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箭矢如蝗今非昔
“黑蛇弩卫”并不隶属于刑部，亦不听命于嵇大人，这一点莫怀远说错了。
他们只服从于一人：黑蛇，能调动他们的只有“黑蛇令”。
他们是死士，见不得光，彼此间的称呼不是用姓名，而是用编号。他们的身手并不算出众，不过纪律严明，个个冷静沉作，甚至极为残忍——无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
他们擅长潜伏、暗杀，训练有素，屏息的时间足有常人五十息那样久，一旦潜伏躲藏，便纹丝不动，如同木塑，就算是江湖上经验最为老道的好手也难发觉。
他们地位卑微，默默无名，却不知有多少地位显赫的达官贵人和江湖上有名的侠客丧命在他们手中冰冷的利镞之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些暗箭如雨如蝗？！
耳听今日要伏击的两人纵马而来，马蹄声渐渐迫近，就要落入他们漏斗形的阵型中，这些黑蛇弩卫依然纹丝不动，没有人哪怕探头去瞧上一眼，甚至连心跳的速度和节奏都稳如平常！
但是马蹄声响骤变，两名“点子”却左右分开，径直纵马跃上道路两侧的斜坡，朝他们藏身之处冲来——难道他们竟然识破了此处的埋伏？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黑蛇弩卫，来不及多想，他们便“哗”地起身，行动之间进退有度，转眼间便迎着马蹄声重新列成了八字阵型。
箭如雨发，骏马嘶鸣，重重地摔倒在他们身前，但是那道身影却如鬼魅倏一般消失在林间。
领头的弩卫头目声音低沉，用暗语下令搜寻，叮嘱不让放走“点子”。只是他们未曾料道莫怀远正立在一棵大树的枝叉之上，听到了这番暗语时，心中却泛起了冷笑：今日不将你们赶尽杀绝，我岂会轻易离去。
须臾之后，一道剑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几名弩卫的头顶，闷哼声几乎同时响起，待两旁弩箭射来，却只钉入这几具兀自站立的尸体，“点子”又鬼魅一般消失了……
与此同时，道路另一侧的林中也接连响起密集的破空之声，那一队黑蛇弩卫成功将另一名“点子”截住，箭如雨发，正拼命朝对方身上招呼。
这些黑蛇弩卫个个神色冷峻，站立的方位、射击的角度、拿捏时机无不如平日训练那般精准，丝毫不差，恐怕此番就是“黑蛇”亲至，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只是眼前这名“点子”眸光似冰，比他们还要冷上几分，手中一根长棍舞作一团，牢牢护在身前，待他们一轮射罢，不仅毫发无损，反而抓住这番空当，挺棍冲来。
一队黑蛇弩卫共四十六人，手中俱是五发连弩，一轮齐射，便是二百三十支弩箭，足以将七八个活人射成蜂窝，怎地此人却能全数挡住，安然无恙？
饶是这些弩卫训练有素，冷酷如蛇，此刻也不免有一丝动容。
取箭、填弩、扣上机簧，这些动作日练夜练，不知重复了多少遍，黑蛇弩卫们自然眨眼便可完成。
“点子”亦冲到了跟前，手中长棍不知如何左右一分，竟变成了两只短棍，当下双棍齐挥，朝他们横扫而来。
首当其冲的几名弩卫下意识地只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距离，便再无过多的防备——弩箭已近装好，抬手间便可反击，如此近的距离，“点子”可谓是自寻死路，如何能避开？
电光火石之间，两只短棍挥舞之下，却陡然化作长鞭，鞭头的尖刺眨眼便各洞穿一名弩卫的心口，接着双鞭又倏地分开，扫向两旁其余弩卫。
箭矢如雨，却挡不住两条翻舞的长鞭，一名名弩卫如同挺立的麦杆般被疯狂收割，谁也没能料到，一场伏击，转瞬便成了屠杀。
又是一轮射罢，弩卫们惊恐地发现，他们人数已然倒下一般还多。眼前两团鞭影仍在翻舞，弩卫当中却没人敢逃脱——他们深知，若是临阵脱逃，下场定是比死还惨。
只是剩余的人再取箭填弩时，手臂却有了一丝颤抖，仿佛此时他们已不是冷酷残忍的“毒蛇”，那两条沾满鲜血的长鞭才是！
转瞬间这一队“黑蛇弩卫”便尽数倒下，墨知修却并未收鞭，纵身跃出丈许，左手中的“千环铁蛇”长鞭飞一般般弹出，缠向一株老树之后。
“铮”一声响，一柄横刀挑出，将长鞭截住，墨知修低斥一声“着”，手中长鞭已将刀锋缠住，一震而回。
那人一身黑衣，力气稍逊了一筹，此时已在地上连爬待滚，双手却紧握住横刀死死不放，墨知修便又震起“千环铁蛇”，朝他背上抽去。
又有一道黑影纵出，手中利刃挑动，竟主动迎上长鞭，与之搅在一起，墨知修心中一凛，但听身后“刷”一声响动，一柄冷刀已斜刺朝他脑后削来。
“果然此前二人皆是佯攻，旨在困住我的的双鞭，这一刀才是真正的杀招，好算计！”
刀锋极冷，墨知修却不为所动，双手拇指只轻轻一捏，便听几下“咔哒”声响，与长鞭缠在一起的两名黑衣人皆闷哼几声，身躯一颤，立时瘫倒在地上。
墨知修脑后的刀锋自然也没能削下，一道剑光斜刺劈来，将偷袭者挥刀的臂膀斩断。
那只断臂顿时血喷如注，那人脸色苍白，满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竟然忍住了断臂之痛，没有惨叫出声。
莫怀远浑身浴血，流云短剑却滴血不沾，剑锋抵在那人的脖子上，厉声道：“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那人一声不吭，露出一丝决然之色，嘴巴似乎只轻轻一咬，立时七窍流血，倒地身亡了。
“这么好的身手，竟然只是嵇大人的暗子死士，而非刑部供奉！”莫怀远心知他乃是服毒自杀，也不多去理会，转身道：“墨兄没事吧？”
“没事……”墨知修将双鞭收回，看了眼莫怀远身上的血迹，心头一凛，说道：“莫兄好快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之前莫兄便猜出伏击之人的来路，莫非与这些人早有仇怨？”
莫怀远眼前登时浮现出常峥、“鬼手大夫”等人的脸庞来，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我有几名……朋友，皆是命丧在这些‘黑蛇弩卫’的毒箭下……”跟着叹了一声，不愿再多说。
“原来如此！”墨知修亦是跟着一叹，心中忖道：“难怪似莫兄这般身手，身上却溅满鲜血，手刃仇敌，自然难免心神波动，下手狠厉些……”
他扫了眼满地残尸，又捡起一把连弩细细查看了一番，抬头说道：“莫兄，这些五法连弩制作极为精良，杀伤力不俗，弃之可惜，咱们不若带走一些。”
莫怀远却已不知从哪搜出一副口袋，回道：“带走，统统都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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