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驱马复归药王谷
莫怀远离了黑水寨，一路并不敢耽搁，在来时那小城中雇了辆车马，便匆忙赶往药王谷。他此番之所以不再骑马，一是想要静静地参悟三十二式流云剑法，雇了车马，自有那车夫操心路途，能为他剩下不少时间；二是中原不比苗疆，此时正值深冬，气候要比苗疆寒冷许多，他担心蛊物耐不住冻，若有个三长两短，来回这番数千里地岂不白跑？
原本已近年关，此行路途又是极远，小城驿站附近的车把式都不愿接他这趟活，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待他出到三十两银子，许多车把式的目光都不禁跳了跳，一名鹰鼻大汉便从中挤出，接下了这桩生意。
至于这三十两银钱开销，对于“万贼盟主”来说，自然不是问题，在小城内随便寻了个声誉不佳的员外老爷，他便得了数百两银子。
行了两日，便已进入剑南蜀地，道路虽是难行，那车把式却颇有本事，将马车驾得极稳，不料到了一处密林深处，突然“嘎吱”一声，车厢一阵颠簸，差点翻倒在路边。
莫怀远从车内探出头：“怎么了？”
车把式猫腰查看一番，摇头道：“轱辘坏了。”
莫怀远钻出车厢，淡淡看了一眼，问道：“多久能修好？”
车把式抽了口水烟，淡淡地回道：“伐棵树，锯成段，削成轴，凿出榫头和榫眼，再安装好，大概也就两三日吧。”
莫怀远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上车取过包裹和两口木匣，然后丢给那车把式三十两银锭，便转身离去。
那车把式接过银子，又在背后叫道：“等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雇主的，不能将赶车把式丢在这深山老林不管不顾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叫狼给叼了去，可怎么得了？”
莫怀远停下脚步：“依你看，我该如何？”
那车把式说道：“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人，都靠我当车把式挣点辛苦钱养活，如今马车坏了，这修车养家钱，还请赔出来。”
莫怀远扭过头：“几两银子？”
车把式露出一丝狞笑来：“嘿嘿，不多不多，只须五百两银子。”
莫怀远眼中精芒一闪而过，似乎很有兴致地看了看他，问道：“你怎知我身上有这么些银子？”
车把式笑道：“小哥出手阔绰，再说你那两口木匣如此显眼，谁还瞧不出来。”
莫怀远道：“我若不给，又如何？”
车把式又狞笑一声：“嘿嘿，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啦！”说罢从腰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叫道：“乖乖将那两口木匣递过来！”
莫怀远叹了一声，犹豫道：“我这里面装的东西可比五百两银子要紧多啦，你确定敢要么？”
车把式舔了舔嘴，狠狠道：“老子过的便是刀头舐血的日子，什么宝贝不敢要？”边说边上前，从莫怀远手里夺过木匣，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固定着一个陶罐，黑不溜秋，极为普通。
车把式愣了一下，忍不住又翻开陶罐盖子，待睁眼一看，不由吓得面色煞白，一屁股坐到地上，惊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陶罐带连带木匣自是被他一把丢开，摔在路边，只见那罐内早已跳出一只硕大的金眼碧蟾，舔舔舌头，趴在地上冲他“咕咕”叫唤。
原来莫怀远为了妥当，早已买了两只木匣，将两只五毒蛊虫连罐封在其内，岂料被这车把式当成了银钱宝物，竟对他怀了劫财之心。
未待莫怀远开口，车把式又凄厉叫喊起来，左手腕上又黑又肿，鼓起来老大一块，原来方才他去翻那罐盖时，已被那碧绿蟾蜍舌头卷了一下，五毒蛊虫何等凶毒？是以虽未被卷破皮肉，也顷刻间肿了起来。
