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回家
咖啡还是酥油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大姐和姐夫亲自下厨为陈曦做了顿晚饭，晚上大姐没有让陈曦洗澡，又帮她灌下高原安，便劝她早早休息，明天要带陈曦在拉萨转一转。
陈曦倒觉得心情轻松，吃了这么多补药，除了身体有些发虚和嘴唇发紫，跟在内地没什么两样。临睡前，陈曦用手机查着新邮件。
果然，在众多与她无关的新邮件中，隐藏着秘书Jean发来的邮件。Jean的邮件只是FYI（仅供参考），转发了上海办公室的邮件，大意是问她最近有没有工作安排，索辉的团队需要支援。索辉的邮件地址也被抄送了。
“不是吧？”陈曦心里一紧，从床上爬起来。“不早不晚，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找我干活儿？”她愈发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已经不够用，披上衣服蹑手蹑脚来到大姐家的楼下。
这里的晚上和白天温差很大，嘴里可以呼出白气。陈曦晃了晃脑袋，张口喘着气，回复全部道，“,I’be.（大家好，我目前在休假，一周以后上班，多谢！）”
陈曦故意把手机举到高处，“也不知道这里信号好不好，应该能发出去吧。”
她裹紧衣服，正要回去，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索辉。很显然，索辉收到了她刚刚的回复。
“喂？……师兄，有什么急事吗？我……我现在不在北京，你可以找办公室其他律师帮忙。”陈曦小心地解释。
“那你在哪里？”索辉的声音不冷不热。下午一下飞机，他帮忙把妻子央金和儿子扎西从医院接回家，晚饭时话也不多，别人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大部分时间都在闷头喝酒。
“我……我在外地。”陈曦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跑到西藏的事情，他一定会问起原因，而她免不了又要把C客户的那些烦心事儿再说一遍。
“你，真的在拉萨？”索辉点燃一支烟，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对着繁星满天，一脸笑意。
“你……怎么知道？”
“哈哈！”陈曦很少听到索辉这样笑，索辉沉默了一阵，“你刚来第一晚，应该很难入睡，我可以给你带点药过去。”说罢，便挂断电话。
陈曦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索辉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拉萨呢？她抓紧了胸口，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蹲下来，“海拔低一点，氧气要充足一些。”她闭上眼睛，用意念说服自己的身体要接受这里的一切。
索辉熄灭烟头，抓起车钥匙走出房间，结果跟立在门口的央金撞了个满怀。
“央金！你……有什么事吗？”索辉一脸惊疑。
央金低头，刚刚生育完，她的脸上笼罩着白皙的美，“旺堆，今晚……”
索辉明白过来，今晚是他“临幸”央金的日子，一女侍奉三个丈夫，这个远道而来的丈夫不知明晚又会躲到哪里，央金也是为了尽量公平地对待三个兄弟，在她的字典里，三个人都是一样的，她用生命爱着这个家所有的人。
索辉压低声音，后退一步回房间，与央金之间自然隔开一道门，“央金，你刚刚生完扎西，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和大哥好好照顾扎西……我要出去买杯咖啡，你不用等我。”索辉披上藏袍，从央金身边擦过。
留下长辫披身的央金立在原地，她无法理解，咖啡那么苦，哪里比得上酥油茶的咸香呢？
陈曦觉得脑子清醒不少，缓缓站起身，向楼道慢慢走回去。不知何时，隐隐听到身后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耳鸣，慢慢的，她大大的背影映射到整个大门上。
她回头，被强光照得用手挡住眼睛。
索辉关掉手机定位功能，嘴角上扬，没想到这个小野兔已经在楼下候着他了。大姐的家在国税局家属院，地理位置十分方便好找。
一个高大的身影把那束强光挡住，那张脸在黑暗中渐渐清晰。
