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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入藏


《逃到西藏,也逃不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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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微微亮,陈曦鬼使神差地睁开眼睛,天啊,自己这是在哪里?有没有发来新的邮件过来?

        “多吉!”她叫着多吉,在床上找手机,拼命回想昨晚是怎么梦游到床上的。

        手机没找到,却发现了旁边一个粘着血渍的枕头。陈曦凑上前,难以置信地开始浮想联翩,“哇塞,这不会是上一个女人留下的吧?”

        陈曦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跳到地板上,不想再碰一下索辉的床,她决定一会儿回家好好洗个澡,床单上会不会有之类的呢?

        这个想法像是电流经过陈曦的身体,她来到客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要离开。

        “多吉你在哪儿?多吉!”陈曦边穿鞋边喊,门外忽然传来了狗叫。

        她不解地推开门,看到索辉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跟多吉站在门口。

        陈曦僵在门口,痴痴地看着索辉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索辉看见她一副要溜的样子,心里一阵后怕,再晚一分钟,恐怕就看不到这个人了。他冷着脸不再看陈曦,牵着多吉进门,把陈曦挤到一边,狠狠甩上门,按了反锁键。

        “师兄……你回来啦?”陈曦有些不好意思,有种私闯民宅然后被主人发现的罪恶感。

        “冰箱里的菜都放烂了,你怎么也不吃?”索辉来到厨房放下东西,打开冰箱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腐败的食物,一颗发黄的西兰花被扔进了垃圾桶,咚得一声吓得陈曦一哆嗦。

        “你……你也没说让我吃啊……”

        “站那儿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陈曦心里满是委屈,又不敢发作,对着多吉伸了伸舌头。

        “我……我还要回家去,昨晚是因为加班太晚,来给多吉喂东西,不小心睡着了……哎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陈曦接着索辉不断递过来的菜,放到垃圾桶。

        “我……回来没多久,看你睡着了,就牵多吉出去了。”

        “哦,师兄你就不困吗?”

        “咳咳……我还有时差。”索辉背对着陈曦偷偷一笑,一个占了你的床的人竟然怀疑你不困,她真是不知道某人为了能回北京见她,在飞机上不睡觉拼命工作的事情。

        索辉把冰箱整理好,开始准备早饭。

        “那……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多吉这些天跟着我没少挨饿,抱歉啦!”陈曦不好意思地笑笑,抱起电脑转身要走。

        索辉一听,握着锅铲,挡住陈曦的去路。

        “吃了早饭再走吧。”

        陈曦吓得立在原地,“不……不用了,我得回家洗个澡,然后回办公室加班。”

        索辉若无其事地回到灶台旁,“我昨晚好像听到你的手机一直有邮件的提示音,建议你现在就查一下。”

        “啊?一直都有新邮件?”陈曦紧张地打开手机,果然有来自的五封未读邮件,大脑顿时充血。

        “那……那个,我能在这加一会儿班吗?干完了就走!”陈曦直接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仔细读邮件。

        索辉没吭声,打了鸡蛋,又去冰箱里拿了牛奶。

        朝阳露出了半边脸,上班族们开始纷纷离开公寓,急匆匆地赶往办公室。一处人家里的男主人在厨房做好早饭,轻轻摆好,把灶台擦洗干净,然后和狗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等着那个工作狂女主人。

        “吃饭了陈曦。”

        “嗯。”

        “再不吃煎蛋就要凉透了。”

        “嗯。”

        “你打算‘嗯’多久才过来?”

        “嗯。”

        索辉叹了口气,对多吉说了句藏语。多吉伸着大舌头跳下凳子,用嘴巴咬住陈曦腿上的电脑,跳到了餐桌上。

        “哎——多吉!我的电脑……”陈曦大叫着来抓多吉。

        索辉一把夺过电脑合上,放在身后,好笑地看着愤怒中的陈曦,“坐下把早饭吃了,十分钟你总可以抽出来的。”

        “电脑给我!”陈曦怒了,指着索辉大叫,“我还没保存呢!”

