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黑衣人X
雨中。
一条尚未竣工的高架桥路。
方瑾瑜开着车急驰而上。突然，一个黑影从朦胧的车玻璃前闪过。方瑾瑜猛然一脚踩向刹车，但汽车并没有随之减速。
完了，刹车失灵。方瑾瑜才这样想着，那个黑影又出现了。这一次，方瑾瑜看清了。她大声喊道：“董剑青，让开，让开……”
黑衣人没有让开，非但没让，而且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高速行驶的汽车。惊魂未定的方瑾瑜赶忙从车上下来。就在她小跑过去，想问问董剑青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汽车的四个轮子突然旋转起来。方瑾瑜看见董剑青使出全身的力气与汽车对抗，但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这部钢铁机器。她眼看着，汽车推着董剑青的肉体之身向前移动，很快就要推到断桥边上了。
方瑾瑜大声喊着：“剑青，快闪开，快闪开，剑青……”
董剑青似乎没有听见，依然在与汽车对抗。
轰！
连人带车飞出了断桥。
“剑青！”方瑾瑜大叫着惊厥而起，方才意识到原来做了一场噩梦。
起身看看闹钟，又看看窗外，离天亮还尚早，但方瑾瑜已没了睡意。她来到书桌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仿佛看到了董剑青站在自己身后，但一眨间又变成了陈年，再一眨眼却只剩空空的自己。她又打开抽屉，拿出影集，找到那张她与董剑青唯一的合影，照片中二人都笑得很灿烂，但她此时看了却满脸惆怅。再一翻，是一张她来桦江以后，重案组以欢迎她的名义第一次聚餐时拍的照片，照片中大家都笑得很开，只有站在中间的陈年不苟言笑，可奇怪的是她看到陈年样子反而噗嗤地笑了。笑过之后，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拿起手机，找到陈年的名字，停在了写短信的页面。
方瑾瑜不知道的是，尽管已是凌晨三点，但几公里以外的陈年此刻也没有睡。几天前，在利鑫公寓天台上的一幕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占据他的脑海，有时明明在想案情，却不知不觉变成了想她。她也不会知道，当她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他发短信的时候，他已经将一条短信编了删，删了编；编了又删，删了又编，直到天边渐渐发白。
第二天，陈年走进办公室，高放见他面容憔悴，便问：“怎么了，年哥，昨晚没睡好啊？”
陈年应了一声：“唔，是有点没睡好。”
高放像发现了新大陆，语气开始张扬起来：“哎，巧了，瑾瑜姐也没睡好，快说，你们俩昨晚干啥去了？”
陈年抄起手中的一份报纸砸向高放：“臭小子，胡说八道！”
周克俭在一旁傻笑：“高放这张嘴就欠收拾，陈队打得好！”
高放边后退边念叨：“不跟你一般见识，打不过我跑还不行吗……”
高放离开后，陈年问周克俭：“大周，瑾瑜呢？”
或许，这世上也就只有周克俭察觉不出陈年刚才语气中的不自然，他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哦，方博士在茶水间喝咖啡呢！”
陈年假装去茶水间接水，见到了站在那里喝咖啡的方瑾瑜。
“今天这么早！”陈年没话找话。
“嗯。”方瑾瑜回答得也漫不经心。
“那个，昨晚没睡好啊？”
“没有啊，谁说的？”
“高放。”
“……”方瑾瑜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声来。
陈年不知她刚说了什么，便问：“你说啥？”当注意到方瑾瑜的眼圈有些发黑的时候，又急忙说：“看样子确实没睡好！”
“……”方瑾瑜故技重施。
“你又说啥？”
“没说啥。”方瑾瑜放下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地说：“老陈，我想跟你谈谈董剑青。”
陈年听到这，也立刻回到正轨上来：“好的，也是该谈谈他了。”
“我觉得张扬描述的黑衣人，应该就是董剑青。”
“这个你最有发言权，除了你，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这个警界传奇。”
“我感觉这个黑衣人X就是董剑青。可是我想不明白，他接二连三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他好像对我们重案组的案子都特别感兴趣，好像每一个案件里都有他的影子，但我们却不知道他在这些案件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没错，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很久，如果他只在一起案件里出现，那么或许能说明他与某案有关，但在很多起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案子里出现，似乎没有道理。思来想去，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六角星。”