“索辉？”陈曦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实在不敢相信，能在遥远的高原和他相遇，从天而降，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陈曦，你怎么会跑到这里？”索辉看着陈曦的眼睛，把自己的藏袍脱下来包住陈曦，这个小小的人被压在宽大的褐色藏袍下面，越发激起他的保护欲。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啊？……别告诉我你是坐了宇宙飞船给从上海来给我送药的？”这个场景似曾相识，陈曦忽然想起了若干年前，宿舍楼下来送药的戴立昂，于是低下了头。
“你的想象力未免过于丰富，你忘了，这里是我的家。”
“难不成你是都教授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醒醒吧姑娘！看韩剧只能降低一个律师的智商。可以通过卫星定位功能找到使用者，还有，你手上那么多案子，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一个称职的律师……”
“哎——打住打住！索律师要是没活儿找我干，那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我的行程还很紧的。”
“谁说我没事找你？上车！”
索辉强势地拉着陈曦被冻透的手，走回车里。
陈曦拼命往回拉，根本不是对手，她竟然被轻易地从驾驶的位置扔到了副驾驶。
“你要干什么啊师兄？我还没告诉大姐我出来了呢！”
“别怕，带你去个地方，十五分钟就可以回来。”索辉发动汽车，带陈曦飞驰在出城的公路上。
陈曦看了眼索辉脸上邪恶的笑，她突然想起了动感地带的那句广告词，“我的地盘我做主！”
索辉专注地开着车，好像想起来什么，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开陈曦身上藏袍的一边衣襟。
“你干嘛？”陈曦警觉地拉着衣服，“你这是胸袭！”
索辉无奈，“你真以为自己是千颂伊啊？我要拿东西！”
陈曦嘟着嘴，把脏藏袍脱下来，“拿去！”
索辉一只手在藏袍的兜里翻找了一阵，把一盒芬必得扔到陈曦怀里，“睡前吃一粒，要不然到了后半夜你会头疼。”
“芬必得？我又没生病干嘛要吃药？再说，这种药会有副作用的吧？……还说你是这里长大的，你家没有藏红花之类的吗？拿来我吃一点！”
“你来之前到底有没有做过功课？现在吃藏红花来得及吗？芬必得才是……”
索辉忽然停住，互相挤兑之间，车子已经驶到了拉萨河边，索辉按下天窗的按钮，两人的头上露出一小块儿星空进来，陈曦立刻被这景致所吸引，嚷着要下车。
“别急！马上就到了。”索辉把车开到河谷里，停在河边。
陈曦缓缓下车，“哇！”她惊艳于眼前清澈的河水，黑夜中的星空倒映在河水上，顺流而下，看不到尽头。
“好美啊！”陈曦兴奋地回头看着索辉笑，“你的家乡真美！”这确实是发自心底的赞赏。
“走！带你去个地方。”索辉又把藏袍给陈曦披上，语气柔和了许多，似乎在这美景中，人也会在不经意间被感染，只剩下温柔了。
陈曦这才发现穿在身上的是一件藏袍，“好啊！”陈曦高兴极了，甩了甩一边的大袖子，她一向对遥远和神秘的地方感兴趣。她想起了自己住在DC的’s时，一群美国的女孩会带着她去，意思是探险之旅，就像小的时候，一群小伙伴儿假装去大街上探险一样。
索辉带她爬了几段山路，石子儿路还算平坦，可陈曦走了一会儿，外加不停地跟索辉讲述自己在DC出去的经历，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像背了千斤大石一般无力。
索辉大步在前面带路，忽然发现后面的人掉队了。他折回去，在陈曦还在闭目恢复体力之际，把她扛到肩上。
“别嚷嚷！”索辉立刻对肩膀上有气无力的人道，“这里有林业局的人巡山，要不然还以为我要荒野分尸呢！我把你背到山顶就放你下来。”
陈曦早就说累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了，索辉只能听到背上的人断断续续说着，“林业局……好……”
到了一处开阔之地，索辉把陈曦卸货式地扔下来，还好陈曦穿了两件外套，不然非要被他摔死。
索辉也累了，对着山下双手支着身体坐下来。
陈曦拖着身体爬过来，“OMG！”这场景真的比这里稀薄的空气还让人窒息，繁星满天下，她看见了被橙色灯光照耀的白色布达拉宫，庄严而安静，进城的公路变成一条条被路灯堆积成的金龙，盘绕着整个拉萨城，周遭的黑暗处，是雪山在护卫着这个城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陈曦在索辉身边坐下，抱着双膝，盯着山下，眼睛发亮。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小的时候，阿爸带我来过……后来就一个人来了。”索辉望着山下出神，思绪回到以前每一次独自站在这里的情景。