        索辉没法儿,把电脑递给陈曦,陈曦这才气消,边喝牛奶边打开电脑。

        “什么工作啊?把你忙成这样!”

        “几个诉讼的案子,纽约办公室催的很急。”

        “来,吃个煎蛋补补脑。”

        “谢谢。”

        “等这阵子忙完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陈曦合上电脑,叹了口气,“我也想啊!照目前这个形势,只能等到去加州的了。”

        “你可以尝试平衡自己的时间,要是每个律师都像你这么紧张,那律师每天都是这个状态,还怎么享受生活呢?”

        “享受生活?我现在只祈求不要被老板骂就谢天谢地了!做律师真是一场修行,我才刚刚上路。”

        “也快到了,就是这个月底,提前请好年假,好好放松一下。”

        “嗯,师兄说的有道理,这个我要好好想想。”

        “再吃点水果。”

        “不吃了,谢谢你的早饭啦,我得走了。”

        陈曦把剩下的牛奶一口气喝光,摸了摸多吉的头,抱着电脑就要走。

        索辉把水果用保鲜袋装好,追着塞到陈曦的包里,为她带开门,“路上小心,记得把水果吃了。”

        “知道了,拜拜!”陈曦边跑边跳着着穿好鞋,匆匆进了电梯。

        目送陈曦的身影消失,索辉关上门,终于笑起来。是的,就是这种自然的感觉,好像两个人已是老夫老妻,他为她做早饭,她带着他准备好的食物出门。

        索辉哼起了歌儿,开始整理房间,发来邮件,下午回上海的航班已经出票。Nova的案子虽然和解,后续的合规工作才刚刚开始,索辉需要回到上海,为自己的FCPA团队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同时,他也在计划着怎样把陈曦带到拉萨。

        陈曦对着电脑飞快地打字,瞥了眼日历,才发现今天已经是周五了。明天是回Z大见晓梅的日子,她赶紧用红笔标记。

        又发来另一个C客户的诉讼案件材料,陈曦把材料打印好,一份份审查。大意是,C客户作为设备出租人,在北京Y区法院拿到了胜诉判决,但是到承租人在福州的工厂执行判决的时候,竟然发现还有另外四个跟C客户一样的出租人在同时主张债权,原来这家工厂的老板是个地道的江湖骗子,用伪造合同的方法,把一台价值一千多万元的设备同时卖给五家银行,银行又将设备回租给工厂,这样一来,工厂就拿到了五千多万的设备款,现在工厂因为拖欠设备的租金被五家银行起诉,老板却携款潜逃海外。

        光是在网上搜到这五家银行的判决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五家银行都是做融资租赁生意的,涉及的诉讼多如牛毛,陈曦必须从一份份判决里找到C客户要执行的设备。

        焦头烂额之际,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索辉发来一张多吉的照片,它正伸着舌头瞪着镜头。陈曦被多吉傻傻的样子逗乐了,这么多天的相处,她跟多吉也产生了感情。停下来看了几秒钟,陈曦不得不放下手机,继续跟判决奋战。

        微信又响了一下,陈曦没有理。一直忙到一点多,她边吃盒饭,边打开手机。

        看到索辉的一条留言。

        “马上登机了,谢谢你对多吉的照顾。上海办公室公司业务组这边有一个新的空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多吉说他就不回拉萨了。Hui。”

        陈曦嘴里含着勺子,皱着眉头反复读着索辉的留言,开始了层层分析。

        首先,索辉和多吉现在已经离开北京了;其次,L&W上海在招人;最后,多吉回不回拉萨是由主人决定。结论是,如果她到上海工作,索辉就要把多吉留在上海。

        这不合逻辑嘛!自己又不是养藏獒专业户,索辉脑子进水了吧。

        学法律的女生真是追不得,她会利用逻辑思维来分析一件本不需要逻辑的事情,如果爱一个人可以找到依据,那爱情里的人每时每刻都在违法乱纪了。

        陈曦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态,周五晚上拼死拼活地加班,就为了过个完整的周末。把所有的问题写好回复,发给老Bob,他检查没问题了,陈曦再发给。F客户的仲裁申请也自己很早翻译做好了,陈曦仔细的检查一番,做好修订版本和清洁版本发给客户签字。

