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全世界的眼泪 > 。 04

。 04


陈天明叙述的惯性被林睿的这一打断显得有些茫然失措,他本想避重就轻地详细说一下这个被他千辛万苦找到的画室的,但是林睿这一个提问,显然得让他从头说起,包括寻找的那个过程。

        陈天明的侄儿陈俊已经从暑假开始学画到现在三个月了。暑假学全天,开学后就学双修日和星期一三五的晚上。这时候林睿才隐约感觉到了当初陈俊疏远自己原来是去学画画了,但他从未跟自己讲过这件事。林睿想,若是真去学画画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也不算是坏事,但陈俊为什么始终没跟自己说呢。

        这三个月来,也只有陈俊自己知道他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下学画画学得精神恍惚的。陈俊的父母发现儿子的个性变了时已经晚了,原本在家挺活跃的陈俊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父母问一句就答一句,要是不跟他说话,也许一整天都不会说句话。陈天明的亲哥哥也就是陈俊的父亲陈天翔,曾经为这事也没少找过陈天明,他们叔侄俩平时相处得挺好的,这次找陈天明是想让他跟自己的儿子交交心,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或难题了,总这样沉默着下去可不是办法,年纪轻轻的就这样整天目光呆滞,将来可怎么办。况且,陈俊正处在念大三的关键时刻了。

        陈天明去找陈俊谈心后,也没有起到理想的效果,还是问一句答一句。在陈俊的房间里,陈天明坐在陈俊的床头,橙色的灯光打下来,加上陈天明柔和的声音,气氛显得很温馨:“我说陈俊啊,最近这是怎么了,你父母可是很担心你呀,到底遇见什么事了,你跟小叔说,小叔一定给你保密。”

        “没什么事情啊,真的。”陈俊回答得漫不经心。

        “怎么会没什么事情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噢,要是以前的这个时候,你早就冲到电脑前打游戏去了,现在怎么连游戏也没心思玩了?”陈天明不依不饶。

        “小叔,真没什么事情,我好着呢。”

        “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跟我说呀,别闷在心里闷坏了,是不是缺钱了?谈恋爱了?”陆天羽果然是深谙年轻人的心理。

        “没有的事!”

        “你最近学画画学得怎么样?”

        “不关你的事!”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就连平时最亲的小叔,陈俊也会这样轻易的发火。陈俊的父母就更急了,他们归根结底地认为,陈俊是学画画以后才变成这样的。于是下令陈俊从明天起不准再去学画画。

        陈俊当然不会答应,但是22岁的陈俊如果想刻意隐瞒一件事,又怎么会像小孩子似的那么容易被发现呢。父母不让他去学画画了,他就偷偷地去,又偷偷地回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陈俊伸手向家里要钱的频率更快更多了,有时候也会向陈天明这个小叔要钱,问是干什么用的,他就含糊不清的回答着,有说学校里要旅游,学校里要收班委费,最离谱的就是有一次陈俊跟姑妈要钱的时候说,上次借朋友的摩托车跟人撞了,要赔钱,两千块。陈俊的姑妈吓坏了,连问都没问就当场给了他两千块钱。当然,这些事情,是后来几位大人聚在一起时说到的。没想到他已经找了很多个亲戚要了很多钱了。这些钱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一个周末下午,陈俊没有说要去画室,而是照例跟家里人说出去找朋友玩。陈俊的爸爸马上打电话给陈天明,两兄弟约好了开始跟踪陈俊。

        陈俊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走在路上也是三步一回头,就像是特务接头似的,好几次差点就发现了自己的爸爸和叔叔。幸好马路上车来车往,人潮涌动,不然真的会被陈俊发现的。

        兄弟俩对视一眼时陈俊已经穿过了马路,朝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区走去,陈天明哥俩连忙跟上。来到小区门口时已经没有陈俊的踪影了,横亘在前方的是一个花园,花园的前方,左边和右边各有一条路,两个男人一下六神无主了,按直觉,他们朝花园的前方慢慢走去。

        这天下午天是阴的,像是要下雨,风都吹起来了,花园里面有两处铁栏杆高耸着,是方便植物生长用的,两处栏杆都有两米多高,上面长着长春藤,爬山虎,牵牛花等攀缘类植物。当然了,这个季节牵牛花的藤都快干了根本没有花。但这两处铁栏杆是经过小区公园的必经之路,栏杆上长满了绿色植物,把头顶上的天空都遮住了,就像进了一处幽暗的隧道。这“隧道”足有十来米吧,在阴天的下午走这样的“绿色隧道”不免心生凉意,何况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的。