“好美啊！”陈曦咯咯笑着，“我真的不知道，离开北京这么远的地方，有这么多星星，有这么美的宫殿……”
“陈曦，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有缘吗？”
“对啊，是挺有缘的，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陈曦回过头看着身边的人笑着。
索辉也回过头，看着陈曦发亮的眼睛，在她温柔的浅笑里，越发动人。他禁不住捧起她的脸庞，越靠越近。
陈曦开始心跳加速，索辉这种亲密的举动让她觉得害臊，可在这温柔的良夜，一男一女，难道不应发生点儿什么才算应景吗？
陈曦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期待索辉的吻。她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初吻，不是吗？除了上次被戴立昂强吻，这将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了。
过了许久，期待的剧情并没有发生，陈曦正在纠结着要不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可是，如果睁开眼睛看到索辉压根儿没有吻她的意思，而是自己自作多情，那该多丢人啊！再等等吧，她暗暗为自己打气。
索辉松开陈曦的脸，胡乱摸了摸她的头顶，“陈曦，你的嘴唇发紫，高反了吧？……你……你要在这里呆多久？”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陈曦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才睁开眼睛，气馁地整理头发，转过身去，撅起嘴面朝山下。
“干嘛老是弄乱我的头发……嗯，最多呆一周左右，我是边玩边工作的，本来不该出来的，只是突然想放松一下，正好大姐又在这边……师兄你又为什么回家啊？”陈曦前言不搭后语，低头看着脚下，其实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索辉控制住身体的欲望，在心底开始深深地忏悔。难道要他说是为了迎接第二个“儿子”的降生吗？他仰头看向拉萨的星空，用藏语小声说着，“阿爸，我把她带来了，求你保佑我们。”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陈曦侧头看着索辉的脸，远处金色的光映衬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好了，我送你回去。”索辉忽然站起身，把一只手伸向陈曦，“你这么沉，我没有力气再把你背下去了。”
“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沉啊！前段时间一直在加班，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还号称自己是藏区长大的，这点负重都不行……”陈曦虽然不满地唠叨着，可手脚发虚，吸气也要吸地很深才可以，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紧索辉的手。
索辉的手僵了一阵，他不确定，再一次的触碰会不会让他之前的忍耐前功尽弃。可陈曦就像故意在挑战他的极限，死死的抓着他不松手。索辉把手反握得更紧，微微颤抖，陈曦不知是因为路不好走，还是因为他刚才扛着自己上山过度劳累所致。其实只有索辉自己心里清楚，如果陈曦知道真相，他有可能再也握不到这只手了。
回城的路上，索辉一路不语，看着路前方。陈曦坐在副驾驶，独自说着明天大姐和姐夫为她安排的行程，时不时甩两下藏袍的袖子，“师兄，你们家有没有女式的藏袍借我穿两天呗？”
“你明天可以去巷子里的藏装店挑一件。”索辉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主人的热情。
陈曦偷偷朝索辉做了个鬼脸，小声抱怨着，“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同事，既然来到你的家乡，怎么一点没有藏族同胞热情好客的样子……”
“好了，下车吧。”回程的路变得很快，车子驶进国税局家属院，一个急刹车停在大姐家楼下，陈曦心中暗叹索辉是个记路的高手，赌气地下车，“还你的藏袍！”陈曦脱掉藏袍往车里一扔，摔上车门，跑进了楼道。
索辉把车停一会儿，发现楼上有一家灯亮，确定陈曦已经安全到家，才掉头离开。
