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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共许佳音


再有七日便是万寿了,宫中也是越发热络繁丽起来。自畅春园到西直门,经新街口、西安门至中南海,一路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精致华丽的彩墙,彩墙之上悉数挂置用彩绸结成的“圣寿万安”“天子万年”“万寿无疆”的吉祥喜话,沿路皆栽植了长寿花、一统万年青、龟背竹等寓意长寿的花卉……

        阖宫的宫人除了我都是忙前忙后,自那日后载湉便不再允我做那些宫女做的粗使累活,对外则光明正大地宣称我侍疾有功,应当犒劳重赏;对内则顺理成章的把我留在了身边,闲来无事他便把着我的手教我作画。他的画当真是极美,白鹭横江,睡莲含羞,远山含黛,一石一木皆是有情……

        除去每日里的伴读和陪驾外,我倒是乐的清闲,闲来无事也可到载湉的书案上寻得一两本自己喜爱的书来打发时间,或是坐在通炕上作画练字,日子倒也是清淡如水。

        一日,我正临窗仔细地摹着候峒曾的行书七言律诗,只见载湉连朝服都未曾换下就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了来,见了我老远就展颜而笑,俊朗袭人的脸庞此时尽显可爱天真之态。

        我瞧他这鲜有的风风火火模样,不禁顿觉有趣的紧,便轻笑打趣他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竟让我们皇上一改往日风姿,现下竟似个无知顽童般的跳脱起来了?这要是让老佛爷知晓了,怕又是无端惹来一顿训斥。”

        听罢,他轻挑秀眉,微扬下颌朗声道:“你这促狭丫头!朕也只是在你跟前才是如此。若是朕在你跟前都要端着架子,拘着自己,那岂不是无趣的紧?造作至极,朕真是想想便觉生厌!话说回来,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才能够让朕心甘情愿的将一片赤诚之心全权交付!”

        我看着他的一派率真秉性和坚定的情意,心里也不禁顿时欢喜起来。莲步轻移至他跟前,轻轻用绣帕帮他拭掉了脸颊上微沁的细细汗珠,仰起头对上他的星眸,不由得冁然一笑,柔声说道:“莫要再耍嘴了!我是怕你走得太急,难免一不留神便摔了,今后万不可如此了!还是安步当车稳稳的好!这普天下,恐怕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如此费尽心神了。”

        闻言,他的笑意更深,轻握住了我正为他拭汗的手,温声说道:“你的心意,朕知晓了。”

        随即他便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惊喜地说道:“万寿将至,英吉利国公使觐见,给朕贡上了个珍奇物件儿,准保让你大开眼界!”言毕,他便吩咐跟前的两个太监搬了个蒙着江南蜀锦缎面的物事进了来。

        我瞧着那物事挪不开眼,心下也是新奇的紧。载湉见状,忙遣了四下的宫人退了下去,待四下里又是只他与我二人,才忙不迭地来到我身边说道:“快些闭上眼睛,朕今儿个便让你开开眼界,你定会永世难忘!”说着便的从我背后悄悄蒙上了我的双眼,正当我心中的好奇越发强烈之际,只听得他满怀兴奋地说道:“好啦,睁眼吧!”我旋即睁开双眼,只见一架崭新名贵的钢琴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不禁眼波黯淡,略带失望地说道:“还以为是个什么惊世骇俗的奇物呢,原来只是架钢琴啊,亏得我还兴奋那么久!”此言一出,我立即后悔不迭。

        我忙望向载湉,只见他的目光逐渐幽深起来,探究的打量起我来,许久才缓缓开口冷声问道:“你说这是架钢琴不假,朕也是方才刚刚得知此物名唤钢琴,你一介宫女身处深宫又是如何知晓的?你究竟是何底细?勿要有所隐瞒,你到底是谁?”

        我不禁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系列质问问得登时一愣,随即便望向他略带哭腔地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你手下的文武百官,这么凶,当真是被你吓得连魂都快掉了一半!”

