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地至中有玄奇
这一战，莫怀远与墨知修以及远在天山脉东部的裴行昭筹划了许久。
塞北马贼乃是沿着天山脉南麓中一条极其隐秘的道路西进，顺利避开了回鹘边军耳目，并悄悄占据了山隘关口，暗中准备巨石圆木。
待回鹘前锋大军兵至，又兵分两路，一路由“塞北双狼”亲自率领，佯攻之后往北溃逃，引诱回鹘前锋大军追击。裴行昭只领三百余人潜伏原处，将山隘留守的回鹘驻军全歼后，换装假扮，并竖回鹘王旗，使回鹘中军放心通过关隘……
莫怀远亦准时领三千余西域诸路联军抵至此处隘口，与裴行昭兵合一处，共同设伏。开战后，莫怀远与裴行昭领兵冲杀回鹘军阵，墨知修另率人手在隘口两侧山坡上架起弩车、弩炮，依仗地险，逼退隘口之内的两千余回鹘人马，使其无法翻越山岭支援葛罗王子。
却说隘口之外，近万人马厮杀于一处，莫怀远凭借一身武艺，成功冲破重围，飞抵公主辇车之上，略一犹豫，便掀开帷幔，闪身入内。
待这帷幔轻轻闭合，辇车内外便陡然成了两个世界，对莫怀远来说，这一刻外面的刀光血影、震天杀喊，一切画面、声响仿佛都已不复存在，在他脑海里只有一张秀美而凄楚的容颜和一道喜悲掺杂的柔美声音。
“你来了……你不该来的！”
见来人一怔，一动不动地凝视自己，车内的玉人有些慌乱，紧咬朱唇道：“这么多人因我而死，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来人打断了她，语调沉稳、坚定：“你不用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他们是死于自己的职责、信念和友情……这个世界大部分地方都跟皇宫内不一样，每天都会死很多人。”
听到这般回答，车内玉人慌乱中又多了一丝惊愕，朱唇咬得更紧了：“我乃是大梁公主，也有自己的职责、信念和亲情。两国和亲，能换回边境数十年的和平安宁，功德无量……千百年来，我不是中原第一个远嫁出塞的公主，也不是最后一个……”
“一派胡言！”这次来人打断的话语更为简单粗暴：“为了江山稳固，就可泯灭亲情人伦？连父亲都当不好，岂能当好万千子民的皇帝？”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令辇车内的一国千金面色刹时苍白，娇躯震颤，来人似乎有些不忍，轻叹一声，口中接连吐出了几个奇怪的音节。
车内端坐的公主殿下却立时露出满脸惊容，忍不住惊呼道：“这是……你怎么会诵这种经文！？”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如今的皇帝陛下定是每日诵读此经。”来人面色深沉，目光锐利无比：“我曾在锦绣宫中跟你说过说过，当年御书房内失窃的经文乃是被我盗走，当时我心知非同小可，不过这经文原是胡僧所贡，亦以西域文字书写，我当日只得半抄半记，将这经文强行记下……此番来到西域，才知经文所载是何意义。”
“天地至中，不周山下，九星连珠，轮回颠逆……安宁，这篇经文记载的乃是极为深奥的转世长生道法。”此时来人俊容上渐渐露出悲愤之色，语调陡高：“去年大梁十万铁骑西征也罢，此番殿下远嫁回鹘也罢，咱们大梁皇帝陛下所求的才不是什么狗屁边境安宁、江山永固……堂堂九五至尊，为求这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法，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抛却，这样的帝王，有何职责、信念与亲情可言？！”
一番话语说得大梁公主娇躯震颤不已，朱唇上都被咬出了丝丝血迹：“怎么会？你定是胡说，父皇不是这样的人……”
“为这经书，塞外有十万大梁军卒血染成河，埋骨异乡，长安城内又不知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连我也差点殒命其中。”来人此刻脑海里却忆起去年深秋长安城那所深宅凉亭中的血腥伏杀，想起护送裴行昭沙场祭父时，那遍地半掩的鲜骨，脸上悲愤之色更甚：“这么多人因此而亡，我为何要胡说？我岂能胡说？！”
车中玉人螓首低垂，两行清泪冲淡了妆容，车内一时寂静下来，只有轻微的抽泣声时断时续。
来人正欲出口相劝，忽听车外一人高叫道：“莫兄，情况有变，有好几路西域人马倒戈反水，还请速作决断！”
莫怀远急忙探头来瞧，果见数路西域人马临阵倒戈，俱来围攻此处，其余人马发现形势不妙，有的正向此处溃退，有的却已开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眼见形势逆转，莫怀远的脸色变得更为阴沉，折身时却听车中玉人低泣道：“你罢手吧，我令他们放你离去……”
莫怀远长笑道：“我乃万贼盟首，岂会被区区数千人马困于此处？你且坐好，我护你杀将出去！”
不待对方言语，已纵身翻出，落在自己的座骑背上，喝令手下驾马拉住辇车，又令人小心护在车辇两旁，便抢过两杆长枪，与裴行昭一齐当先杀出。
山岭上墨知修等人亦急忙弃了弩车军械，与他们合于一处，这剩余的七八百人便簇拥着车辇一起杀出。有莫怀远与裴行昭两人三枪开道，那石山峰等人亦极为生猛，何人能够抵挡？当即生生从数千人马中杀出一条血路。
待冲出阵外，莫怀远见人马仅剩下五百余人，那葛罗王子兀自领着大军追杀不舍，便驭马冲回阵尾，双枪舞动，连挑数十人，杀得回鹘军卒胆寒，一时莫有敢上前阻截者。
此时却有几名西域首领一齐杀出，莫怀远用西域语骂道：“背弃盟约的无耻之徒，正要取你们狗命！”双枪齐掷，早将其中两人刺落马下，未及剩余三人近身，身躯又从马背上跳出，施展出“云翻”一招，只见空中数道剑光掠过，两颗人头便又喷血而飞。
待莫怀远稳稳落地，剩余一名西域首领咬牙咒骂一声，驱马急冲而来，后者却已收剑入鞘，凝掌不发，待对方刀锋将至，才将一掌隔空劈出。
如今莫怀远已将《通玄罡元真经》玄功练得出神入化，一身罡元内力何等强横？这一掌直劈得对方人马俱飞，摔出数丈之远，那马儿固然哀鸣，筋骨断裂，那西域首领更是瘫作一团，动也不能动弹了。
一掌既出，千人齐震，那葛罗王子顿时在阵中咒骂不已，莫怀远却长笑数声，转身掠起，轻鹘一般落在战马背上，一路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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