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痴情本是最毒物
蛇谷洞穴内，莫怀远听到此处不由一叹：“原来翟前辈当年是这般进了黒水寨……”
翟流云道：“等到了这黒水寨，阿妙没来得及将事情讲清楚，便昏了过去。所幸这蓝花老妪蛊医之术果然了得，将阿妙身上五毒掌的余毒渐渐驱除干净，我牵挂阿妙的伤势，又担心那五毒门主会明里暗里使些阴谋诡计，对她不利，几乎日夜都守在她身旁。”
“四五日后，她终于醒来，便将当日在圣峰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那蓝花老妪思虑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决定先邀请各寨首领前来，当面对证此事，而后再共商应对之策。”
“当时我和阿妙都觉得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很快便能做个了解，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下来。我得悟剑道，见阿妙已然无碍，是以虽仍守在她身边，却时常在琢磨剑法剑招，只盼剑术能早日更上一层楼。”
“我那时并未发现阿妙却渐渐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一日她突然问我，待此事了结之后作何打算，我想也不想便说自然要回到中原去，或者去一趟西域也未可知，又反问她有何打算，她只道苗女要永远生活在苗疆，等圣女大人回来了，她便重回神火宫去。我笑了一笑，并未再说些什么。”
“眼看各寨首领就要前来，阿妙的伤势恢复也很快，不久便能起身走动。这一日我舞剑完毕，她端过一碗油茶来，我想也不想便一饮而尽。”
“茶水一下肚，我便很快察觉到了异状，那种感觉很奇特，我想起关于苗疆蛊物的种种传说，看了阿妙一眼，心里就一下子明白：我中了蛊毒了。”
“阿妙也很快感觉到了异样，不由脸上大变，连忙说道：‘翟大哥，对不起，不，不是我……’”
“我那时心中明明产生了怨恨，不知为何却全然无法发作出来，反倒劝慰起阿妙，阿妙的表情却变得更加难看，一下子哭了出来，将那碗油茶也给打翻了。”
“这时却有一道怪笑声传来：‘傻孩子，你若不是真心喜欢他，你种下的情蛊也不会在他身上发作。既然喜欢他，他以后便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一步也舍不得离开，你应该十分高兴才是，这番却缘何伤心呢，难道是喜极而泣么？’”
“阿妙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声音颤抖道：‘阿……什爷爷？难道是……你，你怎么会得到我的情蛊！？’”
“那来人自然是阿什了，他犹豫了片刻，回答道：‘不错，是我，但也不完全是我……阿妙，你并不精通蛊术，被选作圣女大人的近侍后，打小炼制下的情蛊便留在了黑水寨，是么？’”
“阿妙哭道：‘是蓝花婆婆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什叹道：‘自然是为了你，傻孩子，你忘了那日是如何在阿花跟前哭诉的么？’”
“阿妙道：‘那一日我……我是喜欢翟大哥不假，但我更敬重他是个英雄好汉，我，我原本就配不上他，不奢望能永远留他在我身边。’”
“我当时听了阿妙这番话，心里又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却听阿妙又说道：‘阿什爷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信你们这样做会没有别的目的。’”
“阿什犹豫一番，终于说道：‘阿妙，你知道我平常并不生活在寨子里，我乃是五毒门的人……’
“阿妙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喊道：“毒使大人也是掳走圣女大人幕后的凶手之一，你要帮助他……可婆婆不是那样的人！’”