        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到地铁一号线站台,电子牌显示时间是十点半,陈曦深呼一口气,踏进车厢,明天终于可以按时回Z大见晓梅了。

        周六一早,陈曦全副武装:书包、凉白开、口罩、纸巾……在Z大东门口见到了大一新生晓梅。

        晓梅是很典型的西北女孩儿,两个脸蛋带着高原红,皮肤略黑,穿一套深蓝色的运动服,头发扎一个马尾,鼻子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陈曦仿佛看到了高中时代的自己,心中多了几分亲切。

        陈曦很注意自己的措词,尽量放低自己,不能让晓梅赶到一点距离感。两人边介绍着自己,边往法学院的方向走去。陈曦像一个家长一样,问晓梅的每一科成绩,代课老师,上课能不能听懂,宿舍几个人,大家相处如何,生活上有没有困难。

        碰巧今天是周六,陈曦料想戴立昂也不会在学校,她想带晓梅吃点好的,两人就去了迦南美地咖啡厅。

        陈曦把菜单推到晓梅手里,悄悄说,“晓梅,你随便点,我昨天刚发工资,我也很久没吃过这里的东西了,上学的时候想来又不舍得花钱,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你就成全我吧,嘿嘿……”

        晓梅腼腆地笑着,脸上的红晕淹没了两朵高原红,抱着菜单只顾看着不做声。

        陈曦没办法,只能一样样问晓梅,只要她不反对的,都点了上来。

        两人开心地边吃边聊,陈曦跟晓梅说了很多在美国留学的事情,她想激发晓梅对英语的喜爱,以她优秀的成绩,考到国外去读书根本不是问题。再加上现在留学基金委有那么多出国留学的项目,拿到全奖也不是不可能。

        陈曦越说越起劲儿,服务生走过来,俯下身子不好意思地道,“小姐打扰一下,您可以把声音放低一些吗?隔壁有位先生正在看书。谢谢!”

        陈曦不好意思地对晓梅做了个鬼脸,晓梅好奇地往隔壁看过去。

        “戴老师!您怎么在这儿?”晓梅兴奋地喊道,脸上重新泛起了红晕。

        陈曦心里一惊,哪个“戴老师”?不会真的是……她不情愿地转过头去,OMG!戴立昂,正坐在隔壁看书。

        陈曦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自己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越不想看见谁,自己还偏偏制造机会。

        她赶紧回头,对晓梅小声说,“晓梅,要不我们打包吧?我们换个地方边吃边大声地聊,好吗?”

        晓梅点点头,放下刚刚学会用的刀和叉。

        “你好,结账,顺便打一下包!”陈曦对身边经过的服务生道。服务生有些不解,“小姐,还有一个菜没有上,您是……”

        “那就先不要了吧,我们有点儿急事儿先走了。”陈曦回避着服务生的眼睛,撒谎她还真不在行。

        “记到我的账上。”戴立昂抱着电脑站在陈曦的身后,笑着支开服务生。陈曦一阵大脑充血。

        “戴老师……”晓梅站起来礼貌地道。

        陈曦的脸在发烧,晓梅在场,自己又不好发作,只能装作恭敬地敷衍道,“戴老师真巧,打扰您看书真不好意思,账我来结就可以,怎么能让您破费呢。”

        戴立昂示意晓梅坐下,自己在隔壁顺来一把椅子坐下,“晓梅,这就是你说的‘校外辅导员’?”

        “嗯!陈曦师姐也是Z大法学院的,她现在是一名大律师!”晓梅口中满是钦佩,陈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只盼着服务生快点过来打包。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向陈曦师姐学习,以后院里可以考虑把‘校外辅导员’变成一个常态机制,这样我的工作负担也能减轻不少,你说对吧?”

        “对,戴老师!”晓梅傻傻地点着头。

        服务生总算过来开始打包,陈曦收拾好东西,起身赔笑道,“戴老师您继续看书吧,我和晓梅就不打扰了。”

        戴立昂满意地起身给晓梅让路,坏笑地盯着陈曦的眼睛,“那好,下次见了!”

