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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朔风千里草枯黄


疾风千里,黄沙漫天,这般平常关内人难以想象的末日之景,在这塞外的荒漠里中却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建丰十三年初秋十万大梁铁骑与西域诸国联军一场血战后,漫天的黄沙再无止歇,一连在关外荒漠的上空飘了几个月。马革裹尸,沙场为墓,多少大梁男儿就这样永远尸葬沙海,再无叶落归根的一日。

        直到入冬,这场沙暴才慢慢停歇,这一日荒漠深处却突然走来一人,满面尘灰,看起来就像一个会动的泥人,身上裹着的绷带也成了黄褐色,脚步踉跄,踩在柔软的沙丘上,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日头已经高高挂起,慢慢驱走了身上的寒冷,泥人走着走着,缓慢的脚步突然停下,侧脸倾听一番,身躯突然如戈壁的狐狼一般暴起,扑向一处沙坑。

        片刻后他便提起了一条沙蛇,将它开膛破肚,贪婪地啃食蛇肉,就连腥燥的蛇血也没放过,丝毫不去顾忌这沙蛇的血液是否有毒——大漠里食物难寻,饮水更是紧缺,若非靠着这些沙蛇、蜥蜴类的小东西充饥解渴,他如何能从这千里荒漠中走出?

        荒漠里方向最是难辨,将沙蛇血肉吞食殆尽,泥人斜眼看了看日头,估算了一番方向,脚步顿时也坚定了许多。他要一路走向东南,穿过戈壁滩,度过玉门关,关内便是他的故乡,才有他的亲人。

        日月交替,几日后荒漠中终于能见到稀疏的胡杨和怪柳,他干燥的鼻腔仿佛都嗅到了绿洲的湿气。脚下渐渐出现了道路,那是千百年来这丝绸古道上无数旅人、骆驼和骏马踩踏出的痕迹,泥人古井不波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悸动,步伐也轻快了许多——他隐约听到了前方有人马嘈杂声。

        到了近前他却失望了,那些人青巾包头,提着长长的斩马刀,浑身上下都透着彪悍的匪气,既非横穿大漠的旅人,也非好客的戈壁土著,而是这丝绸古道上臭名昭著的马贼。

        马贼们自然更早盯上了他,只是见他蓬头垢面,绷带里泛出阵阵恶臭,不免都有些厌恶,料想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油水,便懒得理会,眼看这泥人就要走远,马贼中一人却盯着他的背影,眉头一皱,喝到:“站住!”

        另一名马贼凑过来问道:“一只在大漠里迷途的羔羊而已,随他自生自灭好了,何必去理会?”

        “嘿嘿,这可不是什么羔羊,说不定是官家派来的奸细,你瞧他这身皮,可是大梁官军的制样?”

        那马贼眯眼一看,发觉果然如此,这些关外出没的马贼在大漠里来去如风,好不快活,唯一的死敌乃是大梁的边军,没少被对方征剿,因而拿住了官军,在头领那可是大功一件。

        两名马贼对视了一眼,便一道拍马而出,那马蹄翻飞,眨眼已将对方撵上,一名马贼从马背上取出惯用的套马索,在头顶抡了几圈,甩手便朝那人身上套去。

        那人原本看起来脚步虚浮,一副大风都能刮走的模样,反应却是极快,反手一把将套索抓住,一下便将那马贼扯落下马,另一名马贼见状便立刻拔刀来砍,那人却将索绳一抖笔直,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两名马贼都翻滚在地,一人捂住火辣辣疼的脸,高声朝后喊到:“点子太硬,还不都来帮忙!”另一马贼见那人扯住了缰绳,正要上马逃走,便连忙吹了个唿哨,将自己的马匹唤回。

        那人这般落魄,却还有一股蛮力,生拉硬拽竟将那高大的伊犁战马扯住,只是待翻身上了马,那马儿嘶鸣,却不愿任他驾驭。这般折腾几下,其余马贼已驱马赶来,那捂脸倒地的马贼似是一个小头目,只顾叫道:“给我活捉这厮!”

