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阳关古道西出日
京城一处密宅内,依旧是文士打扮的嵇大人端坐堂中,左右分别立着密宅管家与唐玲珑,身前半跪着一名黑衣人,脑袋垂得极地,低声禀报着什么。
“哼!两队‘黑蛇弩卫’,七名暗卫杀手,半路设伏,居然挡不住两个毛头小子,还连弩箭都叫人给席卷了去!”黑衣人话音刚落,嵇大人就忍不住在木椅扶手上狠狠一拍,怒声斥责。
黑衣人的头颅顿时垂得更低了,几乎要抵在青灰色的地砖上:“黑蛇弩卫”个个训练有素,一旦出动,极少有失手的时候,似此番整整两队弩卫全数被歼的情形,更是前所未有,难怪这位大人会如此震怒。
“此二人如今流窜至何处?”
“这……属下等无能,跟踪的暗哨亦被他们所杀,断了线索……不过属下等推断,他们很可能是打算逃往关外……”
沉默片刻,嵇大人又问道:“还有什么要禀报的。”
黑衣人略一迟疑,开口道:“回禀大人,被杀的弩卫尸体被人摆放在了一起,似乎是个‘木’子形状……”
嵇大人的面容顿时变得阴沉,摆了下手,让黑衣人先行退下。
“‘木’字?哼,这明明是个脱了樊笼的‘困’字……破困而出,难道他们果然是要逃往关外?”
自语一番,嵇大人瞧了一眼身旁的妙曼身影,问道:“玲珑,听说此人继承了当年中原第一刺客的衣钵,你们唐门此番不愿出手,难道是那唐观海惧怕‘流云剑’的报复不成?”
唐玲珑娇躯微微一颤,张了张嘴,只是未待出声,堂中就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她略微一怔,眼眸里便立时泛出一道奇光,嫣红的双唇也再度合上——有这样的人物前来,她不仅无须开口,也不能开口。
因为,此刻这厅堂之内,除了堂堂大梁朝刑部侍郎嵇大人与这名来者,已无他人说话的份。
来者就立在堂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窗外的阳光洒进,将他身上整洁的蓝布衣衫照得透亮,偏偏照不清他的脸庞。
嵇大人的脸色却变了,略一皱眉,便摆手令左右退去。那管家脚步似乎有些迟疑,唐玲珑却先经过来人的身侧,弯腰行了个礼,方才退出门去。
“唐门当年虽归附大梁,却并不隶属于刑部,出手不出手,似乎轮不到嵇大人来发号施令。”来人依旧一动不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令嵇大人顿觉有些不寒而栗。
“素闻嵇大人能谋善断,当年我与翟流云一战,虽未分生死,不过江湖中人却公认我唐观海稍胜了一筹,惧怕之说,大人从何得来?”
一答一问,声音里仿佛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魔力,显得说话之人的身躯愈发屹立如山,堵在嵇大人的面前,堂堂大梁正三品官员此时竟然汗流浃背,动弹不得,连面容都多出几分苍白,只得咬牙道:“一国之君,所虑皆为国是;一宗之主,亦是要以宗门大局为重,惧怕之说,由此得来……”
仿佛过了许久,这道身躯悄无声息地挪了一步,嵇大人方才如释重负,“呼”地一声喘息出来。
“哼哼,传闻唐门宗主功力已晋入以气御器的境界,果然名不虚传!对付嵇某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官员,连指头都无须动用一根……”
“一介武夫,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哪比得上嵇大人这般贵人,金口一开,眨眼便是千军万马,弹指一挥,即是金戈遍野,血流成河……”
嵇大人直了直身躯,问道:“观海兄远道而至,怕不是专门来取笑嵇某的吧?”
