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浮罗初屠寥落星
不发生的厄运，不能让你知道自己可以多坚强，幸运的是，我们总不愿意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真要细算，失去双目也已过整整一日，琉凌开始习惯运用自己其它感官，去观察周围的变化。
刚刚喝下去的药水本在胃里灼烧得难受，渐渐地却化散开来，温暖的气流从丹田处扩散，身体的每一根筋脉都对这股力量做出积极的回应。
好似一颗充满活力的种子，在她身上抽枝发芽，绿意一寸一寸爬过她的躯体，所到之处冰河融化。
屏息凝气地捕捉身上每一处变化，身边嘈杂的喘息声和叫苦声，也淡出了她的感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地上的蜡烛明明灭灭，蜡油滴滴溶解。
有的人还在继续，有的人已经放弃了希望。
他们身下的烛火，毫不留情地燃烧着，火焰在空气中舞动，狂欢，似乎迫不及待要消耗掉自己最后一丝生命。
每当一盏烛火熄灭，便有人悄无声息地被杀死，屋内的刽子手刀法极快，抽刀收刀不过短短几秒，快得让那些人还没意识到死亡的来临，便与世长辞。
已经有个刽子手，默默地站到琉凌身旁。
看上去，她一直只是闭目养神，就像是睡着了，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去扑灭地上烛火。
这么温顺的小女孩被送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吧。
刽子手按着剑，等待最后的时刻。
“我成功了！”
烛火上一秒还在苟延残喘，下一秒就被忽然而来的强烈气流扑灭，短短的烛火终于在耗尽的关头提前得到赦免。
生死攸关的发现，她想让更多人知道，琉凌迫不及待朝周围的人喊：“大家都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才能感受到气流的变化，你们要抓住身上零散的气息，将它们捕捉，凝聚起来！”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人理会她。
寂静之中，有些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咔擦！
这是刽子手刺断失败者脉搏的声音，干净利落，听得琉凌身体一颤。
“哈哈哈。”朱老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他畅快地笑着，挥挥手让下人将琉凌放下。
“傻孩子啊，他们跟你一样，眼珠子早就被挖走了。”
琉凌脸上欣喜的表情消失不见，她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哀伤，那种拼尽全力却无法得到救赎的绝望。
浮罗门，多么残酷的训练方式，通过挖去眼珠来让修为快速精进，亏他们想得出如此恶毒的方式。
他们的目的无从得知，但琉凌知道，这件屋子里所有人都是被迫的，没有人心甘情愿成为试验品，所有的努力都是威逼之下的无奈。
“来，把她带走。”
朱老板一声令下，便有人搀扶着琉凌，将她半推半拉，带离了那个死神徘徊的房间。
大门重重合上，走在回廊之上，琉凌依稀能听见屋内的喘息之声，听见快刀穿透胸膛的声音。
听着别人的痛苦，她的心中却无法抑制住微妙的喜悦，这种喜悦烙刻着洗刷不掉愧疚和耻辱。
成功了，眼睛便能恢复正常，朱老板答应过自己的。
想到这点，琉凌便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甚至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欣喜过，强烈地欢欣之情让她全身发颤。
朱老板是生意人，生意人往往很精明，他说要给你什么，他就有什么，但是到最后，你得到的通常只有事先承诺的一半。
不知他使了什么符咒，湿漉漉又带着寒气的眼球放到琉凌眼中，一会儿便完好如初。
惊喜的同时，琉凌还有不甘和焦急：“怎么只还给我一个，我可是有两只眼睛的！”
“另一只在我这儿。”朱老板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玻璃罐，青色的药水中悬浮着一颗透明的眼球，仔细去看还能看见眼球周围小血脉的突突跳动。
琉凌看着朱老板拿在手上的，原本属于自己的眼球，那种感觉万分诡异，就像有另一个自己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却不能去抢，只能耐着性子问朱老板：“你还有什么条件？”
“挺聪明的，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朱老板阴阳怪气地看着她：“这颗眼球，最多还能活三个时辰。”
琉凌尽量不去看那青色的瓶子，她太想要得到另一只眼睛了，她怕自己眼中的贪婪被朱老板发现，怕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朱老板怎么会没发现呢，这种感觉他最清楚，有的东西失而复得，就比你拥有的时候，比你失去的时候，都要宝贵的多。
这可是浮罗门历年来训练高手惯用的招数，你要让别人听话，手中就要有筹码，哪怕这筹码是从他本人手中抢来的。
他晃晃手中的玻璃瓶，对琉凌道：“浮罗门不养废物，就算你资质不错，是可造之材，可你不敢杀人，学再高的本事，都是白搭。”
“你要我杀人？”
“没错。”
“杀什么人？”
“你最亲近之人。”
琉凌苦笑道：“我最亲近的人，都死了。”
“那就杀你最下不了手的人。”
“同样是杀人，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朱老板拍拍手，手下便提上来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抛在琉凌面前。
她跟琉凌一样，被挖去了双眼，此刻手脚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了，却虚弱得只能蹲在原地咳嗽。
怎么会是她，琉凌不忍地唤了声：“郭雪？”
小女孩迷茫地抬起头，漆黑的双眼就像一个黑洞，吞噬了琉凌所有的斗志。
朱老板对琉凌的反应很满意，越是下不了手的，越适合拿来练就铁石心肠。
他将手中的玻璃瓶放回怀中，冷冷地看着琉凌：“杀了她，马上。”
小女孩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虽然看不见她的双眼，但琉凌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琉凌看向朱老板，她能感觉到，自己多么希望再看那颗眼球一眼，哪怕就一眼。
生涩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发出：“她才七岁。”
“她七岁，那你呢？”朱老板眯着眼睛：“在你这个年纪，很难不去在意容貌吧。”
“我……”
“别说你不在意，你原先的样子我不是没见过，可惜啊，可惜了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儿，以后就要便成了独眼咯。”他压低声音道：这可是一辈子都难逃的阴影。”
“可是她……”
“三个时辰，以后你杀上十个百个，都换不来现在这颗眼珠了。一念之差，你所有的辛苦都将付诸东流。”
琉凌看向郭雪，她勉勉强强从地上爬起想要逃跑，却因为双目失明，反而越跑离大门越远，甚至差点撞上琉凌。
“拿着。”朱老板抛给琉凌一柄长剑：“杀了她。”
看着地上的长剑许久，琉凌还是蹲下身子，缓缓拿起剑柄。
我不杀她，也没人会来救她，她迟早都要死的。
郭雪，你的亲爹都不要你，我为什么要怜悯你。
我只是想要我的眼睛而已，我只是提前结束你的痛苦而已。
你现在一定很痛吧，我就只是在帮你，帮你趁早结束这一切。
憋着呼吸，琉凌提剑一步步走向郭雪。
小女孩摸着墙壁，小心翼翼朝前挪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
而朱老板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在看赏心悦目的风景。
杀了她吧，杀了她，你就失去了曾经的所有，你就回不去了。
杀了她，你就会成为浮罗门合格的手下，我会把你培养成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琉凌站到郭雪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心脏的位置在哪里？我要怎样杀她，才能一剑毙命？
脖子吗？砍断脖子的话，她会不会马上死掉，她的头会不会挂在半空，就像那只大黄狗一样。
郭雪缓缓移动着细碎步伐，小小的手掌朝前摸索着，马上就要触碰到琉凌的衣襟。
够了，就这样吧。
琉凌举起剑，闭上眼挥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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