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姐妹
客人进来的时候,明澈正在理账,一时间没顾上,只随口说了句欢迎光临。
那客人却一直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很美丽的手,手指修长,关节顺滑,指尖点着鲜红的蔻丹,左手上一只光彩夺目的钻戒,折射出的五彩光芒璀璨无比。
明澈抬头。“你怎么来了?”
明清转身走到沙发坐下,一腿翘起。“你怎么在这种地方猫着?”
她打量着咖啡厅布置,七八成新,还算细巧的地方。
明澈噢了一声,她集中精神理完手头的帐,这才做了杯咖啡端了过来。
她在对面坐下。“找我有事?”
明清的到访,明澈必须是觉得意外的。
明清掏出烟,明澈摇头。“室内不让抽烟。”
明清悻悻的就烟按在桌上,手指头将烟捻碎,烟丝撒了一桌,她一直捻到顶,碰到海绵的烟头才丢开。
那指尖颤巍巍的,在桌上点一点才算完事。
什么东西抓在手里,捻一捻才知道好不好玩。
“找到明澄了?”明清问。
“嗯。”
“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不?”
明澈抬起头看了一眼。“上学,打工。。。。有问题?”
“噢。。”明清意味不明的噢了一声,抬起雪白一只手,盯着鲜红的指头看,一只只的看过去。
明澈耐心的等着。
明清一个个指头的瞧完,方才抬头说。“什么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明澈惊讶的挑眉。
“这周末。。你叫上明澄,到公寓来找我。就这样。”
明澈待要说什么,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点。“别废话。”
明澈暗暗皱眉,只不过她了解明清个性一向说一不二,等闲不会听得进别人的话,所以她只好保持沉默。
明清给面子的端着咖啡喝了一口,居然觉得还不错。
“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个。”
“这两个月。。。”
“找不到工作么?为什么做这个。。。”明清嫌弃的看了看周围环境。“要我帮忙么?”
“不是。。。”明澈微笑。明清,永远刀刃相向的明清,其实心肠是最软的。
明澈给自己倒了杯水。“临时做下,还是要读书的。”
明清抬起眼皮子细细的打量明澈。后者穿着简单的白色T和牛仔裤,素净的一张脸,稚嫩的像大学新鲜生。
她喟叹。“也许你就适合读书吧。”
明澈垂头微笑。“你比我更会念书的。”
她这样的一垂头,让明清记起初见她时候的样子。牵着父亲的手,落落大方的叫她一声姐。尔后一低头,玉手挽黑发,靠向父亲臂膀。
至于念书,明清眯着眼睛,长睫扫过眼底,她说的那个时候,好早了,久远的像生命长河中从来没激起过的浪花一样。
她微微有些陷入往事的惆怅,但是很淡,且控制的很好。
她说。“提这个干什么呢?”
他们坐在窗边,外面正阳光鼎盛。灰尘在空气中起舞,行人来去,商店门外在扯着嗓门讨价还价。黄猫儿喵呜一声,从什么地方跳过来,蹦到明澈膝上。
明澈摸了摸它的头。
明清嫌弃的往后挪了下。
过了一会儿,他们身边的玻璃被敲响,明澈转头去看,西装革履的男士提着公文包站在外面,明清点了点头,那个人推了门走过来。
明澈认出这是上次在明清车里出现过的那个男人。
来人走过来,在明清跟前站定,毕恭毕敬的叫了声明总。
明清叫让他坐下。
明澈知道他们要谈公事,于是走回柜台。把黄猫儿放在桌上,黄猫柜台上翻滚着伸懒腰,明澈撸着它脖子上的毛,猫儿舒服的发出呼噜声。
他们谈了大半个小时,明清的脸色很难看,而那个男人开始惶恐不安。
末了明清说了声去吧,那人一脸菜色的走了出去。
明澈过来收了冷掉的咖啡,杯具是上好的瓷器,薄胎透明。磕碰之间,清脆之声悦耳至极。
明清瞧着,懒洋洋的说了句。
“这样端着盘子迎来送往的,不操心也挺好。”
明澈一时没忍住,她淡淡的笑起来,却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么?”明清说。“你看看这些个破事,操不完的心。”
恍惚又回到小时候,明清大他们姐弟太多,每次说话,忍不住就是指点的口吻,到了如今,她今非昔比,自然更老气横秋。
明澈顺手收拾了桌上散落的文件,她看了眼封皮,蓝色的扉页上清晰的几个大字,新联地产。
她顿了一顿。“陆嘉苑的拆迁是你们公司的项目?”
