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非鱼肉蛇非龙
望着吊脚楼二层地板上掀出的那个洞口，莫怀远有些犹豫，没有贸然追入。
苗人的吊脚楼依山而建，上下都是两层，上可遮挡风雨，下可避开蛇蝎洪水，端为实用，平常苗家二层住人，下层用来圈养猪牛牲口，但是蓝花婆婆这座吊脚楼下层会有些什么呢？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于是莫怀远索性挥拳，将二层厚厚的杉木板子砸出几个窟窿，再狠狠一跺脚，但听轰隆一声响，便将那二层地板悉数震塌，他自是轻轻一纵，翻身上了横梁。
此刻黑暗中又传来“嗤”一声响，只见那条黑色蛊蛇化作一道黑光，又朝他腾跃袭来，莫怀远正待挥舞匕首驱赶，突然心头莫名一紧，感到一股极为的危险气息正朝这里弥漫而来。
未待他做出反应，一阵热辣辣的腥风便向他脸上扫来，只见一张露着獠牙的猩红嘴巴猛地从下方黑暗处探出，“呼”的一下，却是将那条黑色蛊蛇一口吸住，又往回一缩，眨眼便消失在漆黑的下层中。
这才是灵蛇王蛊！莫怀远心中一惊，却也有些疑惑：怎地它不分敌我，居然先将这黑色飞蛇给吞了？
“呼”，转眼间腥风又至，莫怀远急忙一向一侧纵去，见那蛇头一口咬空后，却在横梁上一绕，缠了几圈，然后使劲一勒，一条长长的花绿蛇身便盘了上来。
见到这完整的蛇身，莫怀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蛇粗若成人小腿，长一丈多，难怪两层高的横梁能一跃而上，只是毒蛇之中，从未听说哪个品种能有这般体量，便是苗疆常见的金花大蟒，长成以后也不过如此。蛊物从来都是以毒虫为食，喂养这样一条灵蛇王蛊，恐怕也只有紧傍万蛇窟的黑水寨才有这般资本。
此刻这大蛇盘绕在横梁上，蛇头渐渐翘起，黑夜里暗金色的竖眼泛着诡异的光泽，恶狠狠地盯着莫怀远，阵阵热辣的腥风随着“嘶嘶”吐气声也扑面扫来，令人忍不住闻之欲呕。
这吊脚楼一层此时堆满了碎木杂物，已如一片废墟一般，却听那蓝花婆婆阴森凄厉的叫声从下面传来：“你这娃子不听老人言，非要你死我活，逼得老身将这条‘地龙’唤醒，须知它每次醒来都要吃得极饱才行，如今这深更半夜，你让老身拿什么去喂它，只好委屈你以身饲之吧！”
“呼！”这“地龙”也动了，上半身昂起，绷如弓弦一般，那尖尖的蛇头恰如一支利镞，猛地朝莫怀远弹射而来，其速之快，怕是普通人的眼光都跟不上，只能看到一片诡异而阴森的残影。
不过莫怀远之前连以迅疾著称的金蝉蛊虫都能挑中，目力和动作反应自然都非同寻常，只是手中匕首尚不足一尺，如何敢与之硬撼？几乎在它扑来的同时，便匆忙翻身，纵向另一处横梁。
一击扑空，“地龙”顺势缠上莫怀远之前所在的横梁，同时蛇身一翻，一条粗壮的尾巴却突然朝莫怀远拦腰卷来。
这“地龙”一扑一卷，动作连贯之极，十分出人意料，此刻莫怀远身躯尚悬在半空，只得急忙挑动匕首去拦，却听“铮”地一声，手中利刃如同砍在墙壁一般，被那蛇身鳞片反弹震回，身躯也不由自主跟着向后翻出。
原来这“地龙”鳞皮虽极为坚韧，但莫怀远动用了通玄罡元，一身膂力非同小可，虽未被他匕首戳破，却也极吃痛，于是凶性大发，瞬间就化缠为抽，将莫怀远狠狠甩开。
莫怀远双臂被震得发麻，身躯亦是倒飞摔落，匆忙间用力揽住一根立柱，方才将身形稳住。面对这条狰狞丑陋的凶兽，骨子里的一股狠劲也被激发出来，大喝了一声，一翻身将接近腰围粗细的立柱拦腰抱住，用力一折一掀，便将整根木柱拔起。
此刻吊脚楼顶“轰轰”晃动，已是摇摇欲坠，那“地龙”居高临下，在他头顶上遮如黑云，“嘶嘶”叫唤，莫怀远抱着立柱，也不顾什么棍法枪法，便胡乱挥舞搅动，只顾朝它砸去。
这“地龙”虽极迅捷，终究是身躯庞大，屋顶的横梁空间又极为有限，闪过了几下，便被那木柱一头敲中，狠狠砸进屋顶角落处。