        陈曦翻了个白眼,来到前台硬要结账,服务生拗不过她,看着戴立昂的方向。戴立昂离开座位,径直走过来。

        陈曦正要拒绝,没想到一转身看到戴立昂和姚丹轻吻一下,双双牵手回到座位上。

        陈曦和晓梅都不好意思地回过头,陈曦瞪了一眼服务生,把□□硬塞过去,仔细查了一遍小票,吓唬晓梅道,“晓梅,你可不能早恋,知道吗?要专心学习,绝对不能分散精力!”

        晓梅听话地点点头,拉着陈曦的手走出了迦南美地咖啡厅。

        下午阳光正好,两人在中区的草坪边上的长椅上把午饭吃完,又聊了一些学校的八卦,约好下周六再见。一下午,陈曦都有些心不在焉,戴立昂和姚丹亲热的场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陈曦把晓梅送回宿舍,自己往Z大东门走去。

        手机响了,竟然是戴立昂。陈曦冷笑,把手机放回兜里。铃声一遍遍重复,陈曦心里觉得酸酸的,本来做EGRC的志愿者来帮助女童受教育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可是如此美好的事情为什么会跟戴立昂扯上关系呢?还要让她亲眼目睹他的不忠?人真的没有绝对开心的时候,当你以为你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东西,正要开始享受,却发现有另一件或多件不开心的事情已找上门来。而她能做的只有平衡好自己的心态了。

        手机还是响个不停,照这样下去,没等陈曦到家,手机就要没电了。

        陈曦接通电话,“喂?”

        “怎么不接我电话?”

        “不好意思戴老师,我刚看到。”

        “你的情绪不高嘛,吃醋了?”

        “……你没有别的事儿我要挂电话了。”

        “陈曦,你记住,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兑现,你要相信我。”

        “拜拜!”

        “陈曦!你……你不觉得老天爷就是要我们在一起吗?你自己想想!从你回国之后,我有主动联系过你吗?哪一次不都是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你觉得你这样徘徊在我和索辉之间,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吗?”

        “戴立昂,真没见过你这样当□□还要立牌坊的!我劝你好好珍惜姚丹师姐,以后我不会再麻烦你了,再见!”

        陈曦气得摘下雾霾口罩,大喘几口气,她用颤抖的手拨通方菲的电话,

        “喂?菲!给我介绍男朋友!要快!”

        “干……干什么啊姐?我在开电话会!”

        “把你那个圈子的男人有几个给我介绍几个,听见没?妈的,我还不信我没人要了!下周就给我排好,拜托了!好了,你继续开会吧,拜拜!”

        陈曦的怒气终于平息,带上口罩,钻进地铁。

        方菲不愧是金融圈的八卦女,她在KWM主做证券市场业务,认识的男人也都是金融圈的金龟婿,把陈曦的条件在群里一发,要约的人已经排满了下周一至周五。

        陈曦发现对待某些人,是需要撕破脸皮的,当你爆发出誓死的决心,敌人会怕得不敢再找你麻烦。本来还担心戴立昂会耍老招数来干涉陈曦手中的案子,可是没想到,整整一周,案子进展得很顺利,她作为客户代表陪同中国律师,参加了C客户案子在Y区法院的庭审。姚鑫是主审法官,大学毕业之后多年不见,本想多聊几句,不过碍于律师身份,不好跟法官有私下接触,庭审结束后,陈曦只对法袍加身的姚鑫笑了笑,便离开了。

        中午,陈曦独自站在Y区法院门口等出租车,回想着一上午的庭审,姚鑫专业稳重的样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其实不在于本科学校的好坏,一个人如果永远保持精进的状态,他的进步终究会得到认可。

        手机响了,又是方菲。

        “我说姐啊,你中午能不能见那哥们儿一面啊?你从周一推到今天,啊?都周三了,人家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啊!周一你加班,周二你开会,今天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推了,要不我以后还在圈儿里怎么混啊!”

