大致是相依为命。

        她年少时候就喜欢往这些苍蝇馆子钻,桌椅像永远油腻腻地擦不干净,他皱眉,一身清爽坐下来,店内太局促,长手长脚伸展不开。

        她就嘲笑他少爷脾气。

        他要面子得很,次数多了,明知道她使的激将法,也拿了筷子,索性她吃什么,他也挑衅似的吃什么。

        “香辣兔头——”

        兔子眼睛那块黑洞洞的,停筷。

        “溜肥肠——”

        动物粪便堆积的地方,停筷。

        最后胡乱捡了个最清楚的食材放进嘴里,却忘记那东西叫朝天椒。一向最讲究风度的周煊,那天狼狈地灌了几大杯凉白开,最后还是辣,她贼笑,黑黑的眼瞳滴溜溜地转,嘴巴翘起来,大概也是辣椒的缘故,唇色通红,鲜艳欲滴。

        他鬼使神差地吻上去,脑中“轰”地一下一片空白。大概年纪轻,也不讲什么技巧,就一通乱亲,最后晕晕地放开,大概是缺氧。

        何知星整张脸烧起来,结结巴巴道:“周煊,你、你不要脸。”

        他也有点被撞破的赧然,但男人么,哪能在这种事上露怯,于是他也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坑我,这么辣,我吃了苦头,怎么可能饶过你。怎样,辣不辣。”

        她既不敢说不辣,也不能说辣,只好死命盯着他。最后盯得自己也绷不住,终于破功,继续低头猛吃。

        那样的好时光,还是过去了。她怅然地想着,有白衣黑裤的服务生进来恭恭敬敬地进来,问,两位要什么茶。

        “六安瓜片。”

        “白水。”

        何知星与周煊同时开口。

        她翻菜单的手停住,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口味也改了?你不最爱装腔学那些老一套的规矩吗?”

        “很久了,白水不容易遮盖住别的味道。”比如下毒。

        他消瘦了很多,棱角更分明,眉宇间也多了些阴鸷,她沉默了一下,说:“对不起。”

        她下巴很尖,颌角轮廓纤细,瓷娃娃样的肤色,细白中带些怯怯的冷,他不自觉心软了一下,半晌后声音有些涩然地开口:“昨晚你说你这那几年……你这几年……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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