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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二章


我眼见着那把短剑捅进云希胸口,我只觉两耳轰鸣,心脏停跳。在我混乱的意识中,那名刺客惨叫了一声,云希慢慢回过头来看我,眼睛里却是一片空蒙。忽而我眼角寒光乍现,我下意识往后闪躲,左脸上感到一丝冷硬的冰凉。我被那抹冰凉激起神智,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握着匕首,而匕首正插在那刺客的右肩上。

        我看着胤祥那削铁如泥的匕首插在别人身上,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将匕首拔了出来。腥热的血花崩到我脸上身上,我惊叫一声,忽觉左脸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伸手摸去,竟满手是血。我后背一凉,若不是刚才我闪的快,只怕这一剑会割破我的喉咙。

        那刺客被我捅了一下,竟似没事一般。他把云希推倒在地上,将短剑换到左手,恶狠狠地瞪着我,朝我逼近过来。我攥着匕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看着云希躺在地上胸前衣服被血浸透,虽然还没断气,只怕伤势也重的很。我想着把刺客从她身边引开,她或许能被侍卫搭救,便着意步步后退。伴随着哐啷一响,我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个踉跄。我低头一瞧,是一把侍卫的长刀。我心说这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这玩意就算不如匕首锋利,好歹也比刺客的短剑长些,尚可抵挡一阵。心念一动,我便飞速将那长刀捡起,谁知这刀重的很,我一手使唤不动,只得将匕首叼在嘴里,双手握刀,刀尖颤颤指向那刺客。

        那刺客冷哼一声,飞扑过来,一剑刺向我胸口。我哪里敢跟他正面交锋,只瞧他身形一动我便吓跑。那刺客显然没想到我不战而逃,一剑刺到空处,力气无处宣泄,直坠的他往前踉跄几步,血流更甚。

        我见他除了肩膀被我刺伤,腿上亦有伤口,知他行动必不灵便。我瞅准时机抡刀便向他拿着兵器的左手砍去。那刺客手腕翻转从刀底划过,虽不至于断腕,也着实在手背上割了一道口子,短剑再也拿捏不住,落在地上。

        我见他兵器脱手,便趁机一个虎扑将他压倒在地上。手中长刀失去用武之地,索性丢了,使回匕首。我举着匕首正想照他后心狠狠刺下,好给云希报那一剑之仇,可手一落下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不忍,便偏了方向扎在他的左肩上。如此他两臂俱废,也不能再危及我们了。

        那刺客发出一声凄厉叫喊,不再动弹。我忙爬起来跑到云希身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按住她的伤口。

        “是灵秀让你来、找我的、对吧……”云希抽着气呻丨吟道。

        我右手紧紧按住她还在渗血的伤口,骇得指尖都是抖的。她脸上的乱发被汗水浸湿,一条一条贴在脸上,乌黑的头发将脸色衬得越发惨白。我结结巴巴地问她:“你你你、你没事吧!”

        云希勉强开口说没事,她突然颤巍巍地抬起手摸向我的脸,一触之下,我的左颊顿时抽痛。先前太过紧张忘了自己也受了伤,现在缓过神来当真是疼的难忍,自己也明白过来,一剑割在脸上,只怕是毁容了。

        “你的脸!”云希呜咽一声,咳出一口血来。我忙用袖子帮她擦掉血迹,急道:“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管我的脸做什么!了不起就是个毁容,总比你现在命都要没了的强!你可真行啊!这么大的事只派灵秀来告诉我!她若说不清楚,我若来晚一点你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我越想越后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不敢流出来叫云希担心。我正盘算着是背着她去求救,还是把她放在这我自己去找人,就有大批侍卫举着火把跑了进来,照亮整个院子。我在黑暗中久了,被这猛然袭来的亮光晃得睁不开眼,只听得一名男子大叫了一声“云希”。

        我勉强睁开眼去看,发现来者竟是十四爷和皇上。

        “老十四,她怎么在这儿?”皇上眉头紧锁,脸上有说不出的疑惑和疲惫。十四爷对皇上的话如同未闻,只知从我怀里抢过云希,呢喃着:“云希,云希你怎么了!”他叫云希的声音虽小,但皇上站得不远未必听不到。我见十四情急间露了马脚,生怕皇上有所察觉,立刻咬着牙跪到他二人身前请安:“奴才骊云希叩见皇上!回皇上的话,方才奴才路过此处时,那名刺客正要刺杀十四福晋,奴才拼死救下了。方才奴才想要带十四福晋求救,福晋只说她的生死不要紧,叫奴才先去告诉皇上此处有危险。奴才想,十四福晋之所以在此处,应是担心皇上的安慰,来通风报信的。”

        皇上“唔”了一声,点点头,又问:“你是哪的奴才?朕怎么没见过你?”

