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混毒过三不可医
草堂内，“妙手圣医”听莫怀远讲完翟流云的遭遇，呆坐了许久，下颌白须颤了又颤，方才叹道：“治病救人，乃医者本份，这些年老夫心底虽有悔恨，却也并未迁怒过他。只是未料到堂堂‘流云剑’，竟也有这般曲折凄苦的遭遇，造化弄人，可悲，可叹……”
莫怀远站起身来，朝张圣医认真作了一揖，说道：“翟前辈于我有恩，将来珊儿病愈，恳请张前辈出山，医治翟前辈的情蛊之毒！”
张圣医不置可否，将手一招：“那柄流云剑，先让老夫瞧上一瞧吧。”
待宝剑入手，饶是他这般并不舞剑弄刀之人，也有些爱不释手，摩挲了一番才道：“现今蜀中唐门如日中天，连官府都惧怕三分，门主唐观海威震江湖十余载，据说已练到了以气御器的地步，除了久不出世的佛、道两门宗主，放眼这天下，还有几人敢与之争锋？”
“老夫一心要报复唐门，若能与‘流云剑’做笔交易，请他入蜀中，必能将唐门搅得天翻地覆，即便你不相求老夫，我岂有不救之理？只是这情蛊……”
连叹了几声，张圣医才道：“也罢，等珊儿体内之毒尽除，将来将养好了，老夫必定亲赴苗疆走一趟，成与不成，必定竭力为之。”
说了几句，张圣医又替莫怀远把脉一番，确信蛇毒已然无碍，也未中其他苗疆蛊毒，忽听那门帘之内张珊儿叫道：“大哥哥，你快过来一下。”
待莫怀远走到门帘旁，见张珊儿红着眼圈，两人说道几句，便听她问道：“大哥哥你身上可否留下了毒蛇咬痕？”见莫怀远点点头，她便递来一个药瓶，说道：“这是珊儿配制的药膏，每日涂抹，能除掉疤痕。”
张圣医此时心情大好，在一旁笑道：“拿着吧，常言道久病成医，珊儿原本也极有天份，只是我怕她劳累，这些年并未传授她多少医术，她能捣鼓出这药膏，也是难得。”
年关将近，莫怀远牵挂张珊儿病情，便也未离开药王谷，每日除了与把守谷口的几人切磋、与张珊儿闲聊几句，大部分时间俱在山谷一旁的树林里练剑。
这林子里草木枯黄，北风一吹，枝头黄叶便簌簌坠落，流云剑法原本以刺挑为主，莫怀远便按翟流云的叮嘱，使出“剑扫落英”的招式，将这些枯叶尽数刺透，串糖葫芦般串在剑上，以磨练基础的剑技。他还带了口大柳条筐，顺便将串来的落叶收集到一块，用来烧点柴木，竟每日都能到带回满满一筐。
于是每日这般磨练，不觉除夕已近了，那金线蛊已渐长成，张圣医每日苦思，忙着准备不日就替张珊儿医治。到了除夕前二八这日，天色忽然变了，铅云低沉，不一会飘起了雪花来，莫怀远便赶紧牵驴下山，到山脚下的镇上采办些年货。
待午后上山时，那雪已渐渐大了，铺满了整个山道，快要接近山谷时，莫怀远突然察觉到地上有些细微的脚印痕迹，心中不由一紧，急忙赶到山谷入口时，只见一片狼藉，那把守的几人俱已躺倒在地，一片片殷红的血迹浇在洁白的雪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些尸体身上伤口多微小而又致命，从紫黑肿胀的创伤看，应该是被淬了剧毒的暗器所伤，仅那下颌生瘤的矮胖汉子乃被利刃所伤，腹部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唐门的人！”莫怀远几乎瞬间便猜出了凶手的来历，愕然一怔，心里顿时又急又惊，匆忙向谷内飞奔过去。
但他终究还是晚了，这些凶手早已闯进了草庐之内，只留下两人在墙外把守，见莫怀远冲来俱是一愣，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皆单手一翻，几粒寒芒便朝莫怀远迎面打来。
莫怀远反应之快，身法之急，自是远在这两人之上，早已斜拖短剑，施展出流云剑法中极为飘逸灵动的“云行”一招，两名对手便只能眼睁睁见他极快从几枚丧魂镖中穿梭过，接着眼前剑光一闪，腹部却已被利刃生生扎透。
“好快的剑！”两人头脑里只生出了这个念头，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已轰然倒地。
几乎在这两人倒地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立时从草庐内发出：“来者何人？！”
此刻莫怀远也已飞身掠进院内，瞧见草堂上立着数道身影，张圣医跌坐在地上，被这些身影围在中间，头上包的巾布已然脱落，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张珊儿跪在他身旁，只顾啼哭。
一名看起来比张圣医还要年长些的老者半倚半躺在草堂的藤椅上，目光如电，朝着莫怀远打量。此刻其余人才反应过来，一名青年挑着长剑，冲莫怀远叫道：“六爷爷问你是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号，为何偷偷潜入此处？”另有一名中年人朝院门外看了一眼，脸上顿时一变，失声道：“小十八、小十九已经被此人干掉了！”
“哗啦！”数道人影顿时从草庐内冲出，将莫怀远围在当中，先前问话的青年正待挑剑刺出，忽听门内那老者喝道：“住手！”
他直了直腰身，扫了眼众人，才淡淡道：“这位小友想必与张圣医相识，便请与老夫一同见证一件事情……”然后扭头道：“张圣医，你此刻已身中我唐门十余种奇毒，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身亡，老夫等人也不会再出手，要么你医术果真出神入化，能自行驱毒，要么就此拜入我唐门之下，此生永不背叛，要么就毒发而亡，从此江湖上再无‘妙手圣医’的名号。三条道路你可任选其一，老夫敬你医术高明，此番亲来药王谷相劝，绝不会对你食言。”
未听那老者说完，莫怀远心中已是一沉：似唐门淬炼的奇毒，一种便已十分难解，十余种掺和一起，就算药王转世，神农再生，恐也无力回天。再看张圣医后背上果然伤横累累，显是已被唐门中人以毒镖、毒刺、毒针等喂毒之物刺中十余下。
莫怀远目光渐渐森寒，正要出手，却见张圣医悄悄朝他摇了摇头，凄笑道：“混毒过三，绝不可医，这个道理你们唐门岂会不知？一口气让老夫身中十余种奇毒，不知是你们唐门人太过瞧得起老夫，还是从来怯弱胆小，连赌本都不舍得放。”
那唐门老者摇头道：“老夫可是给了你三条路走，是死是活，全凭自己……”又冲张珊儿打量一番：叹道“啧啧，没想到当年那个女娃娃中了蚀骨散，居然也被你生生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看来着实福缘不浅，若是变得无亲无故，孤身一人，老夫便会可怜可怜她，将她带回唐家堡为奴。”
张圣医面色变了变，强忍毒痛，哆哆嗦嗦翻出一粒药丸服下，脸上出现了一抹极不自然的酡红，喘息了片刻，这才幽幽道：“时辰差不多了……”
唐门老者哈哈笑道：“才过两刻而已，张圣医莫急，你还有大半个时辰可用，老夫等得及。”
“我是说……”张圣医也摇摇头，双目中突然爆出狠厉疯狂的精光：“距离你们的死期，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什么！？”唐门老者的面色突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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