        陈曦捂着电话笑罢,“今天是真有事儿,中午约了美国使馆的面试官,下个月我们所要去加州,对不住了啊!哈哈哈哈……”

        一辆红色的宝马车停在陈曦身边,姚鑫摇下门窗,示意陈曦上车。

        陈曦一惊,对着电话道,“莹,那个你不用介绍了,我刚找了个男朋友,开宝马的,我给你发个照片过去哈!”

        陈曦拍了一张宝马车的侧身照,上了车。

        “呦!你们小姑娘还真是都喜欢宝马男啊!”姚鑫边开车边逗陈曦道。

        “什么啊!借你姚法官的车一炫!”陈曦兴奋地把照片发给莹。

        “你要去哪儿?这个路口不好打车,送你一程!”

        “哎呦,不是吧?哪有法官给律师开车的?不过,姚鑫,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害怕给你造成不良影响啊!”

        “是啊!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和《八项规定》,你让我选什么啊?”姚鑫故作为难状。

        “哈哈我去!话说你小子混得不错嘛,都开上宝马啦!”

        “哎?你这么说那我可真有违反《八项规定》的嫌疑了,我们法官工资那么低,哪能买得起宝马啊?我姐的。”

        陈曦顿时收了笑,果然刚才看这个车眼熟,原来见姚丹开过。“哦……姚法官辛苦!你在前面听一下就好,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OK?”

        “哪有什么不OK的?陈律师多谢姚法官啦!哦……那个,姚鑫,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们好好聚一下?”

        “得嘞!等这些破事儿忙完了,我把本科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姐们儿叫上,咱们好好聊聊!”

        “那必须的!本科的时候咱俩不是一个专业,平时也没什么来往,没想到毕了业要再续前缘啦!”

        “成!”姚鑫把车靠路边挺好,“陈曦我很看好你。当年能从咱本科那‘破’法学院能考去Z大读研,确实不容易,咱们把法律圈儿混明白了,以后师弟师妹们也好办事儿,你说对吗?”

        姚鑫的话既实在又让人感动,“你说得对姚鑫,这几年磕磕碰碰走过来,老觉得自己当年怎么那么二儿啊!都不好好学法律,现在都得一样样儿还!”

        两人会意地笑了一阵,车里安静下来。

        “谢谢你,姚鑫,我刚做律师,没什么诉讼方面的经验,要不是你肯指点,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不会跟咱M大丢脸的。”陈曦对姚鑫笑了笑,告别下车。

        姚鑫鸣了个快笛,红色宝马消失在路口。

        陈曦揉了揉脚,踩着高跟鞋提着公文包在人行道上慢慢走,心里不免感慨,越努力越幸运,自己是多么幸运,总是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有贵人出现,姚鑫就是其中之一。自己还要恶补法律知识,担得起客户的委托。

        如果一切可以单纯得符合陈曦的想象,那么世界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和悲情的存在。C客户的美国总部和中国公司的争斗由来已久,美国团队怀疑中国团队在损耗C客户的财产,竟有如此多的承租人拖欠租金;而中国团队不屑于美国团队的指手画脚,根本不了解中国商业的运作环境和法律实践。在这场纷争中,陈曦俨然成了替罪羊。

        在每次和C客户中国法务团队沟通的电话会上,C客户法务总监Tina总是质疑L&W的工作成果,不仅不配合提供各类案件的证据,而且多次当面质问陈曦作为一个美国纽约的律师何以有资格对中国法律发表意见。的确,这是在中国运行的外所的一个政策短板,中国的司法部严禁外国律师事务所向客户针对中国法律发表意见,可是外所也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只要不是出具最终署名的法律意见,就不会有触犯规定的嫌疑。况且老Bob在中国职业二十八年之久,早已通过把律所出具法律意见明文限制为“法律环境评价”而规避了这种风险。

        可是Tina好不容易抓到了L&W的把柄用以反击C客户美国总部的控制,怎么会轻易放过?所以,陈曦再次中枪——在最近的一次电话会上,Tina严厉批评了陈曦为C客户的两个新案子书写的起诉状,并且通知C客户美国总部不允许向L&W支付修改起诉状的律师费,如果L&W敢收律师费,她会代表C客户去中国司法部举报L&W。

