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九
俞靖又出去了，没带她。于婧翻着自己那本随身记事本，上面记录了一些俞靖的习惯、行程以及专业方面的知识等。做俞靖的秘书不需要二十四小时像个贴身管家一样提供服务，很多时候他都可以自己搞定。于婧轻松之余，还是希望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他们公司有单独的茶水间，内装一台巨型烧水机器，且茶叶、咖啡一应俱全。咖啡机也是有的，不过不像书店那样需要手磨，而是便利的全自动机器。于婧本来只喝白开水的，咖啡喝了几次，倒是慢慢上了瘾。
她泡好咖啡端着杯子从茶水间出来，经过行政部，里面杨卷卷向她招手。杨卷卷本名不叫杨卷卷，因为她微信上给自己取的这名字，现在几乎没人记得她的原名了。
于婧指指自己，用口型问道：“叫我？”
杨卷卷点头，小手招啊招像只招财猫似的。于婧走进去，杨卷卷站在那儿，胳膊搭着办公桌前面的挡板，递出来一盒东西。
“什么？”
“技术部小刘给的。”
于婧打开食盒，里头放了八个寿司，浇着沙拉，她拣了一个放嘴里尝了，笑说：“谢谢，挺好吃的。”
杨卷卷看着她笑，像个小八婆，吴馨也凑过来看她。
“怎么了，你们不吃吗？”
“小刘给你的，我们不敢吃。”杨卷卷嘿嘿地笑，将那食盒塞到于婧手上。
于婧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食盒，嘴里塞着寿司，吞咽的动作慢下来，嚼得尴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都吃了一个了，总不能这么还回去吧？
“那……一起吃吧……”她将食盒递过去让杨卷卷拿去分。
“好啊好啊。”杨卷卷这才不客气地拿了吃，顺便调戏于婧，“于婧你魅力太大了，要知道小刘以前可是跟女孩子说话都不敢的，现在竟然央我送你点心吃欸！”
于婧尴尬地陪着笑。其实她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小刘……是瘦瘦的戴着眼镜那个，还是人高马大每天骑车上班那个？
于婧也没再拿寿司吃，陪着杨卷卷他们说了会儿话便回办公室。她前脚刚踏进去，后脚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放下杯子，郑重地接了电话：“喂，俞总。”
那边似乎挺着急的，他说：“你把我办公桌上那份文件送来，装在袋子里的，地址我给你发过去，快点，打车过来。”
于婧应下，去外面俞靖桌上翻，装了文件袋的文件就一份，应该不会错。她将文件袋抽出来时带出了底下压着的一张纸，上面用铅笔勾画了一栋鱼形建筑，还比较粗糙，应是随手涂的草稿。于婧顺手将桌上东西理了理，迅速拿上文件，回自己办公室将咖啡一饮而尽后拎上包就出了门。
电梯刚好下到十六层，于婧进去前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她没多注意，但电梯门缓缓关上时，她转身面向外面，见那个男人正盯着她看。她疑惑，也看着他，只见他目光一闪，就走了开去，同时电梯门也合上了。
于婧脑中的弦突然动了一下。难道是……小刘？中等身高，身材偏瘦，皮肤白净，看着她的时候脸还有点红。她恍然想起，在这之前确实见过几次，但因为不熟，没打过招呼，也没发现他有任何特别注意她的症状。
不过要是没弄错的话，这个小刘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虽然并没什么感觉，但被人喜欢总是令人高兴的，何况是个干干净净的男人，不像王十满那种油腻腻色兮兮的。她心中有些雀跃。
于婧打了辆车，直奔俞靖说的地址，下了车才发现是个工地，昨天刚下过雨，里面坑坑洼洼不是泥就是水。她给俞靖打了电话，他从里面出来，皮鞋踩在泥地上，沾了一圈泥，鞋头脏得辨不清颜色，但他毫不在意，十分从容。
俞靖接过文件，拿钥匙按开停在旁边的车，对她说：“你先在车上等吧。”
“哦。”于婧坐上车，将副驾驶座椅往后拉开一些。从车窗望出去，俞靖穿着白衬衫，脑袋上顶个安全帽，一副要与人共建和谐社会的劳模样，她不禁笑出声。不过男人长得高就是好，随便穿什么看着都是很挺拔的。
坐了会儿无聊，于婧翻下镜子照照。此时的她与几个月前相比气色好了不少，并隐隐有了一些干练的气势，不再是耷拉着眉眼，没什么精神的妇人样子。她想，女人除了需要爱情，工作滋润也挺重要。