方瑾瑜认同地朝陈年点了点头。
陈年让方瑾瑜召集大家开小会。两分钟后，重案组全员集聚在办公室中央的一块白板前。陈年拿起手中的记号笔，对着白板上的人名、照片和箭头向大家讲解道：“大家看，这是从去年冬天以来先后发生的几起案件，姚辛武案，赤焰军团案，连环毒杀案，还有现在这起鬼杀人案，几个案子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关联，但有一个元素在几起案件中都有出现，就是这个，由两个正三角形交错叠加形成的六角星图案，除了这个神秘符号，还有一个神秘人物，也是贯穿在多起案件中，就是他，我们暂且叫他黑衣人X。”
陈年说着在黑衣人X这几个字上画了个圈，与其他案件里涉及的人不同的是，只有他没有照片。
周克俭听完陈年的叙述，一口咬定：“奶奶个熊，原来这个黑衣人X才是幕后操纵者，之前的案子，他才是始作俑者，这次的鬼杀案就是他干的吧？”
“不一定。”沉默了良久的方瑾瑜终于开口：“黑衣人X确实是关键人物，但如果推断是他杀人，至少在当前这起鬼杀案中，他的动机是什么？他根本就不认识方媛、苏希，甚至董晓雨，他跟之前案件中的人也都没有任何交集，那他的动机是什么？”
大周表示不服：“你怎么知道他不认识那些人，说得好像你很熟似的！”
方瑾瑜一时语塞。
陈年急忙化解：“所以，我们要找到凶手与死者之间的关联，还有犯罪动机，否则一切假设都不成立。”
高放又提出个疑问：“可是，现在冒出来两个嫌疑人，我们应该怎么查？”
“都查。”陈年说：“我一直觉得这个案子办得有点奇怪……”
“怎么了？”方瑾瑜问。
陈年将鬼杀案涉及的几个人分别用线连起来，然后说：“你们觉得这起案件里每个人都很奇怪吗？好像每个人都戴着一个面具，看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样子。而且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很复杂。方媛、苏希、董晓雨、崔佳莹四个人表面上是好同学好姐妹，但董晓雨和方媛却都与张扬纠缠不清；苏希表面大大咧咧，实则有自己的小心思；而崔佳莹精明事故滴水不漏……还有张扬，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为什么在我们将目标锁定孙小乙之后，很快又拿出新的证据将目标指向黑衣人X呢？……孙小乙，他与这些人看似毫无关系，他的身份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周克俭的一声吼打断了陈年的话，也打断了众人的思路：“这个孙小乙会不会是个职业杀手，受雇于黑衣人X？”
众人沉默了一会。
陈年总结道：“大周说的也不失为一种思路。总之，眼下这个案件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犯罪动机是最关键的两点，我们兵分几路，尽快理清涉案人的社会关系吧！”
在陈年说散会之前，方瑾瑜突然想到一件事，叫住大家说：“关于黑衣人X，我想到一个调查方向。”
“哦？”陈年道：“说说看！”
“在警方近年来失踪的特情或线人名单里查。”
“什么？”大周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怀疑黑衣人X是自己人？”
“不一定，只是一个方向，因为……”
不等方瑾瑜说完，陈年急忙替她打圆场：“的确可以试试，从黑衣人X几次的作为来看，有些是对我们办案起到正面作用的，但是……现在很多事也说不好，咱们先动起来再说吧！”
“嗯。”方瑾瑜道：“不过这些人的档案都是加密的。”
“没关系，我们走流程。”陈年说。
散会以后，陈年重新冲了一杯咖啡递给方瑾瑜，顺便问她：“重启对董剑青的追查，你想好了吗？”
方瑾瑜说：“想好了，如果真的是他，早晚都得面对。”
“放心吧，就算真的是他，可能事情也不一定就像我们想象得那么不堪，也许……”
“你不用安慰我了，如果真的是他，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都站在了法律的对立面。我不会有私心的，而且，其实我对他已经没什么个人情感了，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这个人是生是死，就像你对你离开的那些战友们的感情，你能明白吧？”
“明白！”陈年说：“不过，你那句话是真的吗？”
“哪句话？”
“就那句。”
见陈年有些吞吐，方瑾瑜已然晓得他的心思了，于是大大方方地回应：“是真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放下了。”
陈年不由自主地碎念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说啥？”
“……”陈年模仿之前方瑾瑜的样子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声来。
方瑾瑜笑了。
太阳晃晃荡荡地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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