只是莫怀远这一阵搅动，将楼顶的几根木梁也都砸断了，于是木椽屋瓦纷纷滚落而下，整个楼顶一下子全塌了。
那“地龙”自然也盘绕不住，随之落下，莫怀远一棍将他捣飞，便直直举着木柱，在头顶上方旋风般搅动，将那些梁椽碎瓦尽数荡开。那蓝花婆婆腿脚已不利索，尚未来得及闪避躲开，无数碎木碎瓦已朝她劈头砸来，只得用胳臂护住头脸，将身子一歪，便侧倒在地，任凭落物狂砸，将她掩埋在下。
一阵轰隆声响后，原本精致宽敞的两层小楼变成了一座废墟，只剩下莫怀远怀抱木柱，傲立在废墟之上，喘息几口后，皱眉看了看蓝花婆婆摔倒的地方，正待前去将她扒出，突然身后“轰”一声响，一道黑影如箭一般朝他撞来。
莫怀远急忙转身，情急之下只得将木柱横在身前，迎向那道黑影，那黑影自是“地龙”了，它飞扑而来，却恰好一口咬在木柱上，未近莫怀远分毫。只不过这“地龙”来势凶猛，冲撞之力也是极大，莫怀远顿时手臂俱震，连木柱也一下子脱手，脚下“蹬蹬”几步，踩着那些碎木烂瓦便朝后退去。
待他站稳，那“地龙”也甩落了木柱，似乎对莫怀远也有些忌惮，只缓缓朝他游动而来，于是月光之下，一人一蛇便在废墟之上静静对峙，只有那长长的蛇信飞快地吞吐摇动，“嘶嘶”响动。
蛇类对敌之时，自然要昂头而立，随时准备出击，莫怀远此刻瞧这“地龙”品种奇特，一直把他果腹的猎物，此刻昂头摆尾，看起来竟有些昂扬之姿，心中不由气道：你这畜生虽称“地龙”，终究是未成精的蛇类，而我乃遁天的飞贼，方才斗室之内施展不开，如今定要让你这畜生好瞧！
这番未待那“地龙”扑咬来，莫怀远急抄几片碎瓦在手，运足了内劲朝它迎面打出，足下却是用力一踩，作青龙腾跃之势，一纵两丈，从这“地龙”头顶直直飞过。
这“地龙”便要飞扑来咬，却终究是未及化龙的凡物，哪里就能够得着？只得甩尾朝莫怀远撵去。
于是蛇盘地上，游来追去，人仗轻功，翻腾往复，一片片碎瓦不停打在那“地龙”脑袋及背上，令那大蛇“嘶嘶”叫唤，愈发暴躁起来。
耳听有苗人的呼喝声渐渐响起，莫怀远此刻心中已有了几分焦急，俗话说：蛇打七寸，自己掷出的碎瓦力道、准头俱佳，漫说是七寸，连六寸、八寸都打了好几遍，却见这条“地龙”游动愈急，越发精神起来，哪里像是寻常蛇类被打中七寸的样子？
莫不是它皮肉太过糙厚，太过经打？
四下一顾，莫怀远一咬牙，索性抱起一根木柱用力抛向空中，然后纵身跃至木柱一头，再度用双臂环抱，对准那“地龙”蛇身，如同使一招“力劈华山”般，便朝那大蛇劈头抡下。
一“棍”落下，险险砸中蛇身，于是莫怀远心中一振，随即又如法炮制，废墟之上但见木柱不停飞起，好似被天上一只巨手操弄一般，围着那条“地龙”一阵穷追猛打，震得整座山坡都在嗡嗡摇晃。
那条“地龙”虽极凶猛，渐渐地也躲不过去这通敲打，蛇身被敲中后虽未皮开肉绽，但也震得它七荤八素，渐渐萎靡不振，嘴巴里也渗出血来。
这边莫怀远虽内力雄浑，但毕竟大病初愈，不久后也逐渐精疲力竭，待又将一根木柱抛起，纵身飞去时，腿脚却微微一颤，一下子从空中跌落，摔倒在废墟之中。
这一摔似乎极重，令他不由闷哼了一声，原来后背被一个硬物硌住，莫怀远便顺势一摸，拽出一个破碎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把剑鞘完好的长剑。
莫怀远立刻由悲转喜，此时对付这条“地龙”，他正缺一把长兵刃，便“蹭”地一声将剑拔出。
月夜笼罩下，但见这把宝剑寒光湛湛，剑刃的锋芒更是荡漾着奇异白色流光，一时竟比天上明月繁星还要璀璨。
莫怀远突然心中一动，不由想起两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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