天气有些闷热，于婧开门下车，站在外面吹风，接着她就听见有手机在响，她摸出自己手机，安安静静的，又探了半个身子去车上找，在两个座位中间的位置找到俞靖的手机，来电显示“方总”。她记得公司最近和这位方总在谈合作，貌似挺重要，怕没人接耽误了事，便拿了手机关好车门要去找俞靖。
于婧穿一双浅口单鞋，显然不适合在工地里走动，她伸出一只脚探了探，也顾不得这么多，小碎步奔了过去。
俞靖正拿着文件与旁边一人比比划划说些什么，于婧跑到他面前将还在响的手机递过去：“俞总，方总电话。”
俞靖接过去，于婧站在前面等，忽然听见上面有人大声喊：“让开让开！”她抬头看去，一大块板迅速从上面掉下来，似乎就在她头顶的位置。于婧瞳孔放大，思维支配不了身体，脚钉在那里没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搂过她的腰，单手将她捞起，她在空中旋转一一百八十度，下一秒，她已经从他的面前到了他的旁边，腰上的手掌早已放开。
“小心点。”俞靖皱着眉。
于婧心有余悸，呆愣在地，眼睛都不眨一下。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头顶铁块加速度下来那一瞬间的晕眩以及腰间传来的炙热温度。她呆呆地将头转向右边，那只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手正举着手机，大而厚实，比起她的腰，手机在他手上显然太小了。她少说也近百斤了，他怎么捞的这么轻松呢？就像小时候爸爸把她抱起让她骑在脖子上，还能往空中举啊举。
对啊，她落在地上太久了，好久没有被人抱起来了，如果那一秒的腾空算是抱的话。
“走了。”俞靖打完电话，这边的事情貌似也已谈完，他用手机往于婧身上碰一下，先走了下去。于婧跟上，深一脚浅一脚又沾了许多泥，鞋口浅，里面也进了泥，脚与鞋相触的部分难受得紧。
俞靖回过头来，低头看一眼她的鞋，接着对上她的眼，笑得如沐春风：“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啊？”于婧傻了。
“可惜我背不动哦，太虚了。”俞靖背过手，悠哉地继续走，还说，“以后在公司备双好走的鞋。”
“……”于婧垂头默默跟在后面小心走路。被开玩笑还当真这种事情真是……太丢脸了。
阳光斜射下来，前面高大的俞靖为她挡去大半，她走在他背后的一片阴影里，心中那一点点旖旎飘飘荡荡。
两人踩着脏兮兮的鞋就回了公司，好巧不巧，从电梯出来又碰上那位小刘，于婧只当作不知，跟在俞靖身后，谁知小刘冲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什么，然后转身就跑。周围顿时掀起一阵动静不小的起哄声。俞靖察觉，回头看见小刘的背影，而后看一眼她，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了然又云淡风轻的样子。
于婧心中一紧，仿佛那一点被人喜欢的沾沾自喜被他看穿，虽然他眼里并没有什么讽刺或是鄙夷，但她总觉得，那是一种身在高处看着芸芸众生但笑不语的感觉。她都不值得他花情绪去讽刺。
纸条她只看了一眼便撕碎丢进垃圾桶。
“寿司好吃吗？好吃的话下次再给你买。”
说实在的，即使不是这一时的情绪，她也不会回应。写纸条？难道要她回信？或是让她主动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好不好吃？哪一样都不好做呀。
于婧为俞靖端上咖啡，他晾在一边，看着她，手指在桌上嗒嗒地敲击。于婧被他看得不安，正想问，他口吻淡漠地开口了：“公司不反对员工之间发展感情，不过……得有分寸。”
于婧避开他的目光，敛着眉眼回道：“我会注意的。”
俞靖的视线从上转到下，停留在她的鞋上，说道：“没什么事你先下班吧，回去把鞋刷刷，这么在公司也不好看。”
于婧的头低得更低了。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俞靖，他拎起座机，给还在出差的严肃打了一个电话，也不管他是否在忙，劈头问道：“我是不是单身很久了？”
严肃前一天被客户灌得烂醉，一整天都瘫在酒店里装死，接到俞靖的电话时头还晕乎着，迷迷瞪瞪地应了一句：“你想女人了？”
俞靖啪一下挂掉电话，靠在椅背上失笑。怎么回事，他竟然嫉妒他的员工在他背后搞小动作谈恋爱？他的左手伸张两下，似乎还能感觉到先前那柔软的触感。再伸出右手，五指姑娘好像在说她有点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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