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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九章 上


天地会的天津分堂坐落在河北大街三条石一带,三条石这个称呼还是清末民初的时候才有的,此时的“三条石”还是一个聚集着大量南北商贩和船夫苦力的商业小聚落。从元代开始,天津的漕运逐渐发展,沿河贸易就此发达起来,三岔河口一带成为天津的经济中心。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三条石地区正与这一地带毗邻。不得不说,天地会在选址时是用了心思的。这里居住着很多为船家、商客服务的打铁匠人,天地会的人混迹其中一来可以打零工维持生计,二来家中屯着大量兵器也不会引起官府注意。另外这里离三岔河口很近,若是不幸暴露身份遭到官府围剿,便可轻易从水路逃脱。

        我按照顾阑的吩咐,把车停在一个院子门口。本来要进去里面左手第三家对暗号的,可刚一走到门口我就迈不开步子了。门口的石头台阶上坐着一个精瘦的大叔,端着一大碗馄饨吃的那叫一个香。我早晨起来就喝了一碗稀粥,现在估摸着都得下午一两点钟了,先前让顾阑吓得没感觉饿,现在一闻馄饨的香味腿都软了。我又往前凑了凑,碗里还剩下四五个馄饨,薄皮大馅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肉丸的,没潺菜。汤里飘着紫菜、香菜末,蛋花和一层细密的油。我吞着口水,想也没想脱口问道:“掰掰,馄饨逮哪买的?”

        那大叔抬头一乐,嘴角还沾着点蛋花沫子:“想吃啊?嘿嘿,没卖的!介似我们记格儿家做的!”

        “您了下回做好吃的能别搁门口儿介儿吃么!你还让人活么!”我哀叹一声,迈步往里走,身后传来那人得意的笑声和一阵刻意的吧唧嘴声。

        我暗骂一句臭没素质的,便敲了左手第三家的门。敲了有四五声仍是没人应门,倒是那股香味又飘过来。

        “你了找谁啊?”那大叔端着连汤都没剩的碗走过来问我。

        “就这家,姓孙的。”我回头看看那沾着两片香菜叶子的碗,肚子不争气的叫唤着。

        “嘛四儿?”

        “老家来人了。”我打量着他,这人事还真多,难不成他也是天地会的人?

        “谁啊?”

        “大姨家的二表哥。”我见他神色如常,不禁心里打鼓,也不知这算是瞎打听还是对暗号,只得随口应道。

        “哟,二爷来了,逮哪呢?”那汉子明显高兴起来,一把捏住我的肩膀问道,见我犹豫立刻又补了一句,“傻样儿!我揍是你要找的那姓孙的!孙入海么!”说罢一把拉开门把碗放进屋里,又转身叫我:“愣着嘎嘛呢!请二爷进来啊!”

        “二爷……恐怕得找几个兄弟搭把手给抬进来。”我讪讪地看着他,“您受累再下锅馄饨,抖没吃饭呢,内嘛,多打俩鸡子儿啊!”

        孙入海哪顾得上下馄饨,几步跑出去,招呼了大伙腾出三间房来,又叫人把马车找地方停了。我和灵秀在几个壮小伙的帮助下把顾阑和一干行李扛到屋里。孙入海查看了顾阑的伤势,着急忙慌地叫人去请大夫,灵秀寸步不离地照顾顾阑,又跟孙入海说明了事情缘由。我见大伙各忙各的,也没人理我,就干脆找了个碗,站在孙入海家灶前,把锅里剩下的馄饨打次干净。待我吃饱喝足把碗刷干净了回到顾阑那屋想问问灵秀吃不吃饭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顾阑向孙入海询问我的事。我忙侧身藏在打开的窗户后面,支着耳朵偷听。

        “韦香主曾经在天津卫住过三四年,听说当时收养了几个孤儿打算培养成细作,孙堂主这些年一直在天津卫的分堂,可曾见过这个骊珠?”

        我心肝一通扑腾,感情这瞎猫撞上死耗子的韦香主在天津待过,这不倒了血霉了么!合着我才脱虎口,又进贼窝了!我一个激灵,要不跑了吧,了不起就是个任务失败,上面还有四爷顶着。我可不想大事未成身先死,而且这种死法未免也太冤了!

        正想着紧急撤退,便听里面孙入海缓缓道:“当年韦香主确实捡了几个小孩儿,但是那时候孩子都还小,最大的也就五六岁,长到现在那是肯定看不出来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听到这句话激动地差点没蹦起来,命太好了,狗屎运一次接一次!赶明得去娘娘宫大悲院拜拜去,老天爷太给力了!

        “不过,我敢肯定,那个小子绝对不是韦香主养的孩子!”

        我正高兴,孙入海的话就像一大盆冰水一样兜头泼下,我拔腿就想跑,可这种关键时刻,竟然腿软的一步都迈不开,只能听着顾阑那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阴冷的声音刺入耳朵:“哦?此话怎讲啊!”

        我一瞬间感觉心里一阵翻腾,险些把那碗馄饨连汤带水吐出来。

        “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韦香主收养的都是小闺女儿。当时陈堂主还在,还跟他逗楞说他老流氓,养小闺女儿没好心眼儿。所以二爷带来那小子肯定不能够是韦香主的人!”

        “噗……”灵秀吃吃笑着。

        顾阑粗喘几声,极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要是如您所说,这个骊珠,可能还真是韦香主的人。”

        “介四为嘛!”孙入海懵了。

        我扶住窗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把头伸进窗户里,冲他呲牙一乐:“因为我是女哒!”