        陈曦一听急了,一五一十向老Bob汇报了Tina的恐吓。老Bob在各种fuck之后,直接把情况反应给了L&W纽约办公室的Ed,Ed是C客户的常年法律顾问,这一次C客户在中国的案子也是Ed介绍给老Bob的。于是,在各方的撕逼大战之后,C客户美国总部正式决定开除Tina,并且向L&W,尤其是直接被Tina恐吓威胁的陈曦表示道歉。

        这场战役L&W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不过陈曦的确感受到了发自心底的疲惫,她没想到社会如此险恶,作为一个执业律师,一心想为客户好好工作,可是客户的内部争斗也牵连了自己。她做律师刚满一年,在汇报和举报之间拿捏不准,这不,好不容易周末不用加班,可周六一睁开眼,收到老Bob发来的邮件,质疑陈曦在第一次向他汇报Tina威胁L&W的内容与陈曦第二次向C客户美国总部汇报的邮件内容措词不是完全一致。更令陈曦感到委屈的是,老Bob还特意嘱咐陈曦,“要像一个美国律师一样诚实勇敢,而不要跟中国律师一样。”

        陈曦铺好瑜伽垫,打算开始一个属于自己的周六,可看到老Bob的话,立刻委屈地掉下了眼泪。为C客户服务这段时间,自己加班加点外加被恐吓威胁也就算了,没想到最后连自己的老板都对自己没有了信任,她这是图个什么?!她礼貌地回复了老Bob,无非是一些误会加承认错误的话,以后保证好好改进。

        恰逢老妈发来视频邀请,陈曦忍不住对着老妈老爸痛哭一场。老爸分析之后给陈曦发来了长长的总结,一句话,要成为成功的律师,必须做到精确!

        委屈之余,陈曦也知道肯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不然老Bob也不会不高兴。

        “I’vehofit!(我受够了)”陈曦深呼一口气,摊在瑜伽垫上。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喊着,离开这里!

        陈曦知道那个不理性的自己又在作怪,目前手上有无数个案子在进行,怎么可以说休假就休假呢?老Bob不把她开了才怪!律师是一个十分残酷的行业,工作要做,而且要拼命地做,如果老板看不到你的价值,上一份工作是怎么丢的忘了吗?

        陈曦来到卫生间,掬一捧凉水打在脸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里布满血丝,脸色煞白,满脸大包,泪水混着凉水把头发胡乱站在脸庞,她恨这样的自己,被束缚,不真实。

        “不行,我不能这样活。”陈曦心中暗暗对自己说,稳定了一下心绪,她开始按部就班地刷牙洗脸,涂护肤品。整理好房间,她拨通了在拉萨的大姐的电话。

        “喂?阿佳!……嗯,是陈曦!……阿佳我很想你……”从Z大毕业后快三年未见,陈曦和阿佳轻松地唠家常,姐夫,孩子,工作,房子,车子……最后,聊到了“正题”。

        “阿佳,我一直都很向往西藏的阳光、蓝天、白云、雪山、冰川、草原、湖水……”

        “哎呦,打住吧三宝,想来就直说嘛,我跟你姐夫现在闲得很,他刚从昌都调回了拉萨工作,妞妞也去广州内地班读初中了,我这税务局的工作眼儿一闭一睁就是一天,你过来吧!”

        “阿—佳—!还是你最了解三宝,我这就订机票,嗯,可能现在时间还不确定,我这边把假期请下来,这几天就去拉萨!”

