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半月城头半月明
众人自隘口血战逃脱，有莫怀远亲自断后，那些回鹘追兵只得远远跟着，再不敢靠近前来。
这一仗莫怀远以及那石山峰麾下人手折损甚多，余者又多受创伤，是以人马逃脱的速度并不快，始终未能将追兵摆脱。
最惨的是西域群雄麾下人马，在其中几路西域首领突然临阵倒戈之时，他们离得最近，损伤亦是最大，尤其是苍鹰派的人，几乎死伤殆尽，就连一派掌教都身负数处刀伤，一路兀自回头愤骂不已：“拔野古部！老夫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不过这些西域群雄倒也并非空手无归，有几路人马合力，拼死将一车大梁公主的陪嫁抢了出来，并且护得极为严实，即便逃脱保命之时，也不舍丢弃。
败逃了半日，身后数千回鹘军马依旧紧追不舍，队伍中越来越多的伤者已难以支撑，莫怀远等人便与几路西域首领商量，一人道：“若有城寨固守，咱们这些好手未必就怕了他们，只可惜此处离西域最近的城池亦有百里之遥，远水难解近渴。”
那苍鹰派掌门道：“老夫知道一处地方，乃是前大月氏的故城，离此不足三十里。”
其余人道：“可是半月城？那可不成，那里城墙半塌，早已荒废了，而且没有水源，咱们如何撑得下去？”
苍鹰派掌门怪笑道：“你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常年往返回鹘与西域，均半途在彼处修整，那里外墙虽塌，内墙还在，而且墙内有一口半枯水井，节省着点用，够我等撑个三五日了。”
于是众人急奔此处，行不多远，忽见前方一股人马杀到，领头一人高叫道：“盟主，我等复来相助！”原来是“小夜叉”等中原贼首们领人去而复返，赶到此处。
众人会合，入了半月城内，果见城池荒芜半塌，毫无人烟，不过内城城墙的确基本完好，众人入内后，急抬些乱石杂物，堵住城门缺口，又寻到那口半枯的水井，取出些饮水。待将重伤者安置在内，其余众人便攀上城墙，将百十支劲弩长弓对准墙下。
城防诸事自有裴行昭与墨知修二人前往布置，莫怀远却领着中原贼众安置安宁公主，令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旁，生怕再生出什么闪失。
此番照料公主的任务便落在了“穿雨燕”的身上，莫怀远与其余人闲谈之下得知原来“小夜叉”等人商量了一番，竟是令人速回中原，向家中禀明此处情况。
“以盟主的本事，漫说在西域占据一城，只要盟主愿意，将来兼并诸城、自立为国必定都不在话下，届时再风风光光与公主殿下成婚，岂不美哉？我等愿意举家西迁，永远追随盟主。”
“此言甚是！他娘的，咱家几辈子都是贼人，生时虽极为风光，死后在九泉下终究无法向列祖列宗交代……此番追随盟主，将来咱们都封侯拜相，也好光宗耀祖……”
“我江老三原本在中原已无亲无挂，盟主却偏要撵我，此番我等去而复返，罪孽已铸，盟主可不能再拒我等！”
见众贼首说得这般诚恳，莫怀远心头感触，如何再能拒绝？况且不多时半月城四周沙尘滚滚，回鹘的追兵已然杀到了。
这些回鹘军马杀气腾腾而来，不待在城下叫阵，先是乱箭齐发，压得城墙上的众人不敢露头，尔后便硬攻城墙及城门缺口处，数千人马分出一半攻城，喊声震天，极有威势。
奈何这内城原是大月氏的王宫，城墙极为高大坚固，虽经过数百年风沙侵袭，依旧稳如磐石。况且守城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俱是好手，与攀墙的回鹘军卒挤在墙头厮杀许久，除了极少数被冷箭偷袭外，竟无人手折损。
这边裴行昭领人在城墙上厮杀，不多时莫怀远却与墨知修、石山峰领着三十名好手主动杀出城墙。众人多持盾牌护住两侧，摆出雁翎阵来，莫怀远自是掌、剑齐出，当先领着众人一路冲杀，直搅得回鹘大军人仰马翻，本阵急忙一边鸣金收兵，一边护着葛罗王子连退数里。
见本阵后撤，城墙上的回鹘军卒自然无心恋战，被裴行昭等人杀得大败，待退至墙下，又遇到莫怀远等人，更是唬得腿脚发软：今日莫怀远于乱军中往返厮杀，难遇一合之敌，手中利刃不知取了多少条性命，简直比传说中的恶魔更为可怕，他们如何不惧？
这边回鹘大军丢盔弃甲，一路败退至城外，守城之人自然欢呼雀跃，安心休整，几路西域首领却是忧心忡忡，以致劫来的那一车大梁公主陪嫁品都被丢至一边，无人问津。
不久后莫怀远召齐众路首领议事，提及今日几路西域首领临阵倒戈之事，有首领道：“莫首领，咱们这些人马俱是你亲自召集而来，出了这般差池，害的这么多人枉送性命，可是你的过错。”
其余几名首领纷纷应和，大有兴师问罪之势，吵嚷了一番，那苍鹰教掌门却斥道：“此番举事，咱们乃歃血为盟在先，那些混账背弃盟约，乃是咱们西域人的耻辱，如何能怪到莫首领头上？今日若不是莫首领拼死领着大家杀出重围，恐怕咱们早已去见佛祖……”
众路首领讷讷无语，面色渐渐稍霁，莫怀远却立时将眉头皱起，眸中陡然精光一闪：“佛祖？我听闻西域人多信奉菩萨佛陀，虔心甚坚，不过诸位皆是西域成名日久的大人物，也信这佛道因果轮回么？”
那苍鹰教掌门叹道：“老夫虽屠刀未弃，不过的确笃信诸佛……”其余首领多数亦是点头，只有一名红发的怪人叫道：“老子才不信那些光头秃驴，老子只拜我拜火教主神阿胡拉玛兹达。”
莫怀远不理会这怪人，又问道：“可知背弃盟誓的这几路首领，平时拜的是哪路菩萨？”
待听到众人回答，莫怀远心头顿时豁然开朗：“果然又是白珈蓝寺暗中捣鬼……”
不久后夜色来临，但见半月内城之外竖起无数火把，原来这数千回鹘军马仍未退去，并不时将冷箭射入城内。不过此番急追之下，他们所携箭矢亦是不多，冷箭时断时续，并无太大杀伤。城内之人早已疲惫，只留数十人盯住回鹘军马动静，其余人自是躲入废弃的宫殿内安然睡去。
夜深之时，半月当空，裴行昭却陡然警醒，急与莫怀远低语道：“莫兄，离此十里左右有大军自西而来，不下万人，怕是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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