        天津分堂所在的大杂院共有16间房,住着49个人,全都是天地会的成员。我们三个的到来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地方变得更加拥挤。但顾阑是领导,领导自然是要享受与民众不同的待遇,于是孙堂主腾出院子最大最清净的屋子给顾阑当特别病房。灵秀是领导家属,我是救了顾阑的功臣,自然也沾光住了顾阑隔壁的小单间。

        灵秀手脚利落,伺候顾阑睡下,收拾了自己的屋子又过来帮我。我这边倒是也洒扫完毕,只剩下归置云希打包的行李。灵秀一边叠衣服,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同我说话,无非是他们的怀疑还没有消除,我万事小心。

        对于他们的怀疑,我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早在劫狱之前,我就和十四商量好了几步计划,他会给我些无关痛痒但真实可靠的情报,让我取信于顾阑。本来这些计划预定在安置妥当后半个月再执行,但我没想到顾阑能认出我,还差点要了我的命。于是,我打算这两天就去各大接头地点晃一晃,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不然等顾阑能下地走路了,我行动必然会受到限制。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但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威胁到顾大哥的性命安危,不然咱们之前约定的一切都不作数。”灵秀见我皱眉思索,突然冷冰冰给了我一句。

        我一愣便明白她的意思,她以为我要狗急跳墙么?

        “放心,若是身份暴露我只会忙着跑路,不会对你顾大哥做出什么杀人灭口的举动的。再说了,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一个武林高手怎么样,他不一刀剁了我,我就要烧高香了。”我拍拍灵秀的肩膀,笑道。

        灵秀冷哼一声:“骊姑娘言重了,您哪是什么弱女子,顾大哥武功再高强,不还是栽在你的手上。”

        我顿时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之前灵秀一直好声好气的,我便忽略了这个问题,我和她之间,并没有她和云希那种牵绊,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甚至,她是恨我的,我害惨了她最爱的男人。

        灵秀看我低头不语,也静了一会儿,半晌又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你和福晋是挚友,当时出手相救也是应当。而且你帮我救出顾大哥,我应该谢谢你。可是骊珠,我每次看到顾大哥的伤口我都特别恨你,恨不得在你身上弄出一模一样的伤口!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你是好人,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如果那些伤都在我身上我一点也不怪你,真的,那是我欠你和福晋的。可是伤在他身上,我的心有多疼你知道吗?!在我心里再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好,只要不伤害他,以前的事我都不会再提,我会尽心尽力帮你完成你的计划。”

        我看着她紧绷的小脸,心里没由来的起了一阵寒意。我再三沉吟,还是问了一句:“是不是一旦我对顾阑产生什么威胁,你就会立即向顾阑告发我。”

        灵秀抬眸看了我一眼,忽而冷笑:“不,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灵秀,一直以来她都是柔婉可人的小女孩,温顺的像一只小猫,然而顾阑的变故让小猫伸出了尖利的爪牙,我才知道,她是一只隐藏得很好的幼虎。我向后倚在床栏上,长长吐了一口气:“我懂了,你放心。”

        灵秀盯住我的眼,像是要通过我的瞳孔确认我的脑电波是否与刚说的话吻合。我只好瞪大眼睛给她看个够。灵秀倒是没打算长时间给我做脑CT,很快就起身将叠好的衣物放进床边的大箱子里,自己坐到桌边摆弄点心匣子。

        气氛越发沉闷,我怕灵秀由此和我疏远了,今后不肯尽心帮我,又怕她这副别扭样子,我见了顾阑不好解释,便腆着脸凑过去笑道:“灵秀姐,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别不理我啊。你跟我说话啊,你笑一个,你不笑,要不我给你笑一个。灵秀姐~灵秀~~姐~~~”

        灵秀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架不住我这么没皮没脸的撒赖,忍不住乐出来,又即刻强忍住笑嗔道:“行了行了!比我大这么多的人成天管我叫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别扭呢!没的叫人家看见了笑话!”

        “谁敢笑话!暂粗来给我看看!你看介不似没有么。我跟你缩啊,天京银除了管特别小的小女孩儿叫闺女,其余的女的不管多大都叫姐姐,不信你粗七问七。”我故意把一口天津话说的拿腔作调,想逗灵秀开心。

        灵秀被我唬的一愣,也没再深究称呼的问题,倒是笑着问我:“你天津卫的方言说的挺溜的,跟谁学的?”

        “介话缩的,我揍是天京银!”我一拍胸脯,嘿嘿笑道。

        “那你家在哪,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也不回家看看去。”

        我心里一痛,我很久都没敢想家了,每每有人问到这类问题,我都会难过好一阵子,我没有家,我回不去我来的地方,我的家人与我在同一片土地,却隔着三百多年的时光。

        “我,没有家。我只有云希了。”我轻轻答道。

        灵秀见我神色不好,知趣地没有再问。我把一切关于家的概念清出大脑,下意识转换话题:“别光说我,你和顾阑怎么回事?看得出你们两个有奸丨情!”

        “胡说!哪有什么奸丨情!”灵秀的脸登时通红。

        “好好,是我失言,不是奸丨情是感情。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八卦的笑着。灵秀红着脸,支支吾吾不肯说。我哪里肯放过她,一直追问,并且赌咒发誓坚决不告诉别人,她才勉强开口。

        “如果不是因为顾大哥,这会是我一辈子都不愿回想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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