        许是见我脸色有些微微苍白,他的眼神已不似方才般凌厉,语气也不再冰冷。半晌,他才微微叹吟道:“吓着你了?是朕一时心急,难免口快了些,是朕的不是。可朕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何总能洞知天下事?早在朕与你深夜秉烛夜谈,你洞悉当今天下之事之际,朕便知道你绝非普通的俗女,朕如今越发看不透你了,真实的你究竟是谁?朕爱你惜你,越是这般越想要深知于你。朕的心全给了你,可你现下竟是连自己的底细都不愿如实交代吗?”话毕,便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眼睛,半是怜惜半是好奇,眼中还有一丝心痛。

        我自知已躲不过他的追问,静静地回望着他,可聪慧如他,又怎能相信我是来自百年后的人呢?如实回答,终为不妥。少顷,我宁了心神,沉了心思,才慢慢开口回答道:“既然皇上一心知晓,那玉澜便知无不言。玉澜本是出自书香世家,爹娘去的早,也不曾有个兄弟姊妹。自幼只得跟着自家祖父独自过活,幼时跟着他老人家习了不少书,遂也是知晓人情练达的。八岁那年,祖父病重,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了远在广东做买办的叔婶,这么些年,跟着他们辗转西洋各地,确实见了不少珍奇物件儿,故也长了不少见识。如若皇上因着此事对我心生猜忌,又是令我如何自处呢?”言到动情处,想到他若是与我今后心生嫌隙,再回到先前我们俩那相见相知却不能相恋相守的日子,不禁心如刀割,顿时声泪俱下。

        他见我潸然泪下,声色也柔和了不少,眼中尽是不舍与温柔,正当我心下悲怆之际,只见载湉已轻轻把我拥入怀中。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我的发丝,柔声哄我道:“你看你,莫要再哭鼻子了,言是定知非,欲笑反成泣。瞧你方才还笑得正甜,现下竟因朕的一个无心之过哭的竟像个泪人儿。朕的玉澜,可不是这等眼窝浅的狭隘之人呢。都是朕的过失,莫哭了,见你这般倒让朕心疼的紧。”

        言罢,竟径自来到我面前用朝服的袖端为我拭起泪来,我心下大惊,忙躲闪道:“皇上万万不可,这朝服华贵至极,怎可用来为我一个区区的小宫女拭泪?实是太亵渎皇上恩威了。尊圣至此,若是弄脏了可如何是好?”

        见我这惶恐不安的模样,载湉只是微微一笑,随即温声说道:“你才是朕心中至宝,黄金万两,城池亿座都换不来一个你。这区区龙袍又算得了什么?朕倒是不屑于此。锦衣华服朕倒是不曾热衷,只要让你高兴,龙袍拭泪,金玉作石又有何妨?”

        我听罢不禁心头一暖,立刻破涕为笑。许久,载湉见我不再伤心,便拉着我的手来到那架钢琴面前,修长的手指轻按琴键,开口说道:“真是扫兴,这钢琴朕虽是爱得紧却委实不知是怎么个弹法,你自幼周游西洋,想必定是参透了这些个器物玩意。你终究是留过洋的,可是知晓其中妙门?不如你现下便弹来与朕听听,朕倒是新鲜得紧!”

        我当下便傻在原地,只见载湉的目光越加奕奕有神,我不忍扫了他的兴,片刻才勉为其难地答道:“好罢,我试一试!不过咱们先说好,我弹得不好你可不许笑我!”

        载湉见我已是跃跃欲试,不免心情大好,忙笑着说道:“你只管放心弹便是了!反正朕又不识这西洋乐器的乐理,你弹得是好还是坏朕是听不出的。”

        我还是心中有芥蒂,生怕自己弹不好给他留下个不懂装懂的印象。再三思索,我还是坐在了钢琴跟前。未穿越至此之前,我和表姐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况且我也是喜欢石进的钢琴曲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都挂着耳机听,所以应付眼下应该没问题吧?我微微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曾经自己学过的片段。许久,终于把自己的双手到放到了琴键上。

        霎时间,一首深情舒缓的《第一百零一次约会》破天荒的从紫禁城里传出。我弹得正是兴起,时不时轻瞥了载湉几眼,只见此时他俊美清秀的脸庞上正带着温暖的笑容,目光温柔地沉溺在我身上……我也不时抬头朝他露齿一笑,个中情意,自不必言说……

        琴声悠扬婉转,不时引得鸟儿也驻足窗前,静静聆听;风儿多情,也与琴声共奏佳曲。此时此刻,天空澄碧,纤云不染;阳光温柔灿烂,一如我身边的人儿般迷人,花儿远风送香,芬芳了我的心房……

        我就只愿这般,与他沉沉醉去,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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