        我寻思着这该是要论功行赏的,我立了功便是给胤祥争了光,此后皇上念着胤祥的好处,也该消气了。我想着他从前得宠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欣慰,只大声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十三爷的人!”

        我还想再说些十三爷救驾心切,担忧圣体的话来表表功,皇上却淡淡道:“很好,起吧。”我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只得站起身来,垂首肃立一旁。

        “上次朝鲜进贡的药膏还有吧?”皇上忽然发问,我有些摸不到头脑,正欲说奴才不知,便有一名老太监上前道:“回皇上,只年初的时候十七爷不小心划伤手用过一次,应该还有许多。这次巡塞太医们想必也是带着的。”

        “恩,赏他一些。”皇上抬手指了指我。我才明白过来,忙跪下谢了恩,心里却难受得紧。皇上赐药是天大的荣宠,但同样也说明,我这张脸已经伤的见不得人了。我满脑子都是过去在新闻上看过的毁容者照片,那一张张恐怖的脸孔重叠起来,扭曲、溃烂。我越想越怕,越怕还越往那上面想。脸上的灼痛像是毒咒一般将我陷入恐怖的囚牢,从此我便不能见人了,从此胤祥再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从此我只能活在假面具之下,只有自卑和封闭陪伴我一生。

        我跪在地上胡思乱想着,忽听得云希说话,偏头一瞧才发现她居然撑着坐起,气若游丝地同皇上汇报起思想工作了。说是十四爷得到消息称天地会乱党要来行刺,很担心皇上的安危,又怕派人送信过来会走漏了风声,才自作主张,无诏出京前来护驾,方才她是按照十四爷的计谋要引刺客远离行宫。我听得又气又急,心说你个傻丫头命都快没了还有力气邀功!可转念一想,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殊不知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哪里好,竟让我们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只一心为着他们着想。

        我兀自忡楞着,想着自己解不开的心结。十四爷抱着云希心急火燎地喊人请太医,皇上由李德全和侍卫统领护着回去正殿,侍卫们举着火把清理现场,将那早已昏死过去的刺客收押。身边人来人往,独留我一个人神不守舍地跪在地上。我爬起身来,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竟觉得这千古一帝身形有些佝偻,心中不免酸楚。幼年登基便要面对内忧外患,执政几十年,呕心沥血,天下却从没有一日太平。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一生叱咤到头来却孤苦终老,这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一个高大人影逆光而来,先是在皇上那停了一下,又朝这边飞速跑来。我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不由得红了眼圈,之前的争吵怄气在这一番惊险之后远的如前世记忆。我抬手将伤口掩住,只盼着黑漆漆的他一时瞧不见。胤祥在我身前几米突然停住,死死盯住我的脸。我心头一跳,故作无事地嗔道:“怎么不陪着皇上跑到这里来了?皇上没骂你么!这种时候你还乱跑,快回去保护皇上!”

        胤祥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定定看着我,声音艰涩得仿佛是从喉咙中硬挤出来:“你的脸……”他想要拉开我捂着伤口的手,可我不敢面对他的眼神,我不敢想他看到之后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我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的脸没事,蹭破点皮罢了,回去吧。”

        胤祥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终于吸了吸鼻子,迈步从我身边走过。我捂着脸低着头,跟着他的步伐,踩着他的足迹默默前行。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走了许久,久到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如同从前几百个日日夜夜,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追逐他遥远的背影。我上前他便闪躲,我退后他便靠近,永远隔着尴尬的距离,他却不会为我而停。

