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所谓绝学
回到家中，白芍连烧水洗澡的气力也无，直接脱了外衫，倒床就睡。冰乌拗起头注视着她。过了许久，才低了头盘回去。
三日前饮了血，它的身体已长到尺许。一身的皮，变得幽冷乌亮。
亏得那天把话说开了，不然这会儿，白芍如何敢在它身边睡去？
这一觉下去，仿佛沉入了世界之底。浑然没了知觉。直到丑时，才猛一抽搐，激灵醒过来。坐起身环顾四周，不知此身在何处，不知今昔是何年。
太久没睡了，恍如已隔世，重新为了人。
直到冰乌昂头看她，白芍才渐渐的定了心神。
疲乏感已经消失了。全身被人换掉了似的，焕然一新。她即刻盘了跏趺，导引灵气入体。内脏受的创伤，脸上的肿痕，在一夜之间已恢复如初。修炼到天亮，白芍起身烧水，洗澡沐发。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后，见冰乌一直昂着头，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答应它的饮血之日。她暗叹一口气，撩起袖子，将手臂递到它嘴边。冰乌垂下眼睛，缓缓张开嘴，咬住。
“你再长大怎么藏身啊？”白芍幽幽地说。
过了一会，冰乌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没有这个记忆？”
“什么？”
“我之前是待在宝器中的啊。”
“宝器？”白芍的记忆被点亮了。没错，冰乌曾化形过。化形前，足有二十丈长，是待在一个内有洞天的宝器中的。宝器叫做”玲珑塔”，外表拇指大小，一直被清灵挂在脖子里。内里却有三层洞天，最底一层属于冰乌，上面两层，清灵用来储放功法和灵石的。
“那......宝器呢？”白芍有点期待地问。
“掉进那条河里了。后来我去找过，被水冲走了。”冰乌有点垂头丧气的，“那条河通向海域。现如今实力有限，想找也不太可能了。”
白芍不无遗憾，撇了撇嘴。看来，她还真是穷命。伸手止住血，嘱咐道，“那你暂时先藏这里，不要给人发现。”说完，摸了摸它的头。那里硬邦邦的，正是从前化龙时长过角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冰乌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盘成了一团。之后，它不再理睬白芍，兀自闭了眼，专心炼化血中元气。
白芍也懒得再去管它。去了河边，将衣裳搓洗了。晾好。去街上吃早饭。身上还有七十两碎银，也算不小的数目了。吃点好食物，还是够的。现在每日消耗大，不吃好点，只怕人会垮。所以，她的早餐吃得很讲究。
寅时一到，便动身去武馆。此时的她，又是一身的气力了。虽然只穿了一袭粗布青衫，走在清泉路上，却着实扎眼。眉如翠羽，肤白胜雪，却又威风凛凛，英姿逼人。各大武馆里，有数不清的眼睛，粘在了她身上。
看就罢了，有一家叫做青云武馆的，尤其不是东西。每每言语相戏：“小师妹，加入我们武馆吧。”
“小师妹，你芳龄几何？贵姓芳名啊？”
白芍不予理睬。脸不红心不跳地走了过去。身后会响起一阵放浪的哄笑，夹杂一些难听的话。白芍便起了念头：早晚要狠狠收拾这帮人一顿。
“神蛟武会”里，其他分部的，似乎也是如此。一个个见了美色，犹如鬣狗一样贪婪龌龊。
直到进了“白鹤部”，才宇内一清。不知是否错觉，陈师父挑的弟子，似乎都很稳重，清澈。不比较不知道，一比之下就会发现：师弟们各个目光清正，皓然坦荡。跟外面的人不一样。
或许，陈自强这个人，是有一点邪门的。白芍暗自忖道。
今日有四个师弟缺了席。
陈师父捧着茶说，“没办法，要吃饭的，不干活不行。不像你二师兄，家里有钱，供他吃几辈子也不是问题。所以，一般我挑弟子，命格和品性上都有讲究的。命里穷苦，没有贵相，我不会要。品性不好的，更不能要。我的绝学不是随便谁就传授的。”
白芍心里直打鼓，他提起“绝学”好几次了，真不知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学问。还老放在嘴上，生怕别人不晓得似的。