        陈曦赶紧放下电话,喜极而泣。难过的时候,朋友就是可以暂靠的港湾,阿佳三年前对大家的承诺,现在三宝要独自替大宝和二宝实现。

        周一来到办公室,陈曦给老Bob发去了邮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请几天病假。夏威夷F客户的案子立案之后还在等待被申请人的答辩,C客户起诉承租人的案子由于公司在走内部解雇Tina的程序,所以暂时搁置;C客户被告的案子已经在Y区法院开完庭,下一次的证据提交还在两周之后,如果离开北京,只要有网络,陈曦还可以不间断地工作。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Bob批了陈曦一周的假。

        “OK(你还好吗)”老Bob路过陈曦的办公室过来打招呼,眼中似乎有些担忧。

        “Yes,I’mfine.Iadon’t,I.(我很好,就是需要休息一下,不过别担心,我随时都能工作。)”陈曦昨天哭肿的眼吃力地挤出微笑。

        陈曦没有把去西藏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好强的她怎么肯让别人知道自己脆弱的时刻。她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去机场的路上给晓梅发了短信,告诉她这周末的见面改为视频。

        手机还是不断会收到所里的邮件,还好都不是很紧急,有需要查找资料才能回复的,老Bob会给陈曦发来核心的内容,这样陈曦稍加整理,就可以回复客户。旅途中得到这种(援助)确实节省了不少时间,也减少了心理上的负担。

        从北京一直往南飞行五个小时,陈曦便落在了这个海拔三千米的高原之城拉萨。大姐和姐夫亲自来到贡嘎机场接陈曦,陈曦和他们兴奋地拥抱,一时激动,导致缺氧。大姐给陈曦灌下红景天口服液,叮嘱陈曦各种来到高原生活的禁忌,陈曦权当耳旁风,只是张着口深深喘气,眼睛早被车窗外的景色所吸引。

        “哎三宝,刚才在机场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怎么老盯着你看?”

        “怎么会啊阿佳?我在这里除了你们还认识谁啊?”

        “那就奇怪了,他边摘墨镜边盯着你,看上去像是遇到熟人……”

        “阿佳!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清淡!一定要清淡!你刚来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先好好调养适应,不是你阿佳我不舍得带你出去吃啊,我和你姐夫一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今天新鲜的蔬菜……”

        陈曦伏在大姐和姐夫的车座后边,幸福地听大姐唠叨,姐夫微笑地开车,这车速,哪是北京城里能比的。从机场到拉萨城关区的一路上,风景渐渐由草原和山峦变为一座现代都市,让人有一种穿越的奇妙之感。这里的日落很晚,六点钟还是艳阳高照,这种异域风情,让陈曦确定自己已经成功逃离北京。

        几天前在上海,索辉正在和商量着新买来的公馆的装修细节,阿妈突然来电话要告诉索辉一个喜讯。

        原来索辉又要“当爸爸”了,央金刚刚剩下了第二个儿子扎西,全家人都在拉萨人民医院。索辉支开了,向全家人祝贺。

        他这个丈夫连自己的妻子何时怀孕都不知情,这第二个儿子扎西对他来说,就更像是天外来客。没办法,这个月回拉萨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他安排订了回拉萨的机票,在上海买了一大堆妇婴用品飞回了拉萨。

        可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机场取行李时,他看到隔壁传送带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吃力地搬行李。

        是的,的确是陈曦。他们搭乘的飞机一前一后达到贡嘎机场。等索辉取到自己的行李,陈曦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他拖着大包小包小跑着冲出抵达门,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刚才的身影。

        此时的陈曦正和前来接机的大姐和姐夫拥抱,索辉停住,摘下墨镜仔细打量那个长发披肩的身影,他在心底千百遍地问自己,“难道真的是她?”

        大姐被不远处这个男人的眼神所吸引,正要问陈曦,那个男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索辉像做了贼一样,发现大姐在注意自己,赶紧拎着妇婴用品随来接他的弟弟诺布离开。

        诺布比上次见面又长高了一个头,现在跟索辉不差上下,索辉疼爱的摩挲着诺布的头,跟他去接随飞机托运过来的多吉。

        一路上,索辉坐在副驾驶,听诺布向他汇报家里的情况,抱着多吉沉思不语。忽然,他拨通了的电话。

        “喂……对,我到了……多吉也很好……对了,打电话帮我查一下北京办公室的陈曦,确定一下她最近的工作安排,我……我这边可能需要她在北京(支援)一下。”

        索辉心事重重地放下手机,看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雪山,深呼吸几口,回家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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