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拳打脚踢
离开武馆时，白芍的灵力约莫已恢复一成。但是，仍然感到严重的疲乏，四肢犹如灌了铅。眼皮直打架。蓬头垢面、踽踽行走在路上，如同驼着一座大山。
算起来，她已有多日未眠。才刚到引气中阶的她，一直不眠的后果，就是累积到某一刻，灵力再也无法支撑她。
全身的每一处，都在渴望着睡眠。深重的疲惫感，犹如毒药似的，令人头晕目眩。
本还打算在外面吃点什么，眼下这模样，不如回家倒头大睡。这般想着，便直接往深巷里去了。然而，行了片刻，前方路中央，赫然横了一辆马车。
白芍心里一个“咯噔”，站住了脚步。
是越王的亲卫。之前从牢里出来，正是此人用马车送的她。白芍内心大叫倒霉。越王能有何好事？定是因为她不听话，算帐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挑她最疲惫的时候出现，一时间，白芍不禁懊悔争强好胜，忘了多留一份余力。
正踌躇时，那亲卫道，“王爷有请。”此人冰冷又阴森，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煞气，显然，跟在越王身边，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白芍深吸一口气，板着脸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车轮转动起来。白芍闭了眼，想要吸纳灵力。然而，越王这位亲卫，让她根本无法安心入定。于是，便带着一身的疲惫，静静坐着。过了小半时辰，到了。车夫冰冷地叫她下车。
出现在白芍眼前的，是一处宅院，幽深雅致。四处点了宫灯。侍女带着她，七拐八弯的，走向一间坐北朝南的屋子。
越王司徒彬在灯下看书。廖伯远穿着黑底红纹的袄褂，默立在一旁，像一个冻死鬼。
或许是累到极致的缘故，白芍见到他们时，旧恨上又新增了一股难言的厌恶。跪下去时，浑身软恹恹的，有气无力。
他们不说让起，她就一直跪着。反正跪成一团，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越王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斜觑着她。廖伯远稳稳地走来，在距她两尺外停住。白芍眼底余光看见，他的一双黑布鞋上，绣了红色的祥云。全身上下，色彩调和，很是富贵精致。
“白芍姑娘，别来无恙啊。”廖伯远阴恻恻地说。
“托廖管家的福，好歹还活着。”
“岂止活着，还活得风生水起呐！不但赎了身，还一夜之间成了海蛟帮的弟子。”
白芍动了动身子，跪坐到脚跟上，耷拉了眼皮，死猪不怕开水烫说道，“按王爷的吩咐，白芍总算不负使命，成了海蛟帮的人了。这个月的延缓丹，想必管家不会少了白芍的。”
司徒彬和廖伯远双双被气得一笑。一时竟无言以对！
隔了片刻，廖伯远才冷声道，“罢了，你若是用你的法子能达到相同的目的，又有何不可？只是不知......白芍姑娘竟是有武功的，这一点，当真令人惊喜啊......”