白芍惴惴开口道，“师父啊，我的命也不好，将来也得找活儿干，不可能跟二师兄一样的。要不，就先别进内门了吧。”
陈师父道，“你这不是已经进来了吗？”他使了一个眼色。白芍转身一瞧，他们刚迈进了一道门槛，来到了一间幽静的小屋，与外面的演武堂之间，隔了两扇木门。
白芍满脸狐疑，这就是入了内门了？
陈师父将茶杯递到她手里，“跪好，给师父敬茶吧。”
白芍蒙了片刻，一时回不过神来。师父啧嘴，“你冒什么傻气？这是你冒傻气的时候吗？快，不要错过了吉时。”
白芍连忙“哦”了一声，心道，“事已至此，不如就拜吧，看他究竟有何绝学。”于是，扑通往地上一跪，脆声唱道，“师父在上，弟子白芍有礼了！”
陈师父满面严肃，将茶拿过去喝了一口，往桌上一搁。“起来吧，小师姐，往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师父丑话要说在前头，师父要传给你的都是绝学，你是女人，将来要是嫁人，指不定就把我这绝学漏出去了。这种亏本生意我是不干的。所以师父作主，你的夫君就在师兄弟里头挑一个。最好是大师兄或者二师兄，他们更有出息。这叫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芍一听，心里直叫苦，这内门果然是条贼船！难怪外门弟子都没人羡慕的。她连忙拿话堵师父的嘴，“白芍打定了主意，此生不嫁。师父不必有此担忧了。”
“那也好。你有不嫁之志，可见心性上就比一般女人高了一等。师父果然没看错你。往后在师父的教导下，要好好争气，与师兄弟一起，纵横武林，号令群雄，使我‘白鹤’一派，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啊......是。徒弟明白了。”
霍恩拉开门走进来。谁也不瞧，走到师父脚边的席垫上坐好。转眼就跟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也不动了。昨日被打得鼻青脸肿，今日已恢复成了玉面丰颊的美少年。
陈师父也不嫌他失礼，起身往茶杯注满水，又给白芍也倒了一杯，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帕，将里面包着的山楂片片，扔了几个进去。白芍接过杯子，讷讷道，“多谢师父。”
陈师父坐回太师椅上，呷了一口茶，舒坦地说，“现在啊，师父要跟你说说本门的绝学了。你跪二师兄旁边去。”
白芍捧着茶杯跪到了霍恩身边。
“二师兄，你虽然听过多遍了，也不妨再参详参详。”
霍恩闻言睁开眼，作聆听状。陈师父看向白芍，“小师姐，我问你，你为何习武？武，这个东西，究竟是何物？想过没有？”
白芍想了想，正准备开口，却被他打断了，“你不要跟我讲为了强身健体，也不要讲为了精忠报国，一切冠冕堂皇的话，师父都不爱听。你给我说正经的。”
白芍仔细想了想，小声地说，“......弟子练武，为的是摆脱低贱，做人上人。”说完有点脸红－－旁边的霍恩听得那么专注呢！
“嗯，很好！什么是人上人？”陈师父又问道，“大富大贵，花不完的钱，全天下的人都来奉承你，算不算？”
白芍下意识地摇头。
陈师父道，“先不要忙着摇头，你先做到再说。做到了，你就发现，富贵名利有它的好处，但是师父告诉你，跟真正的人上人，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白芍睁大一双清澈的明眸，定定地瞧着他。心神渐渐被他的话吸引了。
“真正的人上人，要拥有超凡的智慧与力量，为人所不能为，想人所不能想，向天地夺造化，与造物争气运，要有七巧玲珑心，还要有金刚不坏身。要寿与天齐，从凡胎修出仙体，要心比天高，从武道修向天道去......”他咧嘴一笑，“小师姐，你以为如何？”
白芍半晌才反应过来，眼珠子转了转，纳闷又狐疑地问道，“师父所言，是要让我们修仙？”
霍恩握拳放在唇边，不胜虚弱似的，咳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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