        陈天明兄弟俩跟踪到这个公园就失去了线索,只能在公园里小心翼翼地寻觅着,既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被陈俊发现,又要找到他,难度可想而知。

        穿过“绿色隧道”后,是齐刷刷的几幢房子横在眼前,大约有五六幢吧,他们从公园左边的出口出去,然后又一起往右边企图穿越这些房子去找到陈俊。

        走过第三幢房子的时候,兄弟俩突然被一个忽而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个声音从房子的楼梯口传出来,幽暗的楼梯间看不清里面是谁,只有隐约中的一个轮廓,但是这个声音和轮廓又分明很熟悉,熟悉地不得了的声音——

        那个人缓缓从楼道内走出来,脸上的线条逐渐被外面的光线打亮,映着这张年轻而又冷竣的脸上,冷不丁有一句让陈天明兄弟俩都惊得一身汗的问话:“爸,小叔,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说到这里,陈天明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林睿,表示无奈后接听了那个电话。很快电话结束了,陈天明说是有事要先走了,他们约了过两天再约时间继续谈,林睿只好答应。果然,第二天下午,林睿就接到陈天明电话,约了晚上在静安寺附近的一处茶馆碰面。这天晚上林睿早早地就出门了,比预定时间提前了10分钟就到了这间茶馆。

        这天是阴天,天空星月无光。林睿推门进去,室内就更暗了,昏暗的灯光中,只有两桌客人守着角落,一桌在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另一桌在赌着纸牌,只出牌不出声。林睿站在门口四下寻找,不见陈天明的踪影。一个穿中式大褂的茶僮走过来躬身询问:小姐一位?林睿说:我找人。茶僮道:您是林小姐吗?林睿说是。茶僮马上转身引路:噢,林小姐请这边走,您的朋友在楼上。林睿这才发现左手方向还隐蔽着一处险隘,那是一扇小门连着的一条小夹道,夹道里藏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楼梯。她跟在茶僮身后,沿着这条又窄又陡的木板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日本榻榻米式的包间。包间很小,进屋要先脱鞋。屋子当中摆了一个炕桌,炕桌上点了一盏油灯,油灯边上已经坐了一个人,见林睿进来,陈天明忙起身来迎,把林睿让到桌前坐下。好在炕桌下面是空的,可以把脚放进去。林睿最怕像日本人那样盘腿跪着了。

        等茶僮上了茶和几样小吃,关门退下,林睿才环顾四壁,半笑着问道:“不就喝个茶嘛,还至于到这么个神神秘秘的地方见面?跟特务接头似的。”

        陈天明面露笑容说:这间茶楼我以前来过一次,觉得环境挺好的,所以这次才选择请你到这里喝茶。怎么样,还不错吧。林睿点点头,没有搭话,看见桌子上是很多蜜饯,却没有胃口。

        在那个茶肆,陈天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睿。是怎么找到那间画室的,又是怎么把陈俊从中解救出来的,陈天明都一五一十地对林睿说了,听得林睿唏嘘不已,听得林睿后背透着寒意。

        陈天明喝了一口茶,道:“我是靠一个朋友的帮忙,才找到我侄儿陈俊去学画的那个画室的。那天我跟陈俊的爸爸跟踪陈俊想找到那个画室。不料被他发现,这下要找那个画室可就真的难了。自从那天以后,陈俊比平时更自闭了,对他爸,包括我,都带着一股子敌意,总以为我们会害他似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们怎么会去害他呢,爱他还来不及呢。这小子真是着了魔了,出门都是一步三回头的,再想用跟踪的方式找那个画室已经不可能了。其实我和他爸也想过,可能陈俊变成这样不一定就是因为那个画室,但又会是什么造成陈俊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归根结底得先找到那个画室一探究竟,林睿你说是吧?”