        胤祥忽而止步,半转了身过来,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愕然,右手不自觉抬起来,想要去握住眼前的温暖。泪水迅速涌上眼眶,胤祥的脸模糊成昏昏暗暗的一片。

        那年风雪之中,他背影决绝,冷笑一句留下我是怕白费老十四一番苦心;那年烟花之下,他笑意温柔,说将我视作知己好友,永不相负;那年草原之上,他将我护在羽翼之下,说爱新觉罗胤祥绝不会为了自己背弃朋友;那年府院门口,他与采薇相拥落泪,眼里容不下世上任何女人;而今在莲池之畔,他说我早有异心,嫌弃他失宠落魄,悔不当初放我离开。

        眼前蓦地通透,模糊着的泪水滚落出来,顺着指缝与血相溶,抬到一半的手攥成拳头缓缓垂下。我原不该贪恋他施舍的片刻温暖,一根火柴的热度,远不能够温暖冰雪中冻僵的人。

        一股暖意将我冰凉的拳头裹住,无力的手再也落不下半分。胤祥将我紧握的手指掰开,牢牢握住。我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胤祥将我捂住脸的手拉开,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我的眼泪,低声道:“不许哭,仔细浸着伤口。”

        “你别看我的脸!!”我打开胤祥为我擦泪的手,捂着脸歇斯底里的大吼,“你别看我……”

        胤祥攥住我的手腕,强硬地将我的手从脸上拉开,狠狠瞪我,怒道:“有什么看不得的!和从前又没分别!我大清那么多名医,难不成连小小一道口子都治不好!骊珠,你记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梳旗头还是留发辫,不管你脸上有没有疤,在我心里你都是从前的模样!我绝不会看轻了你,也绝不许别人看轻了你!”

        “胤祥!”我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痛苦失声。不管他如何劝慰,毁容就是毁容,从此以后,骊珠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意欢笑,再不能对着镜子想象自己嫁与他时的妆容,再不能自信满满地面对世人。

        自卑、痛苦、绝望在心底蔓延,莫名地我脑海中就浮起九爷那冷酷的笑,他若看见我这副样子,必是开心地大笑不止。从前那个傲气得连他都制不服的骊珠,现今只是一个自卑的连头都不敢抬起的丑陋奴才。

        “九爷要是看见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该有多痛快。”我抽噎着冷笑道。

        胤祥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咬牙恨道:“他敢!我拆了他的骨头!”

        刘太医带着皇上赐的药在观莲所等着我和胤祥的归来,我一见他那敦实的身形便安心许多。这么多年,我的病痛全都是刘太医看护,也算是有了点革命感情。刘太医将我按在等下坐好,麻利的帮我洗净伤口,涂好药膏,只在包扎时犯了难。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将我的帽子摘了,用干净的白布条围着我的脸蛋一圈一圈缠好,硬是把我捆得像颅内重创下巴脱臼的重伤员造型。

        “骊姑娘啊,不是老夫说你,老夫行医以来,从来没在一个病人身上医治过这么多种症状。你一个女人家,唉,就不能安安生生的,不要叫老夫费心,叫十三爷担心?”刘太医一边捆着绷带一边叹气,直把我说的好像天生的惹祸精。

        我被他数落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害怕那一剑伤了肌肉组织导致面瘫,而胤祥则更关心我会不会留疤毁容。我早知道他之前所说不过就是安慰我罢了。变成什么模样在他心里都是从前的样子?笑话!他怎么可能把一个毁容的太监看作漂亮姑娘!

        刘太医连连摇头,说面瘫不至于,毁容也不至于,皇上赏赐的药是进贡的圣药,说不定连疤都不会留,便是留了也只是浅浅一道印子。

        胤祥长出一口气道:“那便好。”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胤祥察觉到我的态度,便起身将太医送出去,半晌端了一碗热茶回来给我。我坐在床上捧着茶碗发愣,从前的、当下的,思绪乱成一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逝。放松下来的身体也开始酸痛,眼皮沉甸甸地往下坠。

        胤祥皱眉看着我,叫我早些休息。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一直握着我的手。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手心流转到我的手心,暖意顺着经脉游走,温暖安定的感觉让我更加疲惫。我闭上眼睛,放松全身。睡意袭来时,隐约感觉他的手指在我脸上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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