“兔崽子，敢跟老子使诈，看我不结果了你！”车把式怒气冲冲骂了一句，握住尖刀，便朝莫怀远冲来，未待他靠近，莫怀远心意一动，一招“云行”立时使出，倏地从他身旁穿过，反手一抬，流云短剑已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我这口匣子里的宝贝，可合乎你的心意？”
他虽身为贼首，对这等打劫弱小的强人泼皮却极痛恨，当即一脚将他踹开，找来根树棍，将那碧绿蟾蜍赶回罐中，又卸去那马儿身上的车轭驾板，也不需马鞍马镫，便翻身上马，丢下这车把式扬长而去了。
一路再无事端，驱马直抵绵州，在山脚将马儿赠与一户农家，便翻山越岭，来到药王谷中。
一去月余，除了更加凄冷的寒风，山谷一切如常，山谷入口把手的还是那几人，那矮胖汉子下颌的肉瘤又消去许多，只剩鸽卵大小，老远瞅见莫怀远，便哈哈笑道：“原来是莫老弟，你再晚上些时日，老哥我可要先离开药王谷了。”
待进了山谷，许是四面环山的缘故，里面仍绿丛簇簇，药香扑鼻，“妙手圣医”亲扛一把锄头，正在饲弄药草，见莫怀远归来，朝他点了点头，便弃了锄头等物，匆忙赶回草庐内。
进了正厅，莫怀远先搬来张圣医事先备好的一个大瓮，将那黑钳毒蝎倒入其中，张圣医眯眼查看一番，点点头道：“黑甲毛钳，七星蛇斑，果然是撕咬五毒后诞出的蛊种。”又瞧了瞧另一个匣子里的碧绿毒蟾，确认也是五毒蛊虫。
看罢后突然又仔细看了眼莫怀远，面色微微一变，问道：“你中过蛇毒？难怪耗费了这么些时日，看来此行苗疆并不太顺利，到底发生过何事？”
说及“你中过蛇毒”这一句，东边侧屋的门帘立时一颤，传来张珊儿“噫”一声低呼。莫怀远悄悄看了一眼，便回道：“此行苗疆，我寻了一支蛊苗部落，唤作黒水寨，的确生出不少事端来……”于是将那些日子的遭遇简要述说一番，只说苗人使诈，施放蛊物毒蛇偷袭他，在蛇窟里的种种遭遇则略过不谈。
张圣医听完叹道：“苗人果然多诈，老夫算是欠你一个人情。”说完从屋内取出一个百鸟朝凤方形彩瓶，将瓶嘴对准大瓮，将一股碧绿浓稠的液体缓缓倒出。
“这里面便是金线蛊苗，此物喜剧毒之物，能以蛊物为食，不过唯有吞噬五毒蛊虫方可快速长成。”张圣医边小心翼翼倾倒液体，边向莫怀远解释。莫怀远依他指点仔细看去，果见一条细如发丝的金色长虫随着液体流出，落入瓮中以后，蜷曲蠕动一番，便朝那黑钳毒蝎缓缓游去。
那毒蝎似乎早已察觉不妙，快速退到角落里，双螯高举，连蝎尾都翘了起来，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那金线蛊初时移动极缓，待靠近了毒蝎，细长的身躯陡然拉长，眨眼便缠了上去，毒蝎双螯、蝎尾徒劳挥舞一番，突然一阵“吱吱”乱颤，原来那金线蛊已在它腹部咬出了一个窟窿，慢慢钻进了它体内。
毒蝎顿时势若疯狂，在瓮中又蹦又翻，折腾了片刻后突然又一动不动，那一双大螯和蝎尾也垂了下去，竟是死了。
“好了，这下只需耐心等候这金线蛊长成，从毒蝎体内破出便可。”张圣医封住瓮口，又小心翼翼将之搬至厅内角落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眼莫怀远的表情，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你似乎有什么话对老夫讲？”
莫怀远叹道：“能炼制出这金线蛊……前辈的技艺实在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张圣医微微一笑：“你这小子虽然嘴甜，但绝不会无的放矢，无端巴结于人，又有何事？快快说来。”
莫怀远面色却变得极为凝重严肃起来，开口道：“前辈可还记得‘灵剑无形似流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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