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世有反常天将变
汉人青年最后把话说完，番僧们先是一怔，随即几人一起大笑起来，一人边笑边用吐蕃语冲那青年嘀咕了几句，大意是这位巴图姆天赋异禀，乃是吐蕃国师亲传弟子，接过他的几拳，还想起身去追人，那可是痴心妄想了。
这汉人青年面无表情，好似没将他们的话语听懂一般，只与那巴图姆隔着一臂距离，仿佛随时都能将对方拳头截住，尔后安然抽身离去。
事实上他的确没能听懂，他并不精通吐蕃语言，之前那番僧的辱骂之语，还是一年之前他在西域沙场与番兵厮杀时听学而来，纯属偏巧。
与其余几人不同，番僧巴图姆面容上却无轻视怠慢之意，反倒极为郑重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号来。”
汉人青年不耐烦道：“我乃中原一名无名小卒，你快些动手吧，磨叽些什么！”
“呔！”那巴图姆面目上隐现怒意，蓄势运拳，陡然低喝一声，右拳使出八成的功力，直击对方的左胸心口。
“卜”地一声，这汉人青年却不知如何略一侧身，以左掌抵住他这一拳，巴图姆心中一惊，但觉其内力冲抵于对方手掌，顿如泥牛如海般消隐不见。
其时他上身裸露，只见右半身自腰及臂，肌肉筋骨虬曲爆起，似枯老树根，不论内力，仅是外功力道足可撼动牤牛。对方的手臂方才只微不可查地抖震数下，竟能将力道卸去，实数诡异。
“嗯？”酒楼众人亦是一怔，未及思虑，那巴图姆的左拳又朝对方落去，此番他毫无保留地动用了十成功力，一身筋肉鼓胀起来，好似要裂开一般，拳势极为惊人，岂料对手一掌拍来，“卜”一声响，竟生生将劲力截下。
两人身躯皆是一颤，那巴图姆一弯腰，使出一招“拜佛式”，撤回双臂，尔后双臂齐挥，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众人更加惊诧莫名，尤其是那几名番僧，在他们眼里，巴图姆身份高贵，在密宗佛门里地位非比寻常，这般出招，虽说如暴风骤雨般迅疾，只是看起来多少有些歇斯底里，缺乏高手应有的风范。
此时巴图姆的确有些歇斯底里：若说此番惊异程度之深，无人能及得上亲自与这汉人青年交手的他，对方明明身躯单薄，看起来一掌就能拍倒，谁知一连接了他两拳，竟然纹丝未动，不得不说显得古怪邪门。
“虽然不知你动用了什么古怪秘法，两拳也倒罢了，若无真本领，十拳八拳你如何还能接住？！”
这番一连十余拳击完，那巴图姆身上已隐现油光，鼻息沉重，那汉人青年依旧屹立不倒，好端端地战立在他面前，淡淡问道：“你这几拳可是打完了吧……你既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便也接我一掌罢……”
接着运掌推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刚猛劲气自其掌间迸出，“卜”地一声，将一旁的桌椅都震开了，那巴图姆自是面色大变，迈步蹲立，急运全身内劲，双拳齐出，欲将对方掌力生生抗下。
此刻对方双眸明亮而又平静，推出的掌力却啸如罡风，挟着霸烈的威势，巴图姆则怒吼出声，身躯凝如等待出击的虎豹。
掌力与拳劲先撞于一处，后者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略一挣扎，便被扑灭殆尽，随即那掌力便尽数倾泻在番僧巴图姆的一身钢筋铁骨上，在他胸前隆起的肌肉上印下两圈淡淡的痕迹。
有人瞧的仔细，刹那面色大变：这两圈痕迹之中，五指赫然在列，竟然是两道完整的掌印！
一声闷哼响起，那番僧巴图姆“噔噔”退后，其身后两名同伴见势不妙，急忙来护，却被一齐撞倒在地，顺带将几副桌凳碰翻，当真是马翻人仰，十分难堪。
一众汉人自然急急躲开，见那巴图姆挣扎几次，皆无法起身，不由一齐叫好起来。
众番僧面色铁青，两名年长者也坐不住了，指着那汉人青年喝道：“你究竟是何来路，为何存心要与我们作对？”
汉人青年冷笑道：“强词夺理！明明你们挑衅在先，如何埋怨他人……休要问我何人，我中原地域宽广，奇人辈出，岂是你们这些番蛮所能尽知？”说罢眼眸中精光又在那巴图姆脸上一扫，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去。
一番话说得四周汉人更觉扬眉吐气，众番僧则讷讷无言，酒肉如何还能吃得香？草草收拾，护着那巴图姆盘坐调息一阵，便扶着他离去了。
“方兄？方才那人可是……”酒楼二层，方辰等人冷冷敲着众番僧的背影，公孙默在一旁小声问起之前那汉人青年的来路来。
未及方辰回答，游少熙哈哈一笑，当先答道：“定是那位莫兄无异，虽然易了容，但那眼神气势可是瞒不住我。”
其声调并不算高，却落入酒楼四座之人耳中，本来此刻众人已是议论纷纷，有不少门派之人均有猜想，游少熙等乃是与这位道宗传人曾经交手之人，如此一说，登时引起一阵喧哗，众人纷纷点头暗道：“果然是此人！”
很快有人又陡然色变，惊叫道：“方才那人若是道宗传人，先前离开的那位瞎眼老者莫非就是……”
冀州城南，有一道河流直通衡水，自城内蜿蜒而过，河水拱桥之上，那瞎眼老者已伫立于此，听见身后的响动后笑道：“之前不是说不凑这番热闹么？”
身后的青年健步飞驰了数条街道，依旧气定神闲，听了老者的话，不由心头微微来气，叹道：“若不是真人存心与他冲撞，我又何必出手？”
那老者不以为然道：“老道眼盲，与人碰撞难免……咱们玄门之人虽讲究清静无为，不过大势所趋、众所期盼，则另当别论。况且那几个番僧故作豪迈，畅饮之时泼洒甚多，着实令人气愤。”边说边轻轻摇晃手中酒葫芦，生怕会洒漏掉些宝贝陈酿一般。
莫怀远道：“真人放心，恐怕他今后再也无心来糟践此处的衡水老酒了。”
老者颔首道：“能击掌成印，你的掌力果然又更进了一步，此番吐蕃国师的这位高徒怕是却要在中原空走一趟，空手而归了。”
莫怀远却狐疑道：“大梁与吐蕃彼此攻伐多年，中原与吐蕃武林人士原本甚少有往来，此番这些番僧为何要来参加中原的武林大会？”
老者叹道：“天若有变，世必有反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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