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荒原忽有贵客至
大漠以西，荒野上草木日渐枯黄，转眼已至鸿雁南飞之时。
白伽蓝寺北的断崖上，一道身影飞驰而至，急喘了数声之后，冲崖上一人行礼禀道：“师祖，中原传信……”
崖边老僧摆手，令这名弟子直接将信笺内容念出，后者一怔之下，便依言展开信笺，照着内容逐条念禀……
信笺不过百余字，所列内容除了描述大梁朝廷动向及中原武林大会的情形以外，剩余数条却皆与一人有关：那位双目皆盲的道门宗主。
依信中所述，这位道门宗主第一次露面乃是在冀州城内的一处酒楼之中，并令其弟子挫败番僧巴图姆：其后便在冀州城附近盘桓数日，似在查探武林大会的动向；随后又现身于沧州等地，状似云游。
“天象将变，四处云游，怕是也在寻觅应兆之处……”老僧摆手令传话弟子离去，尔后喃喃自语：“昆仑变故后，只有‘流云剑’奔赴昆仑解围，难道那位道宗传人只将消息告知了此人……”
沉吟片刻，老僧又自语道：“好在时日已然不多，自中原至此，道远路长，又有千军万马将至，便是知晓了此事，这位道门宗主还真能日行千里、飞天遁地不成？”
沉吟之间，脚下忽有极细微的震颤传来，老僧不禁双眼眯起，举目远眺，只见极远天边有无数黑色的点在原野上奔驰，上方烟尘弥漫，好似深秋的朔风席卷而过。
然而这个时节，自大漠刮来的朔风还未到来，那些黑点也并非渺小如蝼蚁，汇聚于一处，乃是一道钢铁般的洪流……
大梁建丰十五年秋，大梁朝四皇子亲抵西域，西征军士气大震，连破疏勒、喝盘陀等城，尔后横跨葱岭，攻陷小勃律国孽多城，扼守天隘。
大梁军势浩大，吐蕃军数战皆溃，残军只得退守境内，坐视西域诸国尽归大梁，徒叹奈何……
这日昆仑之巅，红日未出，繁星依旧当空，冷清的山门处却掠出一道身影，一步两丈许，在险峻的山道上飞驰。
纵不多远时，这道身影却回身望了一眼，尔后伫立停下，等待身后悄悄跟随的另一人现出身来。
这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片刻，身后那人说道：“凌虚师弟，你身子刚刚复原，这便要去找寻仇家么？”
前面那人沉默数息，只略一点头，算做回应，后者便又追问道：“那咱们师兄弟便一道去吧，我虽剑道不精，多一个人，总归是多一份力。”
前面那人叹道：“这乃是师尊老人家的安排，掌门师兄还不明白么？”顿了一顿又放低声音道：“他老人家不想因一人生死荣辱，断绝了昆仑派千百年的传承。”
后面那人长叹一声：“可是对头的本领怕是深不可测，如今西域各地又是兵荒马乱，师弟你一人……”
“师兄且放心！”前面那人打断道：“莫要忘记我‘流云剑’的名声从何而来……”
后面那人暗叹一声：所谓刺客，自然极擅闯入龙潭虎穴，以弱袭强，况且身前之人昔日乃称中原第一刺客，独自行事，反倒更有些把握。
后面那人沉默少许，便拱手道：“既然如此，凌苍子恭送凌云真人下山……师弟保重！”
前面那人略一点头，迈步飞掠，其身衣袍翻抖，若凌晨山巅翻滚飘荡的一道青烟，急往山下飘去。
……
连日来中原武林中人一直谈论着两个消息：一是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在河朔方家举行；二是自去岁断天峰一战后，消隐多年的道门宗主身迹又在诸处出现，且最早现身于冀州城内。
江湖人议论纷纷，谈论最多的自然是二者之间可能发生的关联性，究竟消沉数十年的道门会不会再度崛起，与佛门分庭抗礼？
可惜这位道门宗主只在冀州城盘桓数日，便离去了，其后行踪便一直飘忽不定，于沧州、幽州、并州等地皆留有踪迹，并未去干涉武林大会之事。
有人说他携带那位莫姓弟子云游四处，处处悉心教导，乃是要传承道法，毕竟这位双目皆盲的道门宗主已是百岁多高龄，怕是余日无多。
这位道宗传人功法亦是精进极快，于冀州城内轻描淡写一般挫败吐蕃国师的亲传弟子，令其在在中原武林大会上毫无作为，灰溜溜地西归吐蕃。
那日比斗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吐蕃国师的弟子巴图姆挑衅不断，一连胜了数名中原武林的年轻俊杰，连“河朔方郎”都输其一招，奈何待道宗的弟子出手，不过轻轻一掌，便将他击成重伤，令众人拍手称快。
是以道门这一师一徒二人并未现身于武林大会，然先声夺人，已是令各路群豪皆黯然失色，甚至于少林方丈大师、河朔方家家主方岳等人风头都被抢去不少。
最为要紧的乃是那番僧巴图姆的一番话：密宗禅宗同出佛门，佛法无边，毕竟自西传来，况且少林的达摩祖师亦是天竺僧，如今道法沉沦、少林问鼎江湖，究竟是福是祸？
漠西荒原之上，旌旗密布，营帐相连，一支支铁骑在四处游弋巡防，将西域名刹白伽蓝寺团团围住。
晨光洒落，一支绣幡在众侍的簇拥下飘然入寺，早已恭候在寺门内的主持罗摩什急忙上前几步，冲着绣幡下那位气度雍容的贵人施礼道：“阿弥陀佛，镜明居士驾临，鄙寺蓬荜生辉……”
绣幡下的人虽贵为大梁皇子，领兵横扫西域，不过今日乃是轻装便服，手提佛珠，显然以另一重身份造访白伽蓝寺，呼其御封之名“镜明居士”，当为妥当。
果然这位贵人微微一笑，摆手道：“大师不必多礼，你我乃是旧识了，今日顺道来访，叨扰了。”
闲叙几句，这两年前入京面圣的西域高僧便领着贵客入得寺来，一路步入主殿佛堂，参拜完毕后，这位贵客便屏退随从，只留数名近侍把守殿门四处。
待众人退却，来访贵客原本的雍容之气顿为一敛，转而凝重道：“本皇子今日造访，个中缘由，大师应再明白不过。”
那主持脸上泛出一缕奇异之色，回道：“贫僧自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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