唐观海淡淡道:“办了一件要事,顺道来提醒嵇大人一声,我唐门效忠的乃是大梁朝廷,并非是某一部某一人……即便是嵇大人背后的那个贵人,一日未登大宝,也是不行。”
顿了一顿,又道:“另外,我身为唐门之主,所率门人却都是骨肉亲人,而非可以任意抛弃的棋子或奴才,如果玲珑果真与大人有了夫妻之实,还请眀媒正娶,纳之为妻妾……我唐门虽不喜族人攀亲富贵,看在玲珑的面子上,我可以既往不咎……”
嵇大人面色又是一变,但听对方又不紧不慢说道:“至于那莫姓小子,他不仅继承了翟流云的剑术,而且能施展出道门的玄功……当年断天崖一战,道门宗主实乃负伤遁走,并未身死道消。嵇大人的密宅虽深,本门主尚可来去自如,遑论他人,嵇大人好之为之……”
“之”音尚在耳边缭绕,抬眼望时,唐观海却已不见了踪影,嵇大人脸色便越发阴晴不定,许久后突然叫道:“来人,本官有要事须即刻操办……”
二月月末,肆虐了整个冬季的塞外朔风渐渐止歇,丝绸古道上驼铃渐又响起。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阳关地处丝绸古道咽喉,外扼西域诸国,内守万里平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与北方玉门关遥相呼应,乃大梁边军重兵把守的一道雄关。
这一天日悬正空,正是驼马成群,商贾结队通关之时,把守关隘的边军军士却要一一核对通关文牒,甚至查验货物,不一会,关内的道路上便拥堵了起来。
今日艳阳高照,许多商队乃是新年头一遭远赴西域,人喊马嘶间,许多人的脸上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这些商贾之中,却有一名员外模样的中年人盯着守关的军士,脸色焦急之外,亦有些忧虑。
他的目光很快又转到身旁马车的两口箱子上,又悄悄觑了一旁两名伙计一眼,面色不禁又有些阴沉。
这两箱子货,并不是属于他魏老二的,甚至里面装的是什么都弄不清楚,两天前,他带领马队刚至敦煌城外,便遇上这二人,问他需不需要招募护卫。
魏老二走南闯北,何等心机,且不说这两人年纪轻轻,装扮谈吐与普通武林人士全然不同,就算有些身手,塞外遥远凶险,这般来路不明之人,岂可留作己用,当即便开口拒绝。
岂料其中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一步便走到他身旁,将他臂膀只一托,他的身躯不知如何竟陡然飘起,落在路旁的一株胡杨树杈上。
商队的护卫跟班有十几人,俱是他从晋州老家带来,极为可靠,见状自然要动手阻拦,岂料另一名身背箱子、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挥舞长棍,东指西戳,如同杂耍般,眨眼便将十几名护卫尽数定住。
魏老二乃是见过大场面的,识得他这一手乃是江湖上极为罕见的打穴功夫,这下小命都攥在两人手里,如何敢不答应“请求”?
这二人亦坦言,只是想要借助他的商队带出两箱“货物”,并无其他不轨企图,出关之后,便会各自分道扬镳。
只是魏老二心中却一直暗自嘀咕不已,似他们这般周游西域诸国的商队,不仅要提防关外道路上的贼寇,而且还得小心防范各种“内鬼”。不知底的人不用,不熟悉的人不同行,乃是塞外行商不成文的规矩,谁能保证这两名手段高明的年轻人不是塞外哪路贼人的探子?
“他们这两口箱子里所装何物?这里重兵把守,要不要揭穿他们……”魏老二思虑之间,不觉商队已排到守关的军士前。
此时那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却靠了过来,托住他一只臂膀,轻声笑道:“有劳魏老哥了。”
这张脸怎么看都人畜无害,魏老二的臂膀却微微颤抖起来。
于是核对文牒、验查货物,魏老二又悄悄塞过几两碎银,朝这些守关军士赔笑道:“常年进出此关,烦劳几位军爷照顾些……”
这些军士焉能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自然是当即就挥手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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