        林睿点点头,表示赞同。

        陈天明接着说道,我把这事跟我要好的几个朋友说了,经过前段时间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打听,终于有了些线索。开画室嘛,无非是要招生赚钱了。终于有一天,我朋友无意间打听到画室的地址。其实说来也巧,我这个朋友是在浙工大食堂做厨师的,每天都在学校里,跟一些学生总归混得熟了,问起学画画这件事,虽然浙工大是工业大学,但学生间总还是有些对艺术感兴趣的,其中就有那么一个学生,想找个画室去学一阵,经过同学朋友间的介绍,的确知道以前有一家叫做‘形而上’的画室,地址在教工路上的一个小区里。于是我就到教工路上的各个小区去打听。终于被我找到这间‘形而上’了。

        说到这里,陈天明的眉头扬了扬,林睿在听着时也为这突破性的成功表示高兴,真希望随着画室的被找到,能够让一切迷团就此解开。

        陈天明继续道:画室是被找到了,但是等他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怪不得陈俊也已经不太出门,原来画室早已经不复存在。

        但陈天明还是去‘形而上’看了,这是一间租了两间民房的简陋画室,好在是在二楼,两间房之间有个走廊显得比较空阔,可以摆好几个画架,陈天明从踏进这间画室的第一时间就感到了某种压抑的感觉,走廊是空的,如果不是地上还有些并没有完全退却的颜料,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曾经开过画室。走廊的角落有摆着一副残破的画架,满是灰尘,上面还挂着一副没有完成的画作,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怎么的,陈天明动手翻过来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是张画了一半的骷髅!看见这张半成品的素描作品,陈天明有些惊魂未定的意思,一不小心就让这张画掉在了地下。

        这天的天气不算太好,也不能算坏。总之这天是黯淡无光,太阳被埋在了云层中,尽管此刻陈天明是站在走廊上,走廊外面就是辽阔的天空和电线杆以及梧桐树,但陈天明还是感到了寒意,从走进‘形而上’那一刻开始。

        走廊并没有安装窗户,呼呼的风还是从走廊外钻了进来,陈天明紧了紧外套,他实在是想把这间迷一样的画室看个究竟。

        再往前走,就是‘形而上’画室的其中一间了,房间门关着,陈天明用手推了推,锁着。门闩比较简陋,是用铁丝缠绕着再加上一把小锁,毕竟铁丝有些间隔,被陈天明一推,这扇门倒是显露出一条缝隙出来。他弯腰向门缝里探了探,没什么特别的,整个房间显得破败和空荡,地上到处是废纸和烟蒂还有断了脚的画架,墙上满是涂鸦,有裸女,和一些奇怪的话,正前方的白墙上用黑体字赫然写着‘形而上画室’五个大字。

        陈天明放弃了这间并无多大发现的画室,走向另一间。另一间画室也是一样,在门上被铁丝栓着,有一把小小的铁锁锁着。陈天明从门缝里向内张望,发现除了满地的烟蒂是废纸外,墙上还有一副肖像,是个陌生人,旁边还写着些歌功颂德的话,陈天明有些纳闷,就在门口纠缠着这些铁丝,终于用了蛮劲,把那铁丝弄断,推门走了进去。推门进入后,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因为天色发灰,房间内光线极暗,这扇门打开后风就从外面灌了进来,地上的被用过一半的草稿废纸连同灰尘一起被吹了起来,陈天明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目光还是被墙上的那副男子肖像所吸引了。

        这是一副中年男子的肖像,被生动得画在了墙上,这位男子生得剑眉,大耳,国字脸,目光深邃,陈天明站在墙边注视着,跟这对眼睛对视还是不由得有些发窘,尽管只是一副肖像陈天明还是被这双眼睛威慑到了,这副肖像就像六七十年代的毛主席肖像或是更早更古的那些被人们所崇拜着的领袖、首领的肖像一样,被刻画在了这面墙上。肖像的旁边还有竖着写的两行字,像副对联,上书:青山不改水长流,天行再蓄定乾坤。

        陈天明琢磨不透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天行是什么?定乾坤又是什么?难道这是首反诗不成?这副肖像上的人物又是谁呢,是位领袖么?为什么墙上满是涂鸦却惟独这副肖像没有被破坏呢?整面墙只有这副肖像就像是有一处单独领地一般,整洁又工整的留在了这面墙上。

        正当陈天明想得入神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出现了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让陈天明整个人都被激灵了一下,三魂七魄被吓走一半。定了定神后,陈天明缓缓转过身来,看见一个一脸褶子的老头正鬼魅地站在自己身后,还没等陈天明开口,老头先发问了——

        “你是干什么的!?”

        (怕了么?未完待遇哦。)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44/44394/238596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