陈曦回到家已是十点钟了，大姐正焦急地在客厅等她，陈曦赶紧把今晚的经历娓娓道来。
“难怪啊！快把你跟这男的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跟阿佳如实交代，阿佳来帮你找到应对之策！”大姐和陈曦睡在一张床上，陈曦说着自己和索辉从相识到现在的经历，不一会儿大姐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陈曦叹了口气，也是困极了，可是头疼得让她睡不着。她忽然想起了索辉给她的芬必得，赶紧吃上一粒，果然过了一刻钟便睡着了。
索辉以为家人都睡下了，正打算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忽然被客厅里黑暗中的阿妈叫住了。
“去哪了？”
“去买咖啡了……阿妈怎么还不睡？都这么晚了。”
“这次回来住几天？”
“明天大哥去挖虫草，我顺便去那边的公司看一下，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怎么这次回来看你心事重重的？”
“阿妈啦！我要睡了，今天有点累了。”
“是不是在上海有心仪的姑娘了？有就带回来给阿玛看看，趁我闭眼睛之前，替你阿爸看一眼，这样我去见你阿爸也好有个交代……”
“阿妈啦！您又说这种话，您会长命百岁的！再说，阿爸已经看过她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阿妈最近耳朵不太好。”
“呃……没什么……就算带回来，人家看到央金还有我的“儿子们”，还不吓跑了……”
“那就在这边找一个，我看嘉措家的女儿不错，又在成都读过书……旺堆！你放开我，我还不想睡觉……”
索辉哄着阿妈把她“请”回房间，免不了挨了几下阿妈的拳头。
家人陆续睡下，大哥和央金屋里的灯时不时的亮一会儿，小扎西第一天回家，哭声不断。索辉的确不是个“好爸爸”，从今天到现在，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小扎西的模样。离家多年，他越来越不擅长应对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在阿妈、大哥、央金，还有他的两个“儿子”面前，客户面前那个专业自信的他总会变得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
他打开电脑，一一审阅白天收到的邮件，紧急的邮件已经在机场回复了，需要他把关的客户咨询一般由他团队里的中级律师准备，他只需要在关键问题上点拨即可。
今晚的他似乎不是很有效率，几小时以前，拉萨河的星辉下陈曦微闭的双目，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很少遇到能让他分心的事情，他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是阿爸把她带到拉萨的吗？”
索辉盯着电脑屏幕，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不想再等了，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向陈曦坦白一切，要么以后再也不要想她。
太阳慢慢升起，他站在浴室里，冷水从头到脚把他打湿，他吞了一口这来自雪山的水，把水流开到最大。
陈曦昨晚睡了个好觉，吃了索辉的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头疼。
今天是周六，大姐和姐夫已经计划好了拉萨一日游的经典路线，三人坐进了姐夫的吉普车里，姐夫开始慢慢从车库倒车，大姐忙着擦防晒，陈曦则低头研究起拉萨的地图。
“嘀嘀——”姐夫不耐烦地按了喇叭，不知道是谁，竟把一辆皮卡车停在了车库门口，姐夫探身一看，车子是发动的，后备箱里载满了大木箱。
“你们等一会儿，我下去看看！”姐夫不满地摔门而去。
大姐有些不放心，“哎呦，我去看看，别又惹事儿！”
陈曦也心里一惊，放下地图，也跟着下了车。
皮卡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索辉。他走下车，带着褐色墨镜，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藏袍，里面是白衬衫，下身是蓝色牛仔裤。他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尽管姐夫一脸不满，他还是客气地伸手握住姐夫。二人聊了起来，姐夫的态度突然变得熟络起来，