        众马贼便一拥而上,十几副套索劈头盖脸只顾往那人身上招呼,可怜这军士身负刀伤,又被秋日里的漫天风沙所困,在这大漠中孤身游荡了数月,**交迫,早已是强弩之末,纵然一身本领如何使得出来?

        一番厮打,这人虽连伤数人,终究寡不敌众,被一干马贼绑得跟粽子一般,在马后拖着,一路跌跌撞撞,便往众马贼的老巢赶去。

        塞外马贼行踪一向隐秘,除了几个大帮有比较固定的老巢,一般小股的马贼与塞外的野狼群一般居无定所,只跟着“羊群”到处漂泊。这股马贼却是隐藏在荒漠的山丘深处,那高大的寨门和夯实的土墙,无不显露出这股马贼在此多年经营的底蕴来。

        入得寨内,这群马贼骂骂咧咧,径直将这人押往寨内一处大帐前,几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马贼憋不住怒火,跟在后面,还不忘悄悄朝这人踹上几脚泄愤。

        待通报了一声,两名马贼头目便将这人绑在帐前一根立柱上,却见两名头领已从帐内走出,一名头目便禀道:“两位当家的,今日在营地外捉住一名奸细!”说着便向那立柱上一指。

        另一名头目此时已端来一个铜盆,他脸上鞭痕犹在,冷笑时便多了几分狰狞,将那盆中之物往那人脸上一泼,四周马贼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骚味来。

        那头目解恨一般哈哈大笑,原来这盆里装的竟是马尿,虽是腥骚,却也将那人脸上污渍灰尘冲去不少,但见他剑眉星目,脸上棱角分明,虽是落魄,却难掩他眉宇间的一股挺拔英气。

        这马贼的首领一眼瞧去,心中便暗自喝一声彩,只顾往手下抬出的虎皮靠椅上仰面一坐,却听一旁的二当家先问道:“大风刮了这么久,寨子里好些日子没开张了,你们出去一趟,捉来一名奸细何用?”

        两名头目禀道:“回二当家的话,这人可是大梁边军派来的奸细,要来探咱们寨子的底,你看他还穿着军衣呐!”

        这二当家虽是独眼,眼界目光,自是与这些普通马贼不同,当即斥道:“哪有什么狗屁奸细会穿军衣来刺探咱们的底细?!先审了再说!”

        一旁马贼便喝到:“呔!我们二当家问你话呢,姓甚名谁?为何擅闯我们营地?”

        那人被马尿泼了一身,扯动伤处,正自痛楚,这些马贼连问几声,方才开口道:“我是大梁军士不假,却是西征胡虏而还,你们这些马贼虽是可恶,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话语中隐显傲气,浑不将一干马贼放在眼里。

        四周马贼自是开口怒骂,那一名马贼头目冷哼道:“西征胡虏?就凭你这孤身一人?”

        二当家一指这人,冷声令道:“搜!”

        几名马贼无奈,掩住口鼻,在这人身上翻了一阵,只从怀里摸出一把军制短匕,另有两幅玄色军牌。二当家接过两幅军牌看了看,便念道:“大梁河西军宁远将军裴绍光、大梁河西军振武副尉裴行昭……”

        众人皆是一愣,那名马贼头目道:“他奶奶的,将啊尉的,这军牌一定是这小子偷的!”

        另一名头目也冷笑道:“你这奸细到底是个将军呢还是个校尉?叫裴绍光呢还叫裴行昭?”

        众马贼也跟着哄笑,冷不防一人喝到:“都给我闭嘴!”却见那贼首领缓缓坐直,取过两幅军牌仔细看了看,又朝那被绑之人打量了一番,问道:“河西道裴将军勇武过人,塞内塞外素有英名,我虽落草为贼,身在绿林,也一向敬仰得很。敢问壮士姓甚名谁?与裴将军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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