“谢廖管家夸奖。白芍不敢当。”
廖伯远忽然发现，他一贯温柔噬骨的讲话方式，在她这里忽然吃不开了。几日不见，她居然油盐不进啦！他一时间气得嘴有点歪了。声音里漏了一点“恶”出来，“白姑娘，你应当晓得，意外的因素多了，事情就会不受掌控。所以，我最恨的就是意外。”
白芍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还请廖管家通达知变。白芍会不会武功，对事情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
廖伯远的目光越发狰狞。越王忽然开口道，“武功从何处学的？”
白芍道，“旧时在江南，一个云游的尼师曾指点一二。学得肤浅。”
越王闻言一哂，盯着她瞧了半晌，“怎么搭线进的海蛟帮？”
“神蛟武会里头，有个江南的旧识。通过他进去的。”
“叫什么？”
“霍恩。”
越王一震，身体微微前倾，“你与霍恩相识？”一时，眯眼陷入凝思。
白芍迷茫地看着地面，一脸疲惫和呆滞。她灰头土脸，发丝凌乱，外衫扣子也掉了，模样狼狈得很，哪里还有上回的花容月貌？
越王目光闪动，瞥了她一眼，忽然笑道，“看来，你自己选的路也不太好走啊。让本王帮你铺路不好吗？非要把自己折腾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以色侍人，终非长久之计。再说，想要得到帮中内幕，靠吹枕头风成不了气候。还需进入实权阶层才行。”
越王与廖伯远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就凭你？”
“白芍尽力而为。”
越王微勾唇角，沉吟道，“哼，你和霍恩如何相识的？”
白芍知他所想，心中冷笑，淡淡道，“萍水相逢，略有交情而已。”
“好你个奴才，胆敢对王爷不敬！”廖伯远忽然一脚踹了过来。
白芍此刻昏沉，本能地将仅有的灵力外放，弹开了他的脚。廖伯远是羸弱的内宅之人，哪里吃得住她的灵力，顿时被震了一个四脚朝天。
越王腾的站起，脸上布满阴霾，沉步走来，“竟然内力深厚，我倒看走了眼。”
话音方落，流星一掌，拍了过来。白芍叫苦，反抗还是不反抗？一时心念电转。她这会儿状态极差，若真撕破脸，外面有十多个武功非凡的暗卫，越王本人也是久经沙场的杀将，自己恐怕要折在这里。于是，把牙一咬，生受了他一掌。
刹那间内脏震动，气息翻涌，嘴角溢出血来。
越王踢了她几脚，一把揪住白芍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以为自个儿赎了身，入了良籍，就不再是奴才了？眼里可以没有主子了是么？”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落在白芍的脸上。瞬间，脸肿了起来。
见她丝毫不敢反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越王鄙夷地哼了一声，嫌恶地将人扔回地上，掏出帕子使劲擦手。声音又恢复了清冷和高贵，“刚才这两下，是替冉冉教训你的。日后对未来的越王妃，可不得无礼。知晓了？”
白芍的目光如同死人。她这才知道，就算方才不弹开廖伯远，今天这顿巴掌也少不了。但凡涉及岳家小姐的事，这位王爷就会事必躬亲，所以，不惜亲自打她，替心上人出气。
白芍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是，白芍知晓了。”
越王回身冷睇着她，瞧了半晌，嗤笑了一声，“冉冉说你身比下贱，心比天高。看来果真如是。空有一身傲骨，却没有好命啊......”
“吃了王爷赐下的药，岂还敢心比天高？”
廖伯远冲上来，狠狠地踹她几脚，“牙尖嘴利的东西，改不了是不是？王爷说话，轮得到你顶嘴？”
越王道，“你可以心比天高。汪家你没能进去，现在有沈霆和霍恩这两条线，你好生把握着，不愁将来没有上等的日子。”
白芍垂眼，掩住满目寒霜，温声道，“是。白芍会好生把握。”
廖伯远仍是不满她的语气，挽起衣袖，要教她怎样跟主子讲话。
越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伯远，算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对了，你昨个儿说什么来着？遇上谁了？”
廖伯远顿时会意，抿嘴一笑，响亮地拍了拍掌。
不一会儿，院外传来了老妇人的哭叫声。“孙囡啊，芍芍！”
白芍一震，朝外看去，只见祖母站在拱月门边，泣不成声。身旁是一个冷脸护卫。
白芍目光发了直。
过了一会，她忽然低声喈笑起来。肩膀颤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高兴坏了。可是细细听去，笑声里却有无尽的苍凉、莫大的讽刺。
在这笑声里，越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忽然觉得，整件事让他很没面子。他忍不住瞪了廖伯远一眼。
白芍突然收了声，毕恭毕敬起身，“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白芍不如先告退。”
越王死死地盯着她。
这一刻，他的心底升起了奇怪的直觉：若是放她离开，就会放虎归山，下一回可能再也拿她没办法了－－这女子，看似温顺知事，却一身反骨，桀骜不逊，一旦成了气候，恐怕.......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王族的自信和理智，让他讥诮地笑了笑：“化云散”无药可解，还愁她一个筋斗翻出天去？
白芍往外走去，经过祖母身边时，脸上浮出冷冷的笑意。
“芍芍啊......乖孙囡啊！”祖母哑了声，哭得凄惨。
白芍目不斜视，仿佛没有听见。撩了撩鬓边的散发，出了这个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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