“姐夫！”陈曦跑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呃，这位……是我的朋友！”
“知道知道！”姐夫握着索辉的手不肯放开，“这不是索南顿珠家的旺堆嘛！上次去府上拜访还是九几年的时候，这一转眼你都长大喽！”
大姐也走上前，索辉恭敬地的和大姐握手，“阿佳好，我的阿妈退休前也在城关区的国税局上班……”
“就是你们的老局长！”姐夫在大姐耳边低语。
“哦！哎呀，是尼玛旺堆吧！哎呦……”大姐像见到了可喜的人，“那时候我刚调到国税，局里没人不认识你呦！啧啧，真是争气的儿子！你阿妈一听别人提起你，高兴得不得了……”
此时的陈曦像个局外人，吃惊地看着三个人热聊。
忽然，身旁走来一位高瘦的小伙子，皮肤黑亮，跟索辉一样穿着黑色藏袍，眼睛虽是单眼皮，但那双黑亮的眼睛说不出的幽深。他看着陈曦抿起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你好！你是……索辉的……？”陈曦客气地跟这位康巴小帅哥招招手。
“你就是陈曦？我是诺布，他的弟弟。”诺布指了指一旁的索辉。
“诺布是宝贝的意思，对吗？”陈曦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顺便秀一下自己那点儿藏语功底。她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一阵，还不是拜在M大的时候那几个藏族朋友所赐。
诺布脸变得潮红，他总是这样，自己的汉语也不差，见了生人尤其是汉族人，就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挠挠后脑勺。
陈曦像是逮到了猎物一样，开始变本加厉。她故意靠近诺布身边，“宝贝，快告诉姐姐，为什么你和‘尼玛’会出现在这里啊？”然后因为那两个字，自己笑得蹲在地上。
诺布全然不觉得可笑，认真地回答，“我要带二哥去趟牧区，二哥是来接你的。”
陈曦终究没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二哥？哈哈哈哈……”她想起了无数个嘲笑“二哥”这个称谓的笑话。
“诺布！”索辉冷着脸喊了一声，示意诺布回到车里。
“陈曦！快过来！”大姐一脸责怪。
陈曦扶着腰慢腾腾地来到大姐和姐夫身后，低着头不敢看索辉。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要跟旺堆去牧区？”大姐把陈曦拉到索辉面面前。
“啊？去什么牧区？”陈曦暗暗觉得不好，不知索辉在搞什么把戏。
“这旺堆都在楼下等你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呢！”姐夫也一副很了解情况的模样，“别再耽误了！快跟旺堆走吧，去牧区要听旺堆的话知道吗？别到处乱跑！”
“二位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索辉变得很和蔼，陈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为什么要去牧区？我要去拉萨一日游！”陈曦立马反抗。
“哎呦！快走快走！你们小年轻的在一块儿玩儿，我和你姐夫正好去洗洗车。”大姐好像在帮索辉，三个人就像串通好了一样。说罢，大姐和姐夫回到车里，陈曦要跟过去，还被大姐赶了回来。
“开车小心点儿！旺堆，陈曦交给你了！改日我们去拜访你阿妈！”姐夫调好车头，消失。
“不是吧？！”陈曦看着大姐和姐夫消失的方向，不解地看着索辉，“索辉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索辉带上米黄色的小礼帽，嘴上一笑，“上车吧，路上再跟你解释。”
陈曦可算抓住了这个数落索辉的机会，一路上都没有放过他。
“哎！尼玛？旺堆？你喜欢我叫你尼玛，还是旺堆？嗯？二哥？对吧？”陈曦边调侃还不忘回过头诺布递眼色，诺布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坐在索辉后面的座位上。陈曦大笑的时候，他从后面盯着陈曦的侧脸，也低头笑一笑。
“陈曦，你不要太过分。”索辉阴着脸开车。
“矮油~师兄，你说你那么多名字，我多么（迷惑）啊！是不是啊？诺布？”
“你要是觉得氧气够用，跟诺布讲一讲你高考填志愿的经验，他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是吗？诺布要高考啦？这可是关键时刻啊！来！弟弟，我给你讲一讲！”陈曦说着，一个大胯，从前排车座的间距钻到了后排座，索辉想制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诺布也吓了一跳，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撒野的汉族姑娘。
