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拨换城中燃庙香
拨换城乃是西域漠西重镇，地处要道，鼎盛时人口近十万，城池颇为繁盛。前朝鼎盛时不仅屯兵于此，并置税所，管理东西往来的客商。如今拨换城早已脱离中原政权的掌控，然城内繁华，丝毫不减当年，在街道上放眼望去，但见屋瓦相连，店铺林立，俱笼罩在附近大小寺庙的袅袅香烟中。
这是一座诸族混居、情势极为复杂的城池，不仅有西域本地的胡人，北方的突厥、回鹘，南方吐蕃、中原大梁，乃至西方天竺、大食，各色人种齐聚于此，彼此服饰各异，口音迥然，蔚为大观。就连寺庙也种类繁多，除了在西域最为盛行的佛教庙宇外，亦有伊斯兰教清真寺、拜火教圣殿以及北方诸蛮教的萨满堂等。
正值四月月中，这一日东城门外来了一伙三四十人规模的队伍，俱是中原行商的打扮，马匹和骆驼背上的货物倒是充足，只是个个神色疲倦，有几人身上还裹着白色绷布，显然这一路长途跋涉，旅途极为不易。
待进入城内，行走在街道之上，这伙商队之人顿时便吸引了诸多路人的目光：这也难怪，十余日前，吐蕃与大梁边军共十余万人在阳关之外厮杀数日，尸横遍野，西域与中原的南线商路一时为之断绝，拨换城内已有月余时间未见到中原商队的影子，这些人乃是头一拨。
不过待城内的一些商人好奇地前去打探这支商队的货物，尝试互贸时，却被对方僵硬的手势及略显冷漠的目光拒绝了，一名大食国的胖子却锲而不舍，用蹩脚的中原话连声追问，被其中一名面目冷峻的年轻人回头斥道：“滚！”
那大食国的胖子顿时面色尴尬，待这伙人走远，又咬牙切齿，露出几分狠厉来，用大食国的话语啐道：“他奶奶的，中原人还敢在这拨换城内如此嚣张！”
大食国胖子的暗骂不是没有道理，中原人原本就与诸胡相貌风俗差异颇大，彼此隔阂最甚，中原前朝衰落，自西域溃退之后，滞留于拨换城的汉人便格外低调，少于他族争端，远道而来的中原商人亦是处处和气为先，似这般无故当街口出秽语的汉人后生还是头一遭遇见。
这大食国的胖子连啐几口，方才拂袖而去，他并不知道这伙人马今后会在拨换城中掀起怎样的风波，若是早料到如此，莫说背后啐骂，恐怕他连闷屁都不敢放一个，便要落荒而逃，连夜奔往大食国了……
这伙人入城之后，并未径直去那些过往行商常去的驿馆内暂住，而是分道在东西街道上来回逡巡了好一番，方才在城西寻了处偏僻的大宅租住了下来。
这伙人中几名伤员伤势不轻，立时被安置在宅内静养，其余人自各自忙碌，收拾房屋庭院，或外出购置物品、打探消息，几名领头之人却聚在正厅之内商议今后之事。
“咱们初来乍到，当以察探消息为先，暂不可轻举妄动。此宅虽处偏僻，所幸墙高院深，砖瓦坚固，你们便按墨兄吩咐，小心布置些机关，另派人手日夜巡护，提防那些杀手再来滋扰。”
众人称是，发话的青年蹙了下眉头，冲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问道：“江三哥，马兄的伤势迟迟不见好转，还请你带些弟兄，去城内寻个稳妥的郎中来……”
待分派完毕，众人散去，偌大厅内只剩这名青年与方才当街斥退那大食国胖子的冷峻青年，两人四目相对，将对方眼里的焦躁与隐怒尽收目中，前者叹道：“趁那些白虎堂杀手尚未寻来，这几日须将宅院四处机关埋设的巧妙毒辣些……”
这二人自是莫怀远与墨知修了，他们此番的愤怒与焦躁并非没有道理：自大漠沙场走来，一路他们已经遭到白虎堂杀手的三次侵扰，其中两次俱是夜间偷袭，暗中向他们遥放冷箭，令他们折损数人，连“小夜叉”马褔禄都受了箭伤，虽立时剜肉，取出了毒箭，不过仍令他昏迷数日，如今还迟迟不见伤势好转。
第三次下手最为阴险可怕，竟在他们半途经过的一处绿洲水源里投下剧毒，若非众人本就警惕小心，早早在水中发现被毒死的鱼虾，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仅有几匹口渴贪嘴的马儿被毒死，众贼却是无恙，饶是如此，众人的水源补给却也断绝了两日，直到经过离拨换城不远的一处村镇，方才得一解喉中的焦渴。
此番众人进了这拨换城，安顿在这处宅院之中，一连数日，并无异状，几名伤员亦渐渐康复，“小夜叉”的伤势亦有好转，城内消息也打探了个清楚，莫怀远又与众贼首商议一番，便独自一人走街过巷，来到城西更偏处的一座宅内。
此处乃前店后宅，院中一处小小阁楼，与中原那些阁楼类似，一样的楼梯环外，莫怀远径直上了阁楼二层，向门口一名魁梧的壮汉出示了一枚“金玉令”，便步入阁内。
阁楼二层之内只端坐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见莫怀远到来，也不招呼，一边品茗，一边自顾摆弄一副棋局。
莫怀远静观一番，待对方自奕一盘罢了，方才开口道：“没想到堂堂西域四海盟分舵，竟藏于如此偏僻的所在。”
那老者淡淡道：“小本生意，赁不起那等繁华街巷的铺子，不知少侠前来，所为何事？”
莫怀远道：“打探一个消息……”
老者道：“先交五十两银子。”
莫怀远一怔，接着立时叹道：“老丈这生意本钱虽小，却是一本万利……”径直从袖中取出一锭纹银，放在案台之上。
老者点点头，说道：“少侠请问。”
莫怀远道：“在下前来，是要打听关于西域白虎堂的消息……”
这下轮到老者一怔，抬眼扫了莫怀远一眼，说道：“此事隐秘，再加五十两。”
莫怀远面色不变，径直又取出五十两纹银，老者方才说道：“西域白虎堂，专注刺杀，行事诡秘，堂众多为死士……”
当下将这白虎堂历史梗概讲述一般，说道关键处却云里雾里，绕来绕去，莫怀远不由皱眉道：“老丈所说，我亦有所耳闻，只想问何处去寻这座白虎堂，还望告之……”
老者面色微变，心中似在计较了一番，才咬牙道：“此事极为隐秘，须再加五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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