“‘阿妙，你讲的不错。’这时，忽听脚步声响，正是那蓝花老妪缓缓走来，边走边说道：‘婆婆我并不想背叛圣女大人，助纣为虐，但是你作为她的近侍，原本也是我苗疆备选的圣女之一，如今圣女大人已经没了，其余近侍也都被刺死，你是最有希望接任下一任圣女之位的，这样对我们黑水寨也最为有利。’
“阿妙说道：‘这样的事……我从没想过，而且翟大哥乃是汉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何将他牵扯进来？’”
“‘有关系。’那蓝花老妪盯着我们两人，认真说道：‘整个苗疆，听命于神火宫的大小苗寨足有上百个，我们黑水寨虽实力不俗，却并非是云水、丽水那样的顶级大寨，难以左右整个苗疆的局势……之所以将他牵扯进来，因为整个苗疆，算上那五毒门主在内，应该没有任何人能是他的对手，若他能辅佐于你，还愁当不上圣女吗？’”
“阿妙只顾哭道：‘我才不要作圣女，圣女大人还没有死……’我当时已对那蓝花老妪和她的姘头怨恨至极，见阿妙哭得伤心，便噌地拔出流云剑，要结果两人的性命……”
“阿妙见状顿时慌了，冲我喊到：‘翟大哥，你不要伤害他们。’一听见她的话，我心中杀意突然又没来由地全部消失了，怔怔地看向那两人，手中短剑无论如何也递不过去。”
“那阿什冲我诡异一笑，扭头对那蓝花老妪讲道：‘阿花，这姓翟的始终是汉人，若以他为助力，难眠会被人说三道四，况且阿妙当了圣女，始终是不能成婚的，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蓝花老妪略一思索，皱眉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依你看却该如何？’”
“阿什笑道：‘办法我早已跟你讲过，我们门主大人雄才大略，五毒门如今如日中天，若能得此强援，还愁阿妙当不上圣女么？’”
“蓝花老妪一听，却冷哼一声，说道：‘那姓禾列的狼子野心，当我瞧不出来么？连前任圣女都敢加害，还指望他会善待阿妙？’”
“阿什劝道：‘五毒门内不还有我么？你知道我的心是向着寨子，向着你的……’”
“蓝花老妪又哼了一声，说道：‘哦？阿什你是当上了左右护法，还是那五毒坛的掌坛使者，什么时候能在五毒门内说话这能般管用了？’”
“阿什一张老脸顿时有些发窘，说道：‘阿花，我现在虽只是毒蛇坛的副使，但这番若能为本门立下奇功，当上那正使乃至左右护法之位，必是轻而易举，到时候你我联合，必定能稳保阿妙的圣女之位……’”
“蓝花老妪只冷笑道：‘我岂能将黒水寨几千口性命都托付在你那虚无缥缈的高位上。’话语表情皆为冷淡，显然不为所动。”
“此时阿妙泪水涟涟，只哀求道：‘婆婆，你神通广大，就帮翟大哥解去情蛊之毒吧，看他这样，我生不如死……’”
“蓝花婆婆摸着她的头，劝道：‘以情炼蛊，十年方成，永生相伴，至死不渝。傻孩子，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不能挽回了。’”
“劝慰一番，那阿什突然靠近阿妙，悄悄道：‘阿妙，你若不愿他永远成为这副傀儡模样，我倒是有一个办法……’阿妙急忙擦拭泪水，问道：‘什么办法？’”
“这时，我见那阿什表情诡异，心里顿觉不妙，却仍是无法出手阻拦，脑子全乱了，只重重喊了一声‘阿妙。’”
“阿妙扭过头看我，眼含热泪，愧疚的表情里带着一丝疑惑。全然没料到那阿什已将弯刀攥在手中，突然从左肋下刺出，一下子扎进了她的心窝里，然后又轻轻一旋……”
“血水溅出，似无数妖艳凄美的红色花朵绽放于眼前，摇摇欲坠时，阿妙仍紧紧盯着我看，苍白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少痛楚，只有那份愧疚沉如山石，死死抵住我的心窝。”
“我呆了只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噬心之痛便朝我袭来，心脏里仿佛有无数的虫蚁在钻来咬去，又像是被人捏在手心里反复搓揉，眼里能看到的东西全都扭曲起来，那阿什的脸更是变幻如同最凶厉的恶鬼，怪笑着朝我吐出几个字：‘阿妙已死，情蛊反噬，看你这般英雄好汉能挣扎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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