“来，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把当年高考的经验传授给你，不！我要全程辅导你填报志愿，你看如何？”陈曦像是吃了兴奋剂，没想到拉萨一日游竟然变成了牧区民俗游，关键是，不花钱，她快高兴死了。
诺布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陈曦姐姐，我想去北京上学，可是二哥说美国的学校比较好……”
陈曦故作生气状，“别听你‘尼玛二哥’的！听姐姐说，北京的大学不仅选择多，而且那里的姑娘更漂亮……”
“陈曦，你不要误导诺布！”
“什么叫误导？诺布，你到底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我……先听听你的。”
“就是！我跟你说啊，陈曦姐姐我呢，就是M大毕业的，那是全中国，不！是全宇宙，最大的少数民族大学，这个美国的大学可是比不了的！你是学文学理的啊？成绩怎么样？”
“我是理科生，我比较喜欢生物！”
“那好啊！我们M大有生命与环境科学学院，新盖的理科楼可漂亮了！”
“真的？”
“姐姐怎么会骗你呢？还有啊，我们M大的学生非常欢乐的，各种少数民族节日我们都过，载歌载舞的……”
一路上，陈曦自吹自擂地向诺布宣传M大，索辉无奈，本来已经帮诺布联系好了美东的几所文理学院，等陈曦走了，他又要花时间给诺布洗脑了。
皮卡车载着三个人，飞速地穿进拉萨市外的牧区，城市退去，茫茫的草原渐渐包围了他们，四周只剩下蓝天白云和昏黄的草甸。
途中遇到几拨牧民赶牦牛吃草，索辉停下车，耐心地等牦牛经过之后，才继续上路。
陈曦不禁感叹，“这怎么像在美国呢？人要给动物让路。”
“所以，二哥说美国比较适合我。”诺布渐渐和陈曦熟络起来，很自然地接话。
“No-no-no！”陈曦坏笑地摇一摇食指，“宝贝，美国才不好呢。”
陈曦看向车窗外，想起自己一个人在DC的日子，“你知道吗？当你下雨天一个人从图书馆回家，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然后雨越下越大，打伞也没用，风都把雨刮到你的身上，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就像要把天劈成两半，那个时候，你就顾不得被雷劈了，你就会钻到一棵大树下面，让它帮你挡一挡雨，等雨小了，你才敢钻出来继续走路回家。”
索辉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陈曦，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已经像撒了气的皮球。
“这种事情难不倒诺布。”索辉的语气有些哀伤，他独自在美国七年，这种经历更是数不胜数。
“是的，陈曦姐姐，我们这边下雨，我从来不用打伞，我喜欢下雨！”诺布完全无法理解陈曦要表达的感受。
“好吧，那你就去美国好了！”陈曦转过头不再理诺布，还沉浸在当年那种死在美国都怕没人收尸的恐惧中。
“姐姐，你生气了？”诺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姐姐，我一会儿带你去骑马吧？”
其实诺布聪明得很，他知道像陈曦这种从城里来的人，一定会对他们已经司空见惯的东西感兴趣。
陈曦的脸立刻由阴转晴，竟还讨好地凑到诺布身边，“好啊！我最喜欢骑马了！我们去骑马！去骑马！”
“诺布！@#￥%%&……”索辉跟诺布说起了藏语，语气里带着怒意，陈曦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笃定是索辉在表达反对意见。
“你要是不带我骑马，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以后你到北京，我也不带你玩儿！”陈曦威胁诺布道。
诺布向陈曦使了个眼神，陈曦会意，知道他是想瞒过索辉，便不再提骑马的事情，赶紧敞开嗓子，唱起了《小毛驴》。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骑上它~上街去赶集……”
就这样，一路上说说笑笑，索辉大概开了一百公里，到达了索南家的帐篷。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51/51613/281677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