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及笄
庆帝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一,这天是我十五岁的生辰,也是我及笄的日子。至此,太子萧柯已主持国事近月余,父皇的病也在太医的悉心料理下见好了。
母后说,最近真是事事顺遂,我这及笄礼也该热热闹闹的办一办。一时间,我的长乐宫热闹起来,阖宫上下把我的及笄礼当成饭前餐后的谈资。我是高兴听到这些的,因为这足以彰显我在宫中的显赫地位。
秋实和冬沁捧了绸缎首饰进来时我正发着脾气。春好忙着收拾满地的绫罗绸缎,连平日最活泼的夏影也不敢吭声。
待我看清她俩手里的东西更是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我当即立起身道:“拿走拿走,每天都是这些东西试来试去,统统给我扔出去。”秋实冬沁吓得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公主消消气吧。”
我见她俩跪在地上,气消了大半,摆摆手道:“起来罢,可怜兮兮的做给谁看,你俩把东西拿回去给母后,告诉她,这个及笄礼我不办了。”
“婉儿,这是又发什么脾气那?”就在我生气的空当,母后已经走进殿内。我见她进来,登时又坐回了椅子上,把头扭向一边。
母后路过冬沁,拍拍她的肩膀道:“放下罢,你们都下去。”四个姑娘一起道了声“是”退出了殿外。
我依然把头扭向一边,不愿吭声。母后走过来,摸着我的头发笑道:“诗经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当日你尚在本宫腹中,本宫看到这句诗时心中就想,若将来是个女孩,定要以‘婉’字为名。果然,吾儿娇俏可人,当得起一个婉字。”
听到这里,我把头扭转过来,心下愧疚,只道一声“母亲”。母后声线柔和,抚摸着我的脸颊道:“时间果然飞快,一晃十五年竟也就过了。我的婉儿已经长成大人了,以后万不可如此任性。”我点点头:“母亲,婉儿知错了,可这及笄礼实在烦人,不办了好不好?”
母后微皱了眉头:“胡闹,典礼的帖子已经发遍了王公大臣,邻国邦友。太子聪慧,知道这是个展示我朝国力的好机会,婉儿万不可坏了太子的大事。”
我心下明白,一旦触及国事,母后定不会让我半分。遂低了头收敛脾气,恭恭敬敬的道:“儿臣明白。”
母后点点头,抚摸着那些绸缎思考良久,道:“既然怕累,不必试了。本宫会着人按礼制裁了,请江南最好的绣坊添些民间花样,太过奢华反而不好。至于头饰,本宫自有定夺。”
及笄的日子终于来了。
典礼安排在上阳宫正殿。虽然刚下过雪,空气里带了丝丝寒意天气却是极好。我走上阳宫正殿,身后跟了春好夏影秋实冬沁四位贴身婢女和九个七品以上的宫女方显我身为大梁公主的威仪。
王公贵族各国邦交整齐的坐在大殿两侧,因为我的进入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向我的方向望过来。他们的目光里透着审视,仿佛我任何一点纰漏都逃不脱他们的眼睛。
我虽是公主却也从未日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时间不知是进还是退踌躇在那里。
“婉儿?”正在我举步不定的当口,父皇的声音响起。“过来,到朕身边来婉儿。”父皇自黄金雕龙宝座上起身,向我伸出手。
我略显局促不安的望着父皇,又望向父皇身侧的母后。母后正笑盈盈的向我点头。我微微定神深吸一口气,拿出公主的气度缓步走进大殿。
两侧不时有惊叹声传来,我知道,母亲是对的,她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捕捉到人们的欢心。比如,我现在这身盛装打扮就成功的赢得了世人的惊艳。
正红的礼服一层一层铺展在大殿的地板上,金线绣成的凤纹因出自江南艺人之手而更加灵气逼人,投足间步步生莲。头上没有多余的饰物,只戴了一只小小的凤冠,凤冠前面垂下流苏打在眉心,随着步调微微摇曳,衬得面容愈发红艳姣好。
大殿正前方高台并肩坐了父皇母后,太子在侧,太子下首为太子妃惠品,怀里抱了尚在襁褓的萧蓁。母后这侧依次坐了几位位份尊贵的嫔妃。
我脑中飞快的回忆着母亲教导我的话:“说的多必然错的多。若不知如何行事之时,少说少做才可化解危机方显身份尊贵。”因此我并不多言,走到台前屈膝跪下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母后千岁。”
父皇抬手道:“到朕跟前来。”我走上前,复跪下。父皇欣慰的笑了,微侧身子向母后道:“昌平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又乖巧懂事,最得朕心,皇后就把当年太后那支八宝玲珑凤簪赐给朕的昌平公主吧。”
母后点头称是,自发间拔下簪子挽在我的头发上道:“惟愿本宫的昌平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乐未央。”
母后话音一落,司礼太监随即唱到:“礼成,赐座。”我站起身,坐在母后身旁的位置上,舞女们自正殿侧门入,瞬间歌舞声响彻大殿。
我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了权力,如此近距离的贴近了政治,甚至第一次模糊的感觉到我的成人礼就这样做了权利和政治的筹码。这种新奇又不安的感觉充斥了我的全身,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在我走进殿门的那刻起,已经注定了我跌宕起伏的人生。
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实在是令人坐卧难安,比新年祭祖拜天时还要烦闷难熬。
正待我要想法子逃出上阳宫正殿之时,大殿中有声音传来。“陛下,早就听闻长乐宫昌平公主姿色甚姝,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小王先干为敬敬公主一杯。”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向我示意。
这是一个留了胡须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强壮,衣裳样式也分外考究。
“他是谁?”我侧头询问母后身畔的姿晴姑姑,她在宫中是颇有些资历的。
“回公主,这位是云南王段昭。”陈姿晴恭敬地行礼道。
“原来是段王爷。本宫年少不曾见过你,多有失礼之处望您切莫挂在心上。”我端起杯盏递于身畔的侍女,“段王爷敬酒本宫哪有不接之理。”说话间,随侍的侍女已按吩咐饮下了酒。
云南王略有些悻悻,可又找不出错处,只得搁了酒杯坐了回去。
我知道云南王这是有意刁难我。云南乃大梁属国,云南王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藩王,胆敢这般嚣张多半也是因为地处边境又手握兵权。
今日我若傻傻的给了他面子饮下了面前的酒,不出明日萧梁忌惮云南属国的传闻就会遍布天下。我让侍女替我饮酒,一是全了云南王府的面子,二是保留了大梁皇家的颜面。那段昭若再不识趣一味纠缠,可就真成了天下的笑柄。
“罢了罢了。”父皇轻咳了两声道,“这酒敬完了,歌舞可没尽兴。”说罢一挥手道:“奏乐罢。”
大殿里恢复了方才的歌舞升平。我松了口气,却在没有心情欣赏什么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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