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竹溪佳处水潺潺
中原与苗疆虽地处两域，汉人苗人往来不多，但是五毒门一派被屠之事还是很快传至中原武林，引起不小的骚动。当然，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其中内情，知道沉寂十年的“流云剑”重出江湖了。
这般绝世的煞星出关，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最为惊慌的，莫过唐门。
江湖传闻，据说唐家堡四周已部下天罗地网，“唐门七老”中健在的三位：唐二长老、唐四长老和唐七长老更是代表唐门出面，向江湖各路人马下了“唐门诛杀令”。
不过各派武林人士对此却多有诽议，许多人颇为不屑：若有能诛杀“流云剑”的本事，何须做你唐门的客卿，受你唐门的庇护？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兴州青泥岭，乃是巴蜀咽喉，隐于山岭中的青泥古道更是秦陇入蜀的必经之路，这日山岭之前的官道上车马行人往来，如往常一般喧闹，靠山的村落亦是安详如旧。
一辆马车停在官道之旁，两名生得一般模样的大汉身着普通的粗布衣衫，头戴竹笠，一副车夫伙计打扮，静静守在车边。
车是极不起眼的车：漆色黯淡，多有剥落之处。两名守车之人看起来亦极为普通，毫不出奇，抬手举目之间，云淡风轻，哪里还有当年“常山双雄”的跋扈豪爽之态？
车内坐着三名年纪相仿的青年，密议许久，一人道：“多谢孙兄特意赶来，告知此等讯息……我与墨兄此番南下巴蜀，心中更有了几分底气。”
那圆脸细眼的青年叹道：“如今唐家堡无异一处龙潭虎穴，亏莫兄你还能说出这般话来……对了，那个小叫花子也去了益州城，他的消息也颇为灵通，有事不妨去找他。”
“马兄去了益州？”莫怀远念及蜀地可能要发生的变故，不由皱眉道：“不知其所为何事？”
那圆脸细眼的青年道：“莫兄放心，丐帮弟子一向自诩为国为民，少管江湖纷争，这个小叫花子远赴益州，名义上是巡查分舵，哼哼，我却知道他不过是嘴馋云蜀客栈的美酒罢了。”
莫怀远道：“美酒在喉，美人在怀，相得益彰。听说孙兄长辈正在替你张罗婚事，当真是可喜可贺。”
孙余庆哑然失笑：“族内尊长寿辰将至，有些人非要弄什么喜上加喜，我都懒得理会。”
说笑数句，莫怀远又问及“小夜叉”等诸路贼首的行踪，孙余庆道：“尚都身在在中原，如今朝廷上下皆忙于战事，已无暇理会陈年旧帐了，这些贼道好汉又无极擅钻营，莫兄不必担心……”
提及如今西域战事，孙余庆摇头道：“将军白发征夫泪，吐蕃、大食如今兵马强盛，突厥大而不衰，新罗、南召等小国又蠢蠢欲动，原本外患内忧，朝廷却执意兵伐西域，虽说有回鹘兵马相助，不过西域贫瘠，长途远征，极耗国力，此番若吐蕃诈败西域，反倒集齐兵马突袭京畿……”
见莫怀远与墨知修脸色顿时齐为一变，孙余庆打了个哈哈道：“我是瞎说的啊，朝廷人才济济，谋士众多，定是算无遗策，国不自乱，番蛮何来可乘之机……”
巴蜀之地，将临大山之处，有一座在江湖间极为有名的庄园：唐家堡。庄院以西，有数百倾湖泊，碧波荡漾，一望无垠，乃唐家堡西面绝佳的天然屏障。
湖畔有亭，亭内有人，举目远望，湖面烟波浩淼，每每日坠，绿水烟气俱被染红，仿佛这碧波之下乃是日落归藏之处。
如今唐家堡主虽名为观海，不过巴蜀离东海尚有数千里路程，是以观海不得，只观湖川。
“门主可要远行？”八角亭后，转出一名老者，正乃唐四长老，为唐观海的亲叔，熟知他自小的脾性：每每远行，必要览此湖光许久。
“四叔。”身为门主，唐观海还是客气地朝来者行礼：“这次走不远的，去去便回。”
老者沉默，目光掠过湖面，瞥向远处几片白帆：“如今本门客卿已被尽数召回，唐家堡内戒备森严，那人若是来闯，我等可皆为门主后援。”
“据说此番五毒门连其门主在内，共有四百余人被屠。”唐观海回望一眼竹木掩映处的楼阁砖瓦，缓缓说道：“防范愈严，反倒会逼迫其骤施狠手……况且此人十余年前便是中原第一刺客，如今离其屠灭五毒已过去诸多时日，说不定他早已潜伏进堡……”
“既欲证道，好不容易能遇此对手，岂能白白错过……此战，人多反而添乱。”唐观海说罢，已骤转身躯，沿着湖滨小径大踏步离去。
唐四长老在远处肃立片刻，不久后另有两名老者快步前来，一人急道：“四哥，你为何不好好劝住观海，让他独自一人离去？”
另一人也道：“老四，难不成观海他……”
唐四长老道：“二哥、七弟勿要心急，自去岁断天峰一战之后，观海多少有些消沉，不过方才他的战意之浓，极为罕见，言道要以战证道……他心机一向深沉，处事周密，没有一定把握，断不会冒然应战。”
当即又将唐观海方才的言语复述一变，那唐二长老听后嘿嘿笑道：“好一个‘人多反而添乱’，咱们三个老东西加在一起可不算人多，便一同去替他掠阵吧，即便江湖比试，这般做法，亦不为过。”
唐四长老道：“客卿之中，‘洪氏三凶’擅用飞梭，正好可与咱们兄弟连阵合击，如此一来，即便对上流云剑，咱们亦足可立于不败之地。”那唐七长老听后连声道：“甚好，甚好。”
一日过后，唐观海的身影出现在益州城外的一处竹溪妙处，溪水很清，流淌很缓，水声潺潺，时不时惊起一尾游鱼。
溪边水草茂密，数名身穿蓑衣的钓叟隐于其中，提杆垂钓，浮生悠闲，好不惬意。
听溪看竹，亦是世间雅乐之事，小半时辰之后唐观海却眉头一皱，运转真力，向身后传出一道声响。
竹林中顿时人影飞窜，方才潜入林中的数十名唐门之人略一犹豫，只得尽快退去。
喝退了唐门翠竹山庄的人马，唐观海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郁：“流云剑”即便仍如同十年前一般心高气傲，不过却不会犯傻，重兵设伏，他岂会轻易现身前来？
“流云剑”只是区区一人而已，而唐门上下却有千余口人，这是优势，亦是劣势：如果一门上下总是如此草木尽兵，困守堡垒，那么迟早会不战自乱，今后还谈何称雄武林？
翟流云沉寂了十年，他有足够的耐心，拖得起，等得起，而唐门则不然，被如此厉害的杀手盯上，速战速决，才是上上之选。这也是为何他要独自一人离开唐家堡，在村镇城池内招摇过市，然后到此静候的原因。
江湖中谁都知晓唐门与翟流云的过节，如今唐门之主孤身至此，你堂堂中原第一刺客，来是不来？敢不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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