明清点头。
明澈却只是噢了一声又回到柜台,泼掉咖啡,清洗水杯,水声哗哗。
明清忍了忍终于还是掏出烟点上。“那天你有没见到什么人?”她问明清,捏着烟,因为背着明澈,她没掩饰自己的紧张。
“抗议那天么?”明澈抱着黄猫走出来,“什么人?”
明清屈起之间抠在桌面上,手上的那只大钻戒,箍在指间,因为她捏着手指头,有点勒紧。她知道容岁安在那天来过一次陆嘉苑,瞧明澈的样子,不像是遇到过的。
她缓了缓。“没什么。。。”
“你能把那东西拿开么?”她突然指一指明澈怀里的猫。
明澈捏着猫脖子将她放在地上,她一时忘记了明清有过敏的习惯。
“我好说也跟这里住了几年,没看出来啊,陆嘉苑这些老人倒是有点本事。。”明清说。
“尘埃落定了么?”明澈问。
明清满不在乎的点头。“各个击破,不过是要钱。”然后又皱眉,“这些人,好好说话不会,不能正常表达诉求,闹事有用?”
“也不是这么说,老人家不过是没办法。”
明清十分不屑。“你弱你有理?一群刁民!”
明澈笑了下。她觉得明清这样嚣张霸气的样子,实在是太适合她。
“想当年,也是这么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的讨个说法,你爸爸。。。。”
明澈转了个身,她看着明清。
明清惊觉,她咬着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圆回来,罢了。
你明澈守着你的过往去过日子吧。
“罢了,我反正对他们这种人同情不起来。你做你的圣人去吧。我走了。”
她三寸高跟鞋踩在地上蹬蹬的走了。“这周六,别忘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明澈就跟明澄商量周六吃饭的事情。明澄十分不情愿,奈何拗不过明澈只好答应了。
明澈揣摩着早上明清说的话,问明澄是不是有事瞒她。明澄顿时就怒了:“你干嘛听她乱说。”
明澈长叹,头痛不已,“明澄她是你姐姐,不是你的仇人。哪怕真有什么事情,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了。这世界上唯有血亲是不可割舍的。”
“我有你就够了。。。”明澄却说。
到了周六,明澄搭车过来接了明澈,俩人出发去找明清。
因为春风十里的工作原因,明澄一直不肯搬回来。也因为最近有次摸底考试,明澄考的很不错,明澈便没有勉强他辞去工作。
两个人坐公车去明清公寓。路程太长,明澄靠在明澈肩上,闭着眼睛休息。明清抚一抚明澄眼底的黑眼圈。
“晚上没睡好?”
明澄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句。
这样辛苦。明澈嘟囔了一句。明澄不耐的抬头,将明澈肩膀搬过来,调整了个合适的位置又靠了上去,仍旧合着眼。“好啰嗦。”他说。
明澈微微一笑,她抬起头,对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们看。
带小孩子的妈妈觉得有些唐突,转过小孩子的脸。
小孩子看的正有趣,依依不舍的。“妈妈,哥哥姐姐他们会生小弟弟么?”
明澄半梦半醒中听到,乐不可支,他坏心的将明澈的手揣在怀里,他仍旧装睡,脸上却忍不住的笑意。
在白天看来,明清那间公寓条件更好,他们在街角下了车,很快发现就整条街的气派跟别的地方不同。
这条街开阔而齐整,绿色绵延远去。两个人携了手,在绿荫满地的街上慢悠悠的走着。
“这地方不错。”明澄说,他舒展着身体,看着周边崭新的楼宇,“看起来非富即贵。”
明澈笑着,拨过他的头。“够啦。。。别闹脾气了。”
空气清沁宜人,明澄揽着她的肩头,走到那公寓门前,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保安执勤,他还记得明澈,眉开眼笑的跟明澈打招呼。
明澄不乐意了,“你什么时候还来找过她?”
明澈笑眯眯的摸他的头,“你怎么总是这么愤怒?头发竖起来像个生气的小狗。”
明澄脸一红,索性也耍赖,“你找她干什么啊?就知道欺负人。下次不许见她了。”
明澈见四下无人,抬手刮他的鼻子。“管的真多。”
“你答应嘛。”
明澄弯腰,抓着她的手按在头上,揉的头发东倒西歪。
明澈抓着他柔软的发,像给黄猫儿撸猫,捋顺他的头发。“好嘛。”
